第二十章 水淹颍上城
“混蛋,我的大局!”高元大发雷霆,把一盏新泡的香茗狠狠地掷于地上,一双虎目中满是阴霾,他此战只求稳,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步步推进,每一落子都细细推敲,本来攻占颍上绝对是步好棋,这枚棋子将来必是将死小曹cao的杀招,却没想到那跟随自己多年的右威卫秦升竟然提前动了。 提前动了,是的,高元攻占颍上之后的目标的确就是席卷颍、陈二州,与河南京畿地区打通联系,之后两方步步推进,把小曹cao挤死在亳州一地,然而,他没想到,自己信任的秦升竟然这么急!这一急,形势陡然逆转,本来是好棋、妙棋,如今却成了孤子。 左威卫将军万忠也是一筹莫展,他在听说颍上已下的时候,兴奋万分,却不想那头脑发热的秦升又突然袭击陈州,那可是流贼的地盘,做的再精细,别人会不知道你的动作吗?雪夜袭蔡州,那也是在大雪之时啊,这初秋万里晴好,天高气爽,你军队带出的烟尘恐怕数十里之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这该是多么蠢的想法?本来大帅已经逐步从淮南抽调军队,十余天之后就会有五万大军到来,到时候以堂堂之师举兵西进,近十万大军还怕什么小曹cao?其实万忠也明白秦升急于立大功之心,不过现在可是剿匪的关键时刻,怎能这般鲁莽行事?“大帅,”万忠硬着头皮看着怒气冲天的高元:“无论回来后怎么治罪秦升,首要是要救回右威卫啊。”“救?”高元冷冷一笑:“你觉得流寇会给我们救的机会吗?你觉得右威卫会有后路吗?”“啊?”万忠大惊,面色全变:“秦升不是蠢人,他用兵谨慎,在颍上就留了上万军队,流贼根本无力一战而取啊?” “所以你们这些人从来就用草原上的战法来计较,”高元指着沙盘上的颍上道:“颍水穿颍上而过,你还记得白起水淹鄢城?这颍上可不就是流寇给右威卫留下的鄢城吗?”高元嘿然一笑:“若是给我,这般地利,一日之内就可下颍上。” 陈州城南大营中,李三点齐三千骑兵,胡晃亲自相送,临别之际,胡晃给李三亲自斟了一碗酒:“李三,一夜之内,给我砸开颍水,灌了颍上,断了右威卫的后路,此战你即为首功。”一口干了这碗烈酒,李三豪气干天:“将军放心,两日内,我军必夺回颍上。”三千骑兵翻身上马,一路向南开去,此番不作停留,一日之内需奔行五百里,只要颍上一下,则右威卫就成了瓮中之鳖。 目送李三远去,胡晃接着连下军令,各路援军齐聚蔡口镇,此番要在他们选定的战场来一次大胜,给已然不振的流贼大振军心,蔡口镇同样在颍水上游,蔡河、商水两水交汇于此,他还要再来一次水淹蔡口镇。右威卫毕竟是朝廷精锐,天子亲军,战力极强,虽然数倍于敌,胡晃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左威卫两万兵马能够一举击溃十万大军,一万五千右威卫也肯定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他可不想没吃掉右威卫,反而丢了陈州。 同时出发的军队还有官军驻于亳州城父县的一万精锐,这支精锐不同于其他军队,有三千骑兵是党项拓跋氏,乃是高元手中的私兵,当年镇压党项、沙陀起义的时候,高元坚决反对对党项、沙陀屠灭之策,招抚未曾参与叛乱的拓跋等族,拓跋氏念其恩,忠于高氏,有近万党项、沙陀精兵成为高氏的私兵部曲,此番救右威卫怕是来不及了,那只能打一场烂仗,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灭我右威卫,我取你陈州,相对于右威卫,陈州的战略地位更加重要,陈州流贼要打右威卫必然倾巢而出,这时候就是夺取陈州的最好机会。 不过夺取陈州必须要迅速,高元估计三日左右,右威卫必会与流贼正面撞上,那时候若是一举夺了陈州,说不定反而能南北夹击流贼,一举扫空陈、颍二州之流贼,形势就能逆转,因此速度是最重要的,城父与陈州相距三百里,途中还要避开流贼在亳州的主力,党项军就成了奇袭的关键。 “看守我们的军队减少了五成,”高绍全看了看宅子四周遍布的眼线与弓弩手,判断道:“陈州流贼应该大部分离开陈州了。”月儿点头,她有些担忧的看着高绍全,高绍全一笑:“放心,我双目已然恢复了七成,如今这一百多军队怕是拦不住我了,只要小心避开这些流贼岗哨,离开宅子应该不是大问题。”“嗯,”月儿颔首:“公子,这些时日我借着种菜常常四处走动,流贼岗哨到得午夜会有松懈,每次巡查间歇约有半个时辰,我们只要迅速离开,半个时辰内,流贼不会发现。”“半个时辰?时间很充裕啊。” 已是九月二十五,一弯弯月悬于颍上城上,守夜的守军昏昏欲睡,突然一声巨响把守军们的瞌睡虫去的干干净净,他们不约而同的向巨响发出的方向看去,北方数里外,李三与三千骑兵冷冷的看着滚滚南去的颍水,颍水波涛汹涌,怒浪冲天,李三知道这一凿开颍水必然会造成南方数十里成为泽国,无数家庭将会葬生鱼腹,不过,歼灭右威卫,值了,他不再看滚滚南下的颍水,乱世之人不如狗,又何必去想那些葬生洪水之中的流民呢?那些无衣可穿、无米可食的流民说不定还能成为他们新的兵源了,讽刺一笑,李三举刀南向:“杀!”三千黑压压的骑兵紧跟着南下的颍水杀向颍上县城。 睡梦中的颍上城成了泽国,一场大水瞬间让五千余大军葬生,余下的近万大军蜂拥的向城南而去,右威卫后路颍上,溃了,右威卫中郎将于成知道大势已不可挽回,他长叹一声,挥剑自刎,左右见主将都已自杀,自然也再无逆战之心,纷纷向城南逃去。冲到南城高地上的三千骑兵居高临下,向乱军放箭,弩箭破空,官军纷纷栽倒,官军也知道了高地上有流贼,然而他们却不敢回头,身后滔天巨浪正在吞噬着一条条生命,唯一的活路就是城南这处高地了。 右威卫不愧朝廷精锐,虽然大水就淹死了数千人,流贼的乱箭也射杀了近千人,连中郎将都自杀殉国,然而右威卫依然在余下的千户、百户的率领下,错落有致,举起盾牌,拉开距离,缓缓向高地仰攻,只需到五十步以内,他们就会撤去盾牌,砍杀向前,李三看着逐渐逼近的右威卫,一个呼哨,三百骑兵便纵马而下,居高临下之势,势如破竹,刚刚组织起来的近千右威卫军在骑兵马踏联营之下,纷纷抱头撤下,李三看准机会,命军中神射手专门招呼那些指挥军队的中高级军官,千户百户纷纷落马,刚刚有所起色的右威卫再度大乱。 已达到南顿镇的秦升正在修整军队,这日已是九月二十六,他与留守颍上城的守军已经断绝联系整整两天了,心里一点点升起不祥,他一次次观测沙盘,愕然发现了颍上的最大破绽—颍水,这时候,秦升心里如同火烧火燎,他终于想起高元在临行前一再叮嘱不可据守颍上,一再提醒必须掌握颍水,攻下颍上之后,他却只想着立大功,快速攻破陈州,所有的提醒与叮嘱都被他抛之脑后,这时候想起,不禁后悔万分。 常年在大漠、草原作战的秦升,又怎么知道水也可以作为军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白起水淹鄢城,才想起关公水淹七军。 “将军,不好了,”柳司马急匆匆的掀开军帐,脸色苍白,毫无一丝血色,他不敢大声呼和,唯恐乱了军心,只是颤抖的手上那张纸片着实触目惊心:“将军,不好了,颍上失守,流寇水淹颍上,我们后路被断了!”秦升充血的双目紧紧盯着柳司马,阴阴的道:“这事如今有几个人知道了?”“只有下官,是下官…”一句话说完,柳非就感觉不妙,果然秦升拔剑而起,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一剑就递进了他的胸膛,直到此时柳非还不敢相信的看着那把透胸而过的长剑,鲜血喷涌,这一剑就斩在他的要害心脉之上,逐渐失去所有活力的柳非在最后时刻只听到了一句:“柳司马,放心,此战若胜,必记你首功。” 中军大帐里,再度响起聚将鼓,右威卫千户以上军官近百人进了军帐内,就看见柳非柳司马的头颅端端正正放在帅案之上,右威卫大将军秦升跨剑而立,一身戎装,戾气冲天。待得众将皆至,秦升冷声道:“柳非柳司马不念君恩,勾结流贼,今吾已斩此獠,今十万流贼就在蔡口镇,传我将领,一刻造饭,三刻整装,一个时辰内全军向蔡口镇进军,”说到此刻,秦升又是大笑:“诸君,破贼之后,定与尔等一醉方休!”“一醉方休!”众将抱拳,男儿当马革裹尸,他们身为天子亲军,理当为国尽忠,此番破贼,不知几人能够归来,然而黄沙百战穿金甲,他们有信心横扫那些草莽流寇。 军令传达之后,整个右威卫豪气冲天,从士兵到将官皆毫无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