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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六章 败露(两章合一)

    回到京城的第二天,林安儿便忙碌起来。先是要回老宅拜见金老太太,为了避免金老太太又刁难林安儿,金玖特意带去了别馆里供养的戏班子。

    林安儿喜欢热闹,金玖怕她一个人无聊,便供养了这个戏班子,算算也有几年了。林安儿只喜欢看有打架的戏码,比如、、,她前世为了拍片学过刀马旦,高兴了自己扮成穆桂英舞上一会儿大刀。

    得知林安儿回来了,三老太太明氏和四老太太李氏带着儿媳们全都来了,问起林安儿这大半年的下落,林安儿按金玖教她的,只说是在河丘小住,并把金玖替她准备的送给各房的礼物一一送上。

    这时,金瑶跑过来,热情喜悦拉住林安儿的手:“大嫂,你去了这么久,想死meimei了。”

    虽说大家私底下也都称她大少奶奶,可如金瑶这样当面叫大嫂的,还是头一个。林安儿的脸红了,她想起答应金玖尽快圆房的事,怪不好意思的。

    “瑶姐儿你好吗?我看你长高了,出落得更漂亮了。”林安儿并非是恭维,金瑶的确是美人坯子,金家的遗传基因还是很好的,从金玖的相貌上就能看出来了,金明珠也是美人,金玖的几位堂兄堂妹也都是眉清目秀。

    “大嫂才最好看呢,对了,我给大嫂绣了条帕子,我记得你赞过李家太太的双面绣,我特意学了,绣了条罗帕送给大嫂。”

    林安儿也不记得是否真的赞过李家太太的双面绣了,不过既然瑶姐儿一番心思,她却之不恭。

    她接了罗帕,让红霞把一大盒八宝攒盒送给金瑶:“这是河丘特产的栗子糖、栗子糕,还有核桃糖,我记得你说过想吃来着。”

    金瑶接了糖盒,欢天喜地拉着林安儿问长问短,亲昵得不成。

    一旁的金璇气白了脸,金瑶脖子上戴的镶红蓝宝的金项圈就是她的。想来林安儿这样的首饰很多,根本没有认出来。

    认出来也不怕,金瑶会说这是金璇给她戴的,借机踩上一脚,让林安儿认为金璇对自己不敬。

    “母亲,气死我了,她那日明明在背后数落林安儿,可您看她那副模样,知道林安儿又被皇后请去春茗了,她就不要脸地往人家身上贴。”

    林安儿虽然没有认出金瑶戴的项圈,玉娘和几个丫头却是认识,自家小姐的东西都是她们收着的,这枚项圈也是她们从小库里挑出来的。

    “小姐,五姑娘戴的项圈,是那日您送给七姑娘的。”

    趁着金瑶被长辈们叫过去,红霞凑到林安儿耳朵低声说道。

    难怪这项圈瞅着有些眼熟,原来是自己送给璇姐儿的。

    若是旁人可能不会多想,姐妹间互相换着戴首饰也是常用。可林安儿却不会这样想,小时候金明珠把她从娘家带来的一箱子头面首饰全都抢走,她费了好大劲儿才要回来。

    她四下看去,果然看到金璇正在盯着金瑶,那小眼神快要喷出火来了。

    比起千伶百俐的金瑶,金璇要逊色许多,容貌上自是不如,气质上也差了一大截,虽然也是穿金戴银,但没有大家闺秀的从容,倒像是那些头饰都是偷来的一样。

    林安儿虽然想当女侠,但为不相干的人打抱不平的事她也不会去做。看她把收回眼光,玉娘低声道:“小姐,这些事不必咱们去管,两位姑娘都是长房的人,您只需把一碗水端平就是。”

    林安儿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她让红云去把金璇叫过来,送给她一盒子红颜阁的胭脂水粉。香膏子、香粉和胭脂分别装在景泰蓝掐丝的小瓶子里,垫着大红的丝绸,又配上红木盒子,金璇吃了一惊,没想到林安儿会送这样的礼物给自己。

    “瑶姐儿想吃河丘的栗子糖,我便带给她,七meimei刚来,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让红颜阁送了套脂粉过来,七meimei看看可还喜欢?”

    玉娘在心里暗赞,秦夫人的教导没有白费,自家小姐虽然单纯淘气,但办事说话落落大方,沉稳有度。

    金璇一门心思想要抱林安儿大腿,看到这盒子胭脂水粉,当然眉开眼笑。金瑶不是常显摆她到红颜阁不用排队吗?有什么了不起,自己也有红颜阁的胭脂了,还是红颜阁的老板娘林安儿亲自送给她的呢。

    看着金璇千恩万谢地走了,玉娘笑道:“小姐这盒子胭脂挑得真好。”

    林安儿吐吐舌头:“哪里是我啊,这是金哥哥准备的。”

    不但这红颜阁的胭脂是金玖帮她准备的,就连送给金瑶的栗子糖,也是金玖专程让人从河丘买来的。

    林安儿又想起她曾经纠结过的问题,有了一个金玖这样的夫君,自己会不会真的变成猪呢。

    她正想着,金玖便过来找他了,他原本在前面和长辈们寒暄,不放心林安儿,便过来看看。

    看到金玖,林安儿心里泛起甜意,抿着小嘴偷偷笑着,正巧被明氏看到,笑道:“玖哥儿生怕媳妇委屈了,竟是一会儿都舍不得。”

    众人都笑,金老太太狠狠剜了明氏一眼,明氏摆明是说她这个当祖母的会苛刻孙媳妇,明氏还真就是借机恶心她,眼睛的余光扫到她的眼刀子剜过来,假装没看到,笑得更欢。

    金玖的脸上看似没有变化,可林安儿却看到他的耳根子红了,这人就是这样,特能伪装。

    “她还小,今日来了这么多亲戚,我怕她不懂规矩。”

    明氏打量着林安儿,问道:“这才大半年没见,安丫头就出落得越发好了,玖哥儿怕是快要摆圆房酒了吧?”

    金玖偷看一眼林安儿,见她低着头,小脸蛋却已经红了。以往他最不愿意别人在林安儿面前提起这事,如今的感觉却是不同了,昨天他说要尽快圆房,小媳妇没有拒绝呢。

    今日自是以金老太太和明氏为首,李氏素来低调,在两个嫂嫂面前忍让惯了。戏码子是金老太太和明氏选的,金老太太选的是,明氏却选了,这惊梦素来是深宅女眷们喜欢的戏码,可金老太太恼了明氏方才说的那番话,皮笑rou不笑地道:“弟妹自己房里也有两个孙女了,既是有了亲孙女的人了,再点这种戏,不怕教坏自家女孩啊。”

    明氏和金老太太斗了一辈子,听她这么说,微微一笑:“那倒也是,不如改成吧,也正好应景。”

    这说的是小尼姑难耐寂寞,私奔下山的故事。金老太太脸上一变,明氏这个时候点了这出戏是什么意思,莫非她已经知道金明珠回来的事了吗?

    明氏若是知道了,三老太爷当然也知道了。三老太爷这人素来以家法严厉著称,有个族亲的儿子在族学念书,年少鲁莽,一日不慎将教书先生的衣裳弄破,这家的女儿见弟弟招惹了先生,便连夜赶制了一件新衣裳赔给那位先生。没想到这件事被族中某个三八婆看到,便传出这位姑娘不守妇道,与男子私相授受。于是三老太爷不分青红皂白,便把那姑娘抓进了家庵,至今三年还没放回来。

    别看金老太太在族中身份超然,但金明珠是她的软肋,金明珠身为妾室被婆家轰回来的事,别说金家,大半个京城都知道,至于她恃宠天骄,自毁骨rou的事也传得沸沸扬扬。好在金老太太直接把金明珠送离了京城,否则为了女儿,她少不得要和三老太爷一番恶斗。

    原以为金明珠远离京城便可逃过一劫,没想到她又回来了,更没想到明氏似是知道了什么。

    纵是金老太太身经百战见惯大场面,事关女儿,她的眼中还是涌上了惧意。

    到了傍晚,送走宾客,金老太太便把汪氏叫到春晖堂。

    “炳礼媳妇,你meimei回来的事,我连老六媳妇都没有告诉,只让你知道了,可眼下就传了出去,你说是怎么回事?”

    汪氏一呆,这件事她谁也没有告诉,怎么就传出去了呢?并非是她真想替金老太太保密,而是她正在思忖应如何善用这件事,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不但她没有说,也没让金瑶讲出去,甚至连儿子和儿媳也没有告诉。

    可眼下老太太话里话外都是怀疑是她这件事泄漏出去的,汪氏眼里冒出火来。

    “老太太这话说的,倒像是我这当媳妇的把小姑子的事抖出去一样。可您总还记得,四meimei当日亲口说过,她走进春晖堂时和六弟妹打了照面,六弟妹还带着璇姐儿呢。六弟妹是老实人,又收了老太太给的东西,想来她也不会把这事讲出去,可璇姐儿年纪小,嘴巴又快了些,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她小孩子怕是不知道呢。”

    金老太太皱皱眉头,可不是嘛,怎么把那两个粗坯子给忘了。汪氏虽然油滑,可她是聪明人,自己一日掌家,她就不敢明着造次。可那陶氏就不同了,因为给老六通房的事,想来她正忌恨着自己,璇姐儿又是个不长进的东西,小门小户里长大,虽是嫡出,可和她爹一样,与那些妾室生的下作东西没什么区别。

    别看金老太太把金炳路记在自己名下,给了他一个嫡子身份,可在她心里,金炳路永远都是妾室生的庶子,和自己的金炳善金炳礼不能比。

    金老太太叫过赵mama:“你去问问老六媳妇院子里的人,自从四小姐回来之后,她那里可有什么异常动静。”

    陶氏院子里当然有金老太太的眼线,春桃是她从献县带来的,其他人却是金老太太让汪氏给她拨过去的,在这里面混进一两个眼线并不是难事。

    过不多时,赵mama便得了消息,陶氏贴身的二等丫鬟春桃独自去过金满园!

    林安儿回来之前,金满园里只有金玖和方姨娘,金玖虽然不在这里过夜,但白天也是常来的。陶氏不会打发丫头去找方姨娘,只有可能是去给金玖带话了。

    金老太太气得咬工切齿,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自己原是想让老六一家回来与汪氏抗衡的,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连女儿也要搭进去了。这陶氏就是喂不饱的狼,得陇望蜀。

    金老太太越想越气,偏偏这时,又有一个婆子急急忙忙跑进来:“老太太,四姑太太发脾气了,砸东西呢,咱们劝不住,还是您去看看吧。”

    “这个孽障,都到这步田地了,她还不改改臭脾气,老三家的,你扶我过去看看。”

    金家老宅以前有两片园子和多个跨院,除了金玖住的金满园,金老太太住的福满园以外,其他人都是住在一墙之隔的跨院内,金玖当家后,就带着林安儿长年住在别馆,他不想让金老太太借题发挥,便将福满园扩建,把金老太太的三个儿女住的跨院与福满园打通,成为一体,这样一来,金家老宅便只有两个园子了。

    金明珠未嫁时住在福满园的彩云居,但她这次回来是见不得光的,也就不能搬回彩云居了,便和母亲一起住在春晖堂。

    金老太太和汪氏刚刚走到抄手廊子,就听到金明珠住的屋子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显然四姑太太还在摔东西。

    金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这个不省心的东西,还以为如从此一般可以任意胡来,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时候。

    金明珠看到母亲来了,一头扎进金老太太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看到女儿哭成这样,金老太太一肚子的怒气全消了,忙问女儿受了什么委屈。

    这里是春晖堂,即使金明珠落地凤凰不如鸡,春晖堂里也没有人敢对她不敬。今天园子里请了戏班子,又请了一大堆亲戚,就有嘴快的小丫头告诉了金明珠,那戏小生小旦的戏服如何华美,金六小姐如何漂亮出风头,把个金明珠气得直咬牙。

    这里是自己的娘家,外面花团锦簇,热闹非凡,而自己却要躲在屋子里不能出去,曾几何时,每次这样的场面,最出风头的都要她金四小姐,在她的印像里,三哥家的瑶姐儿只是个小丫头,这也不过一两年,瑶姐儿就是众星捧月的金六小姐,而她这位金四小姐已经荣升四姑太太了。

    金明珠越想越气,自己的大好青春就这样断送了,夫家把她轰出来,娘家也没有她的地位,她本是心高气傲惯了的,当下便又砸又摔,大闹起来。

    “母亲,瑶姐儿算个什么东西,您怎么由着她出风头啊?”

    金明珠已是二十二岁的人了,且又经过这场磨难,却仍然长个猪脑子。汪氏就在一旁,她却向金老太太煽风点火,肆无忌惮地数落金瑶,就连金老太太都恨不得给她一巴掌了。

    好在她很快就记起金瑶是汪氏的女儿了,便又道:“三嫂,你也不管管瑶姐儿,她一个未嫁的小姐,整日抛头露面算怎么一回事,让人家知道了,谁还来提亲啊。”

    汪氏的嘴角抽了抽,恨不得吐她一脸唾沫,你当妾室都被人家轰出来,哪里轮得到你说话,我的瑶姐儿清清白白的闺阁小姐,竟会被你说得如此不堪,我若是不把你送进家庵,还真是白白和你做了一场姑嫂。

    汪氏心里生气,可脸上却依然挂着笑:“瑶姐儿年纪小,为人处事难免不够老成沉稳,让四meimei见笑了,我回去会对她严加管教的。”

    见汪氏服软认低,金老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对汪氏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吧,老六媳妇的事,你就不用再管了。”

    汪氏一走,金老太太便埋怨女儿:“你哭闹又有何用,眼下有人把你回来的事捅出去了,东府知道了,玖哥儿似是也知道了,为娘的心里烦得紧。东府那条老狐狸,巴不得找机会算计咱们,这件事让他知道了可真是不好办啊。”

    金老太太想不出对策,金明珠的脑子当然更不够用,不过她庆幸有一个脑子够用的好闺蜜。

    “母亲,我不能出去,快要闷死了,不如您让人请梦旖过来吧,再说她又是个有主见的,说不定还能咱们想出办法呢。”

    上次因为官府查抄了郎家,金老太太便断了请青云上人来做法事的念头,刁氏也没有再来过金家,且在此之前,杨梦旖便让人捎来话,说刁氏并非她的下人,金老太太有事可直接找刁氏,不用通过她了。

    从那时起,金老太太便再没见过杨梦旖。她原本是看不上杨梦旖的,觉得这女子太有心机,但女儿同她交好,常在她面前夸奖杨梦旖,金老太太便对杨梦旖多了几分好感。

    与其让金明珠整日哭哭闹闹,还不如让杨梦旖来陪她说说话。

    次日,金老太太便打发赵mama去路家请杨梦旖过来一叙。赵mama出门时,正遇到金玖和林安儿过来请安,昨日他们没有回别馆,就住在金满园内。

    林安儿身边带着红豆,红豆看到赵mama,本能地缩缩脖子,小脸煞白,林安儿看她一眼,就知道这姑娘当日被赵mama折磨太重,已经有了心理阴影了。

    当年她就是在赵mama和另外两个婆子手里救下的红豆,原以为能保她平安,没想到却又让她再次落入赵mama手里,同样被打得死去活来。

    从昨天到现在,金老太太的心情就很不好,看到金玖和林安儿,便猜想着这二人怕是正在想法子整治自家女儿,顿时恨不能把他们两个撕碎。

    可是如今的她已是牙快要掉光的老虎,再也不能如当年一样了,当年的金玖和林安儿只是两个任她折腾的小孩子,都能完完整整生存下来,更不用说如今了。

    如今的金老太太动不了金玖,也动不了林安儿。

    毕竟是在老宅,林安儿回娘家是要来请示金老太太的。她前天才回到京城,昨日回到金家,今天准备回娘家了。

    听说她要回娘家,金老太太便问了问林剑云的案子,林安儿便道自己刚回来,也还不清楚。

    金老太太又道:“你母亲家如今摊上这么大的事,按理说这门亲事就应该算了,可你进门也有这么多年了,或这时退婚,便和休妻无异,即便娘家的案子波及不到你身上,你的贞洁闺誊也就都毁了,以后再想找个如金家这样的好亲事那是不可能了。人心都是rou长的,我这做祖母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送到庵堂里青灯古佛了却残生,再说金家也不多你这一碗一筷,我想过了,日后只要你规规矩矩,不要惹事生非,修心养性,正妻的名份还是能给你的。至于你母亲家那里,你就先不要回去了,待到林爵爷的案子风平浪静时再说吧。”

    貌似金老太太从没有对林安儿说过这么多的话,林安儿受宠若惊。您老人家真是良善,因为不想把我送到庵堂当尼姑,这才勉强没有退婚,金家大恩大德,赏本姑娘一口饭吃,这么大的恩情,我真是几辈子都还不清。

    林安儿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金玖担心媳妇被气坏身子,连忙握住她的手,想带她离开春晖堂。

    林安儿哪里肯依,使劲甩脱金玖的手,金老太太看到他们两个公然在自己面前拉拉扯扯,气得脸色铁青,怒道:“你们在做什么?当着一干奴才,你们还要不要脸面?”

    她老人家话音刚落,林安儿已经冷笑起来:“祖母,您这是说我和金哥哥吗?我耳朵不好使,还以为您再说自己呢。”

    矮油,林安儿在骂金老太太不要脸!

    “你说什么?玖哥儿,你管管你媳妇,我好心把她留下,她却如此不敬不孝。”

    林安儿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让金玖说话,金玖肯定要维护她的,金老太太就是想借机大闹一场,给金玖落个不孝的名声,且,后宅是金老太太掌家,自己这个孙媳妇确实要听她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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