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为天地立心

    白泽的速度虽然不慢，可是毕竟还是比张起源慢几分，先前还逞强依靠自己的修为强自支撑，可是速度并不必然与修为挂钩，走了一个时辰便有些赶不上张起源的步伐。

    张起源的确焦急赶回江陵，甚至他心底不止一次地在想，如果紫烟不在江陵又该怎么办，越想便越着急，越着急便走得越快，如今他的速度已经达到每秒五十六步，而白泽相当于金丹境的修为也不过才每秒五十步左右，久而久之便感觉气息紊乱，吃力至极。

    白泽慢慢落后自然引起了张起源的注意，他微一感知便发现白泽气息有些紊乱，这才发现自己全力赶路，半天的路程一个时辰便已经走过了一半，不过他也不想放慢脚步，于是微一停顿，再次把白泽抱在怀里，白泽本就娇小瘦弱，全身只有一个地方大的有些离谱，张起源抱着她丝毫不影响自己的速度。

    白泽挣扎了一下，最后也安静下来，她又何尝不明白张起源的心思，他是怕她到了江陵之后就顾不上她的心思了，如今抱着她权当是慰藉了，反正两个人抱的次数太多，计较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张起源看到白泽安静下来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手臂搂得更紧了。

    两人一路无话下午时分便赶回江陵城，可是如今的江陵城似乎比原来更加冷清，仿若一个死城。张起源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四处断壁残垣，破败不堪，偶有鸟雀或者流浪的动物惊叫一声，反使整个江陵城显得更加空旷Ｙ森。

    张起源一路来到相府，令他好奇的是相府早已经成为一片焦土，也不知是当初尹子奇攻城的时候就已经毁坏还是后来。张起源又往无名酒肆行去，如果说江陵城还有一个地方能完好无损的话，那一定是无名酒肆，因为无名酒肆有丁胖子设置的法阵，一般人根本无法攻破。

    然而张起源失望了，无名酒肆在他上次来解江陵之围的时候还好着呢，可是这次反而被付诸一炬，整个无名酒肆看起来像是一个被烧黑的烟囱，丑陋而孤单。

    张起源再往前走，大将军府、招贤馆、陶然居、首饰店、灵市，每一个他熟悉的地方都或被夷为平地或被付诸一炬，总之全部被毁，这个江陵已经不是他熟悉的江陵。

    张起源想起张载之前说过的话，忍不住跑到他的茅屋中去查看，张载已经身死，可是他要说给他的一句话还没说，他死之前只说了三个好字，可是张起源能感觉到他要说的话已经留了下来，不然他不会走得那么轻松。

    “到底是什么呢？”张起源在一片片的瓦砾中仔细搜寻着。

    白泽不明白他在找什么，但看着他又着急又心碎的表情，自己的心里也难受得不行，谁都没想到江陵之战结束之后江陵城居然再次出现了变故，可到底是谁干的呢？

    白泽心疼说道：“呆子，你的紫烟姑娘不会在这瓦砾之中的。”

    “我知道，我知道。”张起源喃喃说道，“我不敢先去找她，我害怕找遍江陵城都没有她，如今连相府都没了，我到哪里去找她。”

    “有缘总会再见的啊。”白泽语气有些哽咽，也不知是为自己生气，还是为许紫烟生气。

    “我们……有缘无份。”张起源叹息一声道，随即把满地的瓦砾踢得胡乱飞舞。

    蓦地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在整片瓦砾中只有那件东西完整无缺，他一步一步走到那块石头跟前，伸手将它从瓦砾中挖了出来。

    这是一块一直摆在张载茅屋中的大青石，张起源不止一次地见过这块石头，他一度还非常奇怪张载拿一块又硬又丑的石头要干什么。当初那石头上有些淡淡的划痕，似乎有人长时间在石头上写着什么。

    然而这次，大青石上却清晰地写着几行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几行字就是简单地写在上面的，应该是张载用他手中的那支秃头毛笔写的，看起来平淡无奇，毫无特殊之处，可是张起源却偏偏能感受到澎湃的道意，这四句话就是张载毕生的道，虽然张起源不知到他的道基是什么，到底是一支笔，一幅字，还是一块化腐朽为神奇的石头，但他的道却明明白白的摆在这里。

    张载的道从最初的为万世开太平进化到为往圣继绝学，再到为生民立命，与之对应的是他最初的仗剑四方降妖除魔，后来在恶魔山遇见万年化蛇之后被打伤，随后隐居迷幻森林潜心著述，钻研儒道、仙道和天道，为此甚至祭炼了元婴修炼无为之道。

    张载被张起源破了无为之道后反而破而后立，使自己的道基更进一步，进化成为为生民立命，这也是张载为什么选择来到江陵阻止Ｙ姥姥，却没有在普通人的战争中发挥太大作用的原因，甚至最后他也放走了Ｙ姥姥和四大剑奴，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张老头做这一切都是甘心情愿的，这就是他的道，他想要以自己的所作所为唤醒这世间的道，他想要为这天地立一颗良心，他才是真正的大贤。”张起源心里默默想道，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这就是他要告诉我的话，他希望我能做到这几点，而我赶来解江陵之围，在他眼中真当得起三个‘好’字？”

    “这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一张网，使得丁胖子也无法呆在江陵，使得张子这样的人物也不得不用死来铭心志，江陵之战背后还有什么隐情，诸子百家到底在谋划什么？这三个好字恐怕更多的是赞叹我的选择，我在走一条从来没人走过的路。”

    “也许我就是在以诸子百家为敌，也许我甚至在与整个修行界为敌，如果我不是盘古之泪转世，我还能走上这条路吗？”

    张起源就这样呆滞地盯着这几行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而他却浑然不知，如今那根写字的毛笔还在他的手里，那块被写了字的大青石还埋在沙砾中，可张载再也不会出现了。张载死的时候他只留了一滴泪，那个时候他不明白张载的道，可是现在他却哭得无法自抑，他仿佛在用他的眼泪为死去的张载，为这天地举行一次虔诚的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