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百八十六 请求赐婚
寒冬腊月,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凉气白烟,人们都恨不得将领口衣袖都束得紧紧的,以免夜风入体。 可此时此刻,在皇宫的御花园内,气氛却火热地仿佛是一条流动红龙,迎着那盏盏辉煌的火烛,将每一个人的脸庞都照影地如霞如虹。 端立在皇帝的面前,花子妤纤细的身形被红艳艳的烛火勾勒地愈发清冷如素,面对着皇帝,未曾有一丝半点的卑怯之相,反而露出几分难掩的高贵气质,正好符合了《神仙传》里头对长寿之仙麻姑的描述:“麻姑至,年十仈Jiǔ许。于顶中作髻,余发垂至腰。其衣有文章,而非锦绮,光彩耀目,不可名状......” 而最为难得的是,花子妤眼中的神韵,将这位长寿仙子“已见东海三为桑田”的神髓也体现的淋漓尽致,纤毫毕现。 “好好好!” 皇帝抑制不住眼中的兴奋神采,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一手接过子妤奉上的寿桃,朗声朝着众人道:“古有麻姑献寿,今有子妤奉桃!依朕看,咱们的花子妤姑娘丝毫不输麻姑气势啊!” “子妤姑娘好身手!” “比仙子还像仙子啊!” “这就叫貌若天仙,仙女下凡......” “......” 有了皇帝的亲言赞赏,下头附和之声便络绎不绝起来。 而远远立在戏台之上的金盏儿表情有些淡淡的疏离冷落。就连她,也是在刚刚花子妤表演的时候才亲眼所见了唐虞口中的机关。 之前,唐虞也曾透露一二,却未曾说的那样详细。也是,这样的奇妙心思,衬托出了花子妤婀娜如诗的舞步,任她们戏伶之中谁先知道了都会不满和嫉妒吧。说到底,她们九人最后都只成了花子妤的衬托罢了。金盏儿虽然心境平和,早知会有这个结果,但总觉得辛苦一场,有种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感觉。不过金盏儿也无法不承认,换了她们九个人中的任何一个,肯定都无法像花子妤所表现的那样完美无缺。所以,除了羡慕,心里头连一丝一毫的嫉妒都没有。 其余在后面排成一排的戏伶们,当然多多少少也有着同样情绪。只不过这样的情绪比之金盏儿来要显得浓烈许多。虽然大家都端立不语,可那不言而喻的气氛,即便是连离得有些远的花子妤,也能感到背上射来了许多让她不舒服的质疑的目光。 可一个人的突出,总是需要无数人的衬托,这个道理花子妤早就懂得了。各凭本事,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便宜可以占。即便是有唐虞帮自己,若非自己有能力胜任,一切也只是虚空罢了。 所以即便是感到了其他戏伶的情绪,子妤也昂着头,静静地看着皇帝,等待他下最后的决定。 “二十年了......”皇帝语气有些感慨,手里扬着酒:“自朕钦封花无鸢为‘大青衣’之后,整整二十年不曾有一个戏伶能引得朕如此激动,想要将这玉冠佩于她的头顶。”说着,一手将酒盏倾斜,酒液顺势就洒在了地板之上,好像是在祭奠已经逝去的花无鸢。 旁边伺候的太监见状,赶紧上前来,将空酒杯接过,并递上另一个红布托盘到皇帝的面前。 那托盘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玉雕的花冠,上头缀满了莲子米大小的东珠,看起来华贵非常。 盯着那顶巴掌大的花冠,子妤禁不住暗自感叹。多少年来,戏伶们你争我夺,不就是为了这个代表着“大青衣”容易的桂冠吗?最终能够带上它的人,会不会觉得有些过于沉重了呢? 正当花子妤发神地盯着那顶花冠之时,皇帝已经站起身来,走到花子妤的面前,高举着代表“大青衣”的玉冠,轻轻扣在了她的头上:“今日,朕要再次册封一位本朝的‘大青衣’,她就是——花子妤!” 没有意料中的沉重感,反而是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子妤抬手扶着玉冠,略微侧身,福礼敬谢了皇帝的赐封。 “等一等!” 正当大家准备击掌恭贺时,却听得来自戏台那边一声清脆的叫喊:“小女子不服!” 顺着发声的地方看去,众人的眼神汇集之处,竟是一直站在戏伶中毫不起眼的唐筝在开口说话。 皇帝略微皱眉,正要开口,却被花子妤央求的眼神所绊住,只好勉强道:“你是谁?为何竟敢质疑朕的决定?” “小女子唐筝,只是花家班的一个普通戏伶。”唐筝脸色有些泛白,显然此时心情异常激动。 只见她挪着步子来到前方金盏儿所立之处,朝着皇帝的方向一下子跪了下去:“皇上容禀,小女子觉得‘大青衣’赐给花子妤,有所偏颇不实!” “哪里偏颇,何处不实啊,你且说来听听。”皇帝耐着性子,语气已经有了淡淡的不悦。 可没想到唐筝竟颤抖着仍旧开了口:“历来,‘大青衣’都是颁给正旦的戏伶。若论先前的献演,花子妤的确堪为惊艳。但她从头到尾却连一句唱词也没有,根本就不算是一个真正的青衣旦。所以,小女子觉得,无论唱功还是扮相,无论经验还是资质,本朝都只有金盏儿一人才堪配‘大青衣’的桂冠!” “哦......”听到这儿,皇帝看向了一直都一言不发的金盏儿:“你觉得唐筝所言是否正确?” 金盏儿的表情有些无奈,她本已放弃了一切争胜之心,因为输给花子妤她是心服口服。可偏偏皇帝这样一问,自己却不能不遵循本心来回答:“从前朝开始,大青衣的确是一直颁给演青衣旦的戏伶。子妤虽然也是青衣旦,可今日演出并未开口也是事实。但‘大青衣’的赐封全赖皇上的喜好,若皇上觉得谁能胜任,那便赐封与谁,作为戏伶,本无权利干涉的。” 被金盏儿一席话说的有些气闷,皇帝哪里听不出来其中的玄机:“罢了,若是朕坚持,岂不是让天下人都认为朕是在偏颇自己的喜好!不如就找一个可以有绝对发言权的人来品评......唐虞何在?” 唐虞听见皇帝召唤,便渡步从后台的位置出来,鞠身福礼道:“微臣在此。” “唐虞,这出戏是你一手安排。刚才唐筝所言,你觉得如何啊?到底花子妤这个‘大青衣’的封号是不是实至名归?”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神采,看得子妤心头一凛,便知晓了他为何要召唐虞出来。对于这个“准女婿”,皇帝要亲自测过才放心吧。可这个问题一抛出来,子妤就敏锐地嗅到了“陷阱”两个字。 无论唐虞回答“是”还是“否”,对于皇帝而言都是错误的。因为他和自己的关系特殊,若他回答的“是”,则未免有偏帮的嫌疑,显得小性儿了。若是回答“否”,那就更加不对了。在一个父亲眼里,如果女婿连女儿都不帮的话,岂不更没资格来取自己的女儿? 想到这儿,子妤忍不住回头向唐虞望去。 身着靛蓝常服的唐虞立在金盏儿身边,面如冠玉,身姿如松,一下子就让人将视线都聚在了他的身上,丝毫不输旁边两个盛装打扮的戏伶。 见他神色如常,没有丝毫半点的情绪波动,子妤不知为何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唐虞不是常人,他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冷静和智慧。既然他能够如此淡然以对,相信应该已经有了答案吧。 “回皇上,臣以为,‘大青衣’以前固然是只赐封正旦青衣的,可天下戏伶又岂止是一个行当。除了青衣旦,花旦,武生,小生,甚至老生和丑角都不乏惊艳才绝之辈。而朝廷之册封‘大青衣’未免显得有些不足。” 唐虞不疾不徐,一字一句,显得相当镇静:“今日,花子妤以一场完美无缺的舞蹈获得皇上青眼,就证明了世上并非只有青衣旦才能问鼎戏伶中的最高荣誉。只要有真本事,谁都能成为万中无一的倾世名伶!言尽于此,还是由皇上亲自定夺为好。” 眼看着时机成熟,还是花子妤开口打破了僵局:“皇上,可否听小女子一言?”花子妤甫一开口,场上焦点顿时又汇集到了她的身上。 立于皇帝身侧,旁边还有凤冠霞帔贵气逼人的皇后与各路妃嫔,花子妤一身银装素裹的长裙却丝毫未显简陋,反而流露出一种风华正茂的美态来。 缓缓跪下,花子妤却抬眼直视着这位自己的“生父”,用着清朗无比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道:“仅从‘大青衣’三个字来说,子妤的确不如金盏儿师姐那般实至名归。机缘巧合,让小女子能站在这个戏台上为皇上献演,为皇上的寿辰尽一份自己绵薄的微力,这一切已是圆满。所以,恳请皇上将‘大青衣’的封号赐予金盏儿师姐,子妤想要求得另一个恩典。” 皇帝神色深沉地看着跪在眼前却停止了腰背的花子妤,只觉得她一双眸子晶亮的好像月落凡尘,纤尘不染,却偏偏让人觉得璀璨耀眼至极。 “你说吧,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朕都答应你。” 话虽如此,皇帝已然将子妤的要求了然于胸,无非是要求自己为他和唐虞赐婚罢了。看唐虞先前的表现,皇帝已经对这个“准女婿”有了七分的满意,再加上对他之前三分的了解,可以说心里早就完全同意了花子妤的这个要求。 脸色微红,但子妤还是启唇,将自己的要求大声道:“求皇上为子妤赐婚。人生在世,有事业可追求,但身为女子,终身幸福却比一切更重要。借这个机会,子妤想让皇上帮子妤赐婚,将子妤的人生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