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三 拜师学艺
十一月初三,仍旧是飘飘细雨在滋润万物,连带着湿了心情。 今儿个是止卿的拜师礼,得了唐虞的应允,花子妤和弟弟都能在一旁观礼,可不能去晚了。子妤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撑起了油纸伞,提步独自往南院而去。雨水沾湿了青布绣鞋,原本荷叶绣样变作了污蓝的颜色,分不出哪里是泥哪里是莲。 进了南院的厅堂,唐虞还未到,止卿已是整装立在门边。 细雨朦胧背后是一袭薄棉的细布长衫,不过才十二岁的止卿看起来不输七尺男儿,朗眉星眸,身板挺直,端得个好儿郎。见花子妤撑伞而来,悠然而笑,招手忙示意子纾去接jiejie。 “家姐,你来的正好呢,还有一刻便是正午。”子纾本来坐着吃茶,见自家jiejie终于来了,顾不得外间细雨,直接就冲了出去,踏起一片泥水溅湿了衣角。 子妤捂嘴忍不住笑了,赶紧撑了伞在子纾头上,发现几日不见竟差不多和自己一般高了,心中欢喜:“我只几步路就到了,你偏顶着雨出来接我。” 接过伞柄,子纾酣然一笑:“家姐,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想你呀。”最后三个字压底了声音怕被止卿听见嘲笑自己,娇憨姿态哪里还有武生模样,完全就是个撒娇的小奶娃。 好些日子不曾相见,心中暖的几乎要化了,子妤反过来搂紧弟弟的肩头:“子纾乖,好生跟着唐师傅学戏,你如今暂时跟随唐师傅,咱们要见面也是极易的。” 进了厅堂,止卿亲自为子妤斟了差,俊脸之上有着淡淡的笑意。 “对了,止卿师兄”,子妤接过茶盏,想起自己还没送上贺礼,起身来掏出昨夜赶着绣好的香囊递了过去:“没别的东西拿出手,这是我绣的,做你今日拜师的贺礼。” 止卿眼中掩不住的意外之色,轻轻接过香囊,细细把看。 香囊不过半拳头大小,是温暖的淡橘颜色,花纹很简单,是油绿丝线绣的几只粉蝶儿,底部还有用rou色丝线绣的一朵小花,算作子妤作品的署名。凑在鼻端轻嗅,一股淡淡的桂香飘然而动,惹得止卿心中感动,“谢谢,我很喜欢。”说罢当即就系在了腰际,倒也和一身衣袍极为合称。 子纾见了,双眉一撇:“家姐偏心,为什么我没有香囊。” “自然有的。”子妤转头看着乱吃飞醋的弟弟,笑道:“等朝元师兄回来收了你做弟子,家姐会双手奉上,行不?” 想了想,觉着有盼头,子纾才点点头:“那好,只是要比止卿哥这个大些才好。”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这下连止卿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你这小子,端得自私呀!不过香囊可不在大小,在乎里面的香料。” “那不是!”子妤凑话打趣儿弟弟:“要是那么大的香囊,jiejie到哪儿找那么多香料去?” “咳咳”一声轻咳打断了厅堂内热络的气氛,果然是唐虞来了。只见他仍旧一身青布长衫,虽然洗得有些发白却极为干净,远远见了仿佛也能闻到一股皂角味儿。此时他从门边进来,因为没撑伞,衣袍角上有些淡淡的水渍。 “拜见唐师傅。”三人见唐虞进来,赶紧整了面色齐齐福礼。 严肃的面容在看向三人之时变得柔软起来,唐虞虚扶了一下:“都起来吧。”接着又示意示意止卿迈步向前:“吉时已到,给为师奉茶磕头,便算作正式拜师了。” “我来备茶。”子妤乖巧地过去将杯盏摆好,斟茶放入托盘,捧着来了止卿的身边。见他此时才略有些紧张的神色,轻声道:“放松,唐师傅可不是吃人的妖怪。” 耳畔娇言细语果真起了作用,止卿朗朗然地接过茶盏,面有笑意,双膝跪地,双手高举:“徒儿敬师傅茶,愿跟随师傅习得戏曲真妙。” 只看着止卿跪于当前,唐虞却不急着接过茶盏,半晌才道:“何谓艺德?” 知道这是师傅在考徒弟,子妤和子纾对望一眼,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期盼着止卿能答得合了唐虞的心意。 但见止卿手捧茶盏而不颤抖,用着清朗如润的嗓音答道:“戏如人生,唱戏便也如同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做人。但艺德却不分现实和戏曲,作为戏伶,不但要在戏里守住艺德,还要在戏外正身守行,端正品格,方为德艺双馨。” 略微点头,却也看不出喜怒,唐虞又问:“若师傅所言要你违背艺德,可听从否?” 一愣,止卿思考片刻才沉声答道:“若是无德之师,不听也罢。但唐师傅才德兼备,弟子甘愿拜师,自然万事皆从。弟子也相信,即便师傅要弟子违背艺德,也是情有可原的,并非鲁莽愚昧。” “大善!”唐虞终于露出了笑意,点点头,接过茶盏,轻啜一口放下,再扶了止卿起身:“为师能收得如此徒儿,便也无憾了。” 见得结果如此,子妤和子纾都忍不住拍起了手来,嬉笑着过去给止卿道喜。 只是唐虞在扶了止卿起身时,明显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桂香味儿,瞥见其腰际所挂香囊,仿佛有所悟,眼神在子妤和止卿身上轮流看了看,发觉并无异样私情,这才放宽心道:“好了,既然花家姐弟来观礼,理应招待一顿拜师宴。走吧,我已经让后厨房备好了。”说着招呼了三个小弟子,一并往寝屋而去。 拜师宴并不丰盛,只三荤一素一汤,但四人围坐却吃的很愉快,气氛在子纾这个小机灵鬼的带动下很是活跃热闹。 “唐师傅,弟子要敬您。”子妤得空举起茶盏,以茶代酒:“四师姐说得了唐师傅在班主面前美言,弟子若能归了无棠院学戏,定不会忘记唐师傅恩情。” 子纾也停下了筷子:“家姐,你真能继续学戏?”止卿也盯住花子妤,想听到肯定的答案。 摆摆手,唐虞似有感触:“其实,当初我若能帮你说上两句话,班主未尝不会让你通过复选。不过跟着塞雁儿也有不言而喻的好处,你的机缘际会和旁人不同,好好把握才是。不过......”说到此,唐虞有些欲言又止:“塞雁儿没有为难你吧,她素来独断专横,极厌恶别人插手她的事儿,你毕竟是她身边的人,要继续学戏,还是得她点头才行。” 不想让弟弟和止卿为自己忧心,子妤装作无事一般:“没什么,四师姐说过了太后的诞辰便放我去学戏。” “为何要一月时间才应允?”止卿却看出子妤眼底的涩意,出言询问。 子妤抿唇微笑,却是不语。 “唐师傅”,子纾也察觉了不妥,哀求着唐虞:“您求求班主,直接让家姐回无棠院学戏吧。” 看了看子妤面上的表情,唐虞心下也有些怀疑。塞雁儿的行事风格别人不晓得,但他却是熟悉的。当初她收婢女也是看重了子妤能唱两句小曲儿,可帮衬其一二。她本不喜欢自己,若是多番要求,怕会连累了子妤不受待见,便道:“毕竟你已是沁园的婢女,并非普通低阶弟子。有些话我点到即止,最终能不能顺利归学还是得看塞雁儿的态度。你也莫急,若太后诞辰过了她还不开口,我便再找班主商量。他的意思也是将你看做一块璞玉,认真雕琢,定能光芒大盛。” 子妤未曾想唐虞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让人心中温暖的话。阿满不是说过么,塞雁儿当初对唐虞有好感,结果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子妤害怕唐虞碍于情面不愿意介入此事呢。如此,原本忐忑的心思也渐渐安稳了下来,看向唐虞的眼神也变得水汪汪的,感激中不由得带了些别样神情。 不过席间其他几人却没发觉异样,毕竟子妤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娃,再含情脉脉也难以让人产生任何遐想。 一席拜师宴吃罢,止卿和子纾回了后院低阶弟子处午休。唐虞让花子妤留了一步,说若有任何艰难之处尽管来找他,特别是戏文唱段方面的可帮她指点一二。 看着他一双眸子黑亮中带着莹润光芒,子妤乖巧的点点头,心中微微有些甜,这才独自回了沁园。 ==================================== 这两天太阳真爽,好想穿春装啊穿春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