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你好!
塞纳河蜿蜒穿过城市,在阳光下泛起粼粼光影,圣路易岛的堤岸受之辉映,如老宅装上了金碧辉煌的吊灯。 白九棠坐在一个破败的露天咖啡馆,头顶斜压着礼帽,脸上挂着圆框墨镜,手里拿着一份报纸,身旁坐着从上海带来的五兄弟之一:单超。 单超的旁边坐着一个欧亚混血儿,一副机灵古怪的模样,年纪在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里是巴黎中心的宁静绿洲,岛上只有狭窄的小巷和大片民居。黑帮份子正需要这样一个地方来进行军火交易。 法国黑手党与意大利黑帮素有生意上的往来,大抵也没怎么把中国人放在眼里,这已经是白九棠与对方相约见面的第三次了,如果对方再次爽约,便不是考验新伙伴这么简单,该回头想想其中的奥妙才好。 不过,白九棠从来没有等待老天裁决命运的习惯。 这一次,就算法国佬如期赴约,双边也绝无可能“挂上桩”。 因为,圣路易岛并不是他们的预定地点。 “单超,听说你太太快生了,要不你让她到南部来待产吧。两个女人在一起好有个照应。”白九棠悠闲的展开报纸,对着整片整片的‘豆芽脚’专心看图。 “不了,在巴黎挺好,消息灵通,做事方便。”单超机敏的盯着街面,绷紧了神经,一刻不敢放松。 白九棠收起报纸,诧异的俯了俯头,墨镜后面露出了一双细长的眼眸,“你刚度啊!我让你太太搬到南部来,不是让你搬到南部来!” “哦!”单超调转视线望着舵手,冲着他点了点头,“是!” “盯着街面!”白某人轮起眼来低吼道。 “哦!”单超赶紧调开视线,重新盯紧了街面,“是!” 白九棠四处瞥了两眼,再度将注意力放回到报纸上,两手将其大大展开,一头钻了进去。 白门兄弟共计五位跟随舵手“移民”。一是永仁、二是阿昆、三是宁安、四是宁祥、五即单超。 由于出境和居留的费用太可观,只能将人数保持在这个水平线上,若非如此,那几十号人恐怕都得跟着来。 目前白门的财路还没完全铺开,外籍男子想在陌生的地域争一杯羹吃绝非易事。除了宁祥在南部负责安全以外,其他人都在巴黎市区居住,方便随时随地同步调行动。 “大哥,好像来了。”单超警惕的压低了嗓音。身旁那个欧亚小子也面带凛色盯紧了街面。 “看到了。”整颗脑袋浸在报纸里的白某人轻声应答,“继续盯。” “是。”单超生狞的压低了眉,狠狠瞅着不远处的另一座露天咖啡馆。 “别这么直愣愣的好不好?”报纸后面的男人说话了,腔调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气愤,“你刚度啊?” “哦!”单超赶紧松开了紧绷的面部肌rou,拿起空无一物的杯子,喝了两口空气。 桌上忽然多了一柄手枪,白九棠收起报纸遮在枪上,将其整个推到了单超面前,“待会用这把。” “是。”单超最大的优点即在于从不对命令置疑。 收起了报纸,白九棠的视野开阔了不少,另一座咖啡馆门前有两帮人在交谈,在这两帮人之间是一位个头较小的欧洲男子,看样子是牵线搭桥的人。 那两班人马大抵各有五六,穿着打扮倒是蛮有绅士派头,只是同道中人一眼即知,这不过就是所谓的流氓大亨。 但见时机成熟,白九棠“腾”地站起了身,“上。” 说罢,迈着沉着稳健的步伐,抬手撩开了衣襟,掏出腰际的转轮手枪,“咔”的一声上了膛。 单超得令而起,脸色突地白如无常,眸子里是杀戮的光芒,迈开的是殒身不恤的步伐。 欧亚小子神情紧张,但也紧跟而上,年纪虽小,勇气可嘉。 白单二人不约而同瞥了他一眼:这个报信的小子资质不错啊!谁让他跟着来了? 两座露天咖啡馆相隔不过五十米,一行三人眼看就要进入对方的警戒,在相隔三十米处,白九棠和单超突然抬枪,按照既定的计划,瞄准的各自的目标。 “砰砰砰砰砰……”巨大的枪声震耳欲聋。 远处噗噗飞起一群受惊的鸽子,近前的十几个人无一幸免,全都倒在了地上。 地头蛇虽猛,不防强龙要过江! 周遭响起了嘈杂,店老板和侍应一哄而散。 早在震撼人心的枪声响起时,单超已发现自己那把枪械仅仅发出了“扑扑扑”的闷响。 在这大举获胜的景致下,不禁第一个冲向了现场,蹲身检查自己的目标。 白九棠优哉游哉的跟了上来,居高临下瞥着兄弟的背影,说“别看了,你的目标全都活着,只是被冲击力击晕了而已。那枪械是改装过的,用的是橡皮子弹。” “啊?”单超惊愕的扭头仰望。 “啊什么啊!把埃尔文那个混蛋给我丢进塞纳河去!”白九棠冲着他挑起了半边眉。 继而,迎着那张狐疑的面庞,解释道:“我的枪是用来杀人的,你的枪是用来吓人的,这任务我们达成得不错,各司其职,完满了!” 说罢,放缓语调,“你太太快生,也该给孩子积点德,这段日子你就别碰摘瓢的活儿了。” 单超怔了一怔,收起不合时宜的感动,闷头将白九棠射杀的男子拖向了河边,临了,忍不住远远的问,“大哥,这可是塞纳河啊!能这么干吗?” 白九棠正蹲下身来,拍着晕厥之人的脸庞,闻言不耐的应道:“塞纳河有什么了不起!还不跟黄浦江没什么两样!给老子抛!” “是!”这应答完毕之后,且听“咚”的一声响,一条尸体堕入了浪漫花都的塞纳河。 “白……白老板,现在怎么办啊?”站在一片瘫倒的躯体之中,欧亚小子面无人色,鼓起勇气问道。 那些被橡皮子弹击晕的法国“绅士”们纷纷有了动静,白九棠环顾了一番,冲着欧亚小子笑了笑,“接下来的事情很好办,你给我做翻译得了,免得鸡同鸭讲浪费精力!” “嗯!”欧亚小子用力点头,一脸的臣服和尊敬。 双方人马渐渐清醒,恢复行动力之后,立即掏出了武器。 “各位,我若想要你们的命,你们现在已成了鱼食,既然大家都还好好的,说明我并无恶意,不妨坐下来谈谈吧。”白九棠好整以暇的拾了把椅子落座。 欧亚小子眨了眨眼,毕恭毕敬站在身旁,一五一十翻译。 单超回到了身旁,掏出货真价实的枪械警戒,然而黑帮准则讲求的就是以多欺少,以一敌十从来不被看好。 于是,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当家的要走这一步棋。 那些人高马大的法国佬踌躇了一番,收起枪械坐了下来。 这两队人马是巴黎最大的军火商和买家,白九棠涉足的军火生意仅限于中国城,但杜月笙教会了他“吃在碗里,看在锅里”,实在没道理窝在十三区不动弹。 “我曾多次请埃尔文联系买卖双边,让大家找个机会坐下来谈谈,可他显然没把我放在眼里,只收钱、不办事!” 说道这里,白九棠惋惜的摊了摊手,“他可以不为我办事,这没关系,中国人讲求和平共处、礼仪、次序,不至于为此翻脸为敌。可他收了我的钱,那就不同了。他若不死,岂不是打乱了次序?” 欧亚小子叽里哇啦的翻译着这番话,对方面色深沉,凛然沉寂。 “我原本是想,军火生意利润巨大,亦有法国至香港的专线,我若占上一份薄利,大抵也不会引起什么争议,可是现在看来,情况发生了改变,反正埃尔文已经下河喂了大鱼,不如就由我来作为买卖双方的中间人吧,各位意下如何?”白九棠慢条斯理的说道,那一股痞气展露无遗。 白某人的算盘拨得精,插足法国帮会的军火生意是迟早的事,但必须得有个过程,若成为了买卖双方的中间人,可以避免与他们产生更大的矛盾,可说是一步探路的棋。 军火买卖双方都是法国的黑帮巨头。他们会否屈就于一个中国的毛头小伙? 按理说在圣路易岛交易是一件极为秘密的事,这中国小伙是怎么知道的? 再则,公开与两大家族为敌是一件铤而走险的事,这中国小伙凭什么有此胆略? 各国黑帮的讯息在其领域是发达的,中国城近期出现了一个狠角色,各大家族都已约有耳闻,但不外乎是以藐视待之。 如果不是今日死过一次,谁能相信这狠角色果真有勇有谋,不能对之掉以轻心? …… 一有收买欧亚少年为自己采集情报的头脑, 二有适应生存的黑帮理念, 三懂得适可而止的游戏规则, 四不乏正面交锋的魄力, 五熟识谈判的技巧。 这一切,使得白九棠的方案被采纳了。 …… 法国、巴黎,灯城、花都,上海的白相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