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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话』 探知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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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人师傅的谁希望徒子徒孙在外丢人,季门弟子丢失了十多把手枪,铁定会统一口径编故事给老头子听。若是白九棠登门拜访,捅它个透天亮,那还了得。

    但见那堵塞在楼道口的一票男子,皆张惶失措人人自危,白九棠悠然的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从容说道:“或者··你们领个路,我直接拜访你们当家的十一爷也行!”

    一言既出,大胡子慌忙折回,来到白九棠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白九爷,刚才多有得罪,您千万别见气,昨日您手下留情,我们铭记在心,但当家的年少气盛不愿来,却也是莫可奈何之事!如今我··我不得不求您高抬贵手,给我们一条路走!这件事,不如就此作罢了吧!!”

    “撒?作罢?”白九棠意外的抬起头来:“他不来我还不能去吗?”

    “唉··”大胡子一拍大腿,哭丧起脸来:“您去不得!!我们十一爷就住在季府,拜访他就跟拜访老头子是一个道理!”

    “不会吧?!”白九棠错愕的弹起了身。大胡子见势只好一吐为快,愁眉不展的说道:“我们当家的这位十一爷,是老头子的公子!您就行行好吧,这一去还了得啊?!”

    白九棠闻言呆了半饷,怔怔的抬起眼皮,问道:“不对啊,他姓‘史’,你们老头子姓‘季’啊!”

    “白九爷,如您所说,我们系出同门,本是自家兄弟,当家的来上海之前,这票兄弟都听我的!您若是不嫌弃,我代表当家的给您好好聊聊。”

    大胡子有心挽回局面,好言好语将手一抬,做了个请个姿势。白门嘘声顿起,但闻小佬昆携着肝火过旺之势,劈头盖脸一阵喝斥:“你算哪根葱?凭什么跟你谈?”

    白九棠循声掠了一眼,只见一对熊猫眼,正炯炯有神的向天下人昭告着某怨男一宿未眠,顿时大为伤神的调开了视线,挥挥手说道:“阿昆!论辈分,我尚还低一辈。季门下的任何人,都有资格跟我谈。”

    说罢朝大胡子及一票挤在楼道口的男子,邀了邀手,沉声说道:“今日吃茶,不能称为‘交朋友’,而该称作‘兄弟会’,我们讨生活的地界不一样,却是生在同一颗大树上!有了这个前提,没什么谈不妥的!堂倌——给各位兄弟,重新沏一杯好茶!”

    角落中应声扬起了一腔高亢的回应:“来咯————青帮白九爷————招呼看茶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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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云卿,生于清同治七年,无锡县石塘湾人。早年学做银匠,后开设茶馆、戏院,因蚀本转让给他人。

    来上海拜青帮“大”字辈头目曹劝珊为“老头子”后,他便成为了“通字辈”的大流氓,后因性情乖张目无尊长,得罪了老头子及诸多同门师兄弟,而陷入了孤立的境地。

    青帮历来易进不易出。没有绝对的因由,逐门徒出帮,亦或退帮,都会掀起争议和风浪,于是季云卿便背着青帮的名分,分裂了出去。孤身投入到英租界,打造自己的天地。

    近年来他在沪、锡等地开“香堂”,收门徒,吸纳了一大批政客、党棍、劣绅、兵痞、流氓及三教九流,依靠众多爪牙,在沪、锡等地绑票勒索、贩毒抢劫、开设赌台、包揽讼事。已然成了一方霸主,也褪去了锋芒,有心与老头子及同门师兄弟言归于好。

    此为“荣归故里,祖上添光”,总比混迹不下去了,回头讨饶的瘪三强。他搬来张啸林、杜月笙为自己当说客,劝老头子认他“归宗”,几番回合下来,曹劝珊也就默认了。

    兴许是孽债深沉,道上出众的枭雄,竟多是膝下无子,老来孤苦之命。季云卿五十有三,已迈过了天命年,虽名利双收、风光无限,却是后继无人,令人黯然神伤。

    他早年间曾“栽过一次水”,避到北方待了些日子,这位并不风liu的枭雄,竟在落难之时心性大变,不但流连于温柔乡,还买了两个妾侍回来,左右相伴。

    风波过去之后,他一心回上海东山再起,给了些许银两,安置了两个女子,独自返沪,一头扎进了昏天暗地的争斗中,一晃几年过去了,待他站稳了脚跟,再想起那桩事来,派人回北方去找寻,却已物是人非找不着人了。

    是年初,季府来了一位乡下孩子寻亲,仅凭一封遗书就变成了季府的少公子。

    据说季云卿当年的妾侍之一,在他离开之后,才发现怀有了身孕,只好让孩子随自己“姓史”将其生了下来,病逝前才告知了他原委,让他到上海来寻亲。

    算年岁看相貌,皆八九不离十。这个亲就算是认下了。可季云卿做了一辈子孤家寡人,性情已异于寻常之人。

    欣然之余常显焦虑,至于他焦虑什么,就连季府的师爷,也未曾到探知一二,且当他是“老来得子”,欢喜得过头,显得患得患失罢了。

    白九棠对季云卿几起几落的极道生涯,可说是知根知底,早有耳闻,唯独对他的风liu债一无所知。与季门弟子一番品茗,也只是知其然,获知了一个表皮。

    那位大胡子显然受他一句“系出同门,本是兄弟”所动,确然面带诚挚,有心言和,只是谈及老头子的私事,尚有所保留,未曾言明。

    关于季云卿认子这桩事,白九棠还是从祖爷黄金荣口中得知的。想来督察长在聚宝楼一座,发生在上海滩几位大人物身上的事,必然能尽收眼底,几乎无所不知。

    “两只筏子”平稳的放在桌上,黄金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侧目打量了徒孙半饷,耐不住敲了敲桌子:“干什么?心思窜到英租界的马场跑起马来了??我在问你话呢!”

    “噢··”白九棠抽思而回,正色应道:“祖爷实在是多虑了!去英租界‘抱台脚’确然是老头子的意思,这么大的事情,九棠怎么敢恣意妄为!”

    黄金荣闻言大不了然的鼓起了眼睛:“你老头子是不是疯了!在法租界待得好好的!去英租界干嘛!?”

    “兴许···兴许他是想挪挪窝吧··”抬手摸了摸脑袋,白九棠视线迷惘,不比祖爷的疑虑少。

    “挪窝?!”黄金荣挺直了身板,靠向椅背:“老子在法租界待了一辈子了,何曾不想挪窝!?手要有这么长才行!!”说罢长叹一声,也摸了摸脑袋。

    “长江后浪推前浪,说不定老头子办得到呢?”白九棠若有所思的低语。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师徒二人,一浪高过一浪,******几浪就把老子给盖在里头了?”黄金荣生性多疑,顿时阴霾起来。

    白九棠猛然一惊,眨了眨眼,灵光一现,抬手拿起桌上的礼帽说道:“您不是坐在筏子上掌舵吗?若徒子徒孙能掀起大浪来,岂不是就把您推上顶了!”

    黄金荣愣了半饷,爆发出了轰天大笑:“哈哈哈!脑袋够用!”乐呵完了,脸再度一沉,低声揶揄道:“你要是把老子给推上岸,搁了浅,老子就把你丢进江中喂鱼!”

    白九棠一身冷汗,赔笑道:“是!祖爷不必多虑,九棠步步为营,不会惹出麻烦的。”

    “罢了,说你和苏三的事”黄金荣话锋一转,瘪着嘴瞄了瞄徒孙:“昨日我派人去堂子里问了,院娘说给苏三赎身,要五千个大洋,你怎么看这个事?”

    “当给则给吧。”白九棠颔首应道。

    “放屁!”黄金荣突兀拍响了桌子:“你有几个钱摆这种阔绰?娃一落地,吃什么穿什么,娘俩用什么,都他妈系在你身上,轻轻松松就给五千大洋出去,你成什么家啊?信不信老子劈了你!”说罢愤愤然瞪了瞪眼睛。

    白九棠被吓得一震,不禁迷茫的眨了眨眼,大条的问道:“祖爷对苏三好,那是有目共睹,令九棠不甚感激,可祖爷就跟嫁女儿似的,九棠就不明白了。”

    如此直白的置疑,令黄金荣大感窘迫,一字一句骂道:“你个小瘪三,苏三怎么会选你?”

    “苏三为何不能选我?!”言及于此白九棠骤然凛冽:“袁克文有妻有妾,在外头尚还有女人,亦抱着‘才子’之名,挥霍无度不务正业,千金散去不见复来!祖爷凭什么就认为苏三跟他,会比跟我强!?”

    黄金荣瘫在靠背上怔了怔,忽然倾身而上,敲了他脑门一记:“说人家倒是轻松,一套一套的!你在外面没睡过女人吗?啊??”

    “那即便是睡——”白九棠理直气壮说了一半,摸了摸额头低语道:“也是睡完了便走人。”但见那边厢就要发难,顿时抢白道:“再说我跟苏三都保证过了,将来不睡便是,有什么大不了的!”

    目不转睛的审视了徒孙半饷,黄金荣突然眯着眼笑了:“奶奶地,敢跟我横?唉···算了算了,苏三选你总有她的道理吧···”

    语落拍了拍头顶,凑近身子低语道:“其实外面的女人也没什么意思,我这是经验之谈,灯一关,都一样!还是家里的好!能回家就睡,就回家睡,知根知底的,多好!!”

    白九棠掠了祖爷好几眼,有疑虑也不便再追问,只好颔首说道:“是。”

    “再说给苏三赎身的事”黄金荣端正身形,沉吟了片刻,发话道:“你带两千个大洋去,告诉院娘,就说我说的,她爱要不要!这两千个大洋是看得起苏三,不是看得起她,若是嫌少,那就分文也别想拿到!”

    “是。”白九棠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继之一顿,请示道:“近日公事堆积如山,九棠··就不多陪了··这就告辞吧。”

    黄金荣蹙眉挥了挥手:“走吧、走吧!整天瞎忙!”

    白九棠应声起立,戴上礼帽撩起了布帘,但闻身后唤道:“九棠啊,那些没收益的事,就先放一放,时间不等人,肚子大了办婚事,多难看啊!!”

    “是!”白九棠转身站定,点了点头,继而一愣:“您叫我什么?”

    “我叫你什么!”黄金荣憋屈的瞪起了眼:“叫你老头子取的那个娘们儿名字!”语落郁结的再度挥手:“罗嗦什么?走走走!娘们儿就娘们儿吧!居家过日子,还是少点杀气好!你把事情安排好了,给我个话!差钱差人差宅子,我一样都不会给你落下。”

    “是···”白九棠懵懂的抬了抬眼帘,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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