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话』 苏三
[[[CP|W:250|H:190|A:L|U:http://file1.qidian/chapters/20116/13/1586083634435945241757500765268.jpg]]]苏三常常会想起神秘遁去的前世,一来二去便习惯在心里简称她为——“前苏三”。 浏览着那满满一大衣柜的洋装和齐备的配饰。她不禁感叹起二十年代大上海的浮华、以及“前苏三”对时尚的追崇。 旧上海的时尚女性,打扮风格受美国的影响很大,穿洋装拎坤包已成了时尚的一种标志。在那个年代里,高级妓女已经不再是受剥削和压迫的弱势群体,她们是除名媛之外走在时代最前沿的一群人。 “前苏三”对服装的触觉显然要比室内装潢敏锐,她毕竟是吃这碗饭的,不精通怎么对得起“观众”。 一个年仅十六岁的雏妓,能把妓女这个职业玩转得风生水起,说她不堕落不麻木都没人信。 虽然现任苏三极力想和这样的女人撇开关系,甚至故意忽视轮回的渊源,但转即便颓丧的发现,彼此纠缠至深,实难撇清干系。 她们的灵魂接洽得如此完美,她悄然而至,“她”则翩然离去。静静的擦肩,静静的更替。除白九棠之外,竟无人质疑。 她们依附毒品缓轻痛楚,用奢靡的生活来平衡内心的虚无。她们的生活富足,却谈不上幸福。 平心而论,就连堕落和麻木,她们俩人也能平分秋毫,不见得谁输! 这一次自省就这么不太愉快的结束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前苏三”已然退幕,这个角色势必能“脱胎换骨”。 为了摆脱旧日的影子,也为了让自己能在这个荒唐的世界过得舒心,苏三将所有洋装都送给了小仙居的女人们,开始改头换面,塑造新的自己。 受《花样年华》的毒害太深,不免对窄腰身的旗袍津津乐道。虽然她的身材称不上丰满,却别有一番娇小的味道,裁剪合身的旗袍穿在身上跟水蛇似的妙曼。为了匹配华丽的绸缎,她烫卷了头发,十指丹寇点唇欲滴。 这瑰丽的搭配和妖娆的色度,勾勒出一个老派当家头牌的俏模样,唯独稚嫩的脸庞泄露着她涉世未深的秘密。 这些变化不但令白九棠感到奇怪,也让堂子里的女人心生艳羡。单从审美的角度来看,苏三确实更适合旗袍、旗装,从前盲目的跟风反而埋没了她的光彩。 在旧时代,卖艺不卖身的妓女给了男人们太多幻想的空间。文人sao客将大量的创作灵感放到了这些女人身上,变相的抬高了她们的社会地位。 长三的工作越来越像是艺人,虽然依旧低人一等,却比苏三想象的好太多。起初,房内的琵琶总是让她感到害怕,为了避免某日当众出丑,她怯怯的尝试了一下。 想不到琵琶抱在怀里就像手心手背一样熟悉,曲子弹得行云流水,评弹唱得嗲嗲有味儿。“前苏三”那十年台下功真不是盖的,她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白九棠再忙,每周必来两次,那一段儿她很是痴迷于此,整天唱个没完,可把他乐坏了。往日求她唱,她都不唱,如今一唱又没完没了,他算是过足了评弹瘾。 在中西融通的旧上海,每个行业的竞争都很激烈,就连色情业也并不是那么好混的。从外部因素来看,白俄大批迁移并在上海定居,俄罗斯姑娘涌进上海滩,抢了按摩院小妹的生意。从本地趋势来看,“舞女”这个职业走向了历史舞台,呈欣欣向荣之态,大有和先生抢饭碗的嫌疑。为了不被淘汰,先生们必须接受更多西洋化的训练。 陪白九棠去荣金夜总会那一次,苏三发现自己竟然能娴熟的演绎华尔兹。原来“前苏三”不止是穿着西洋化,连西洋舞都跳得这么好。这种敬业虽谈不上高尚,却也包含着辛酸。她的新奇感再度被挑起,这一次白九棠无福消受,差点跳得双脚报废。 日子在灯红酒绿中悄悄滑过,她很快学会了穿“缎记”的旗袍,在公共租界的“永安”百货购物,在英租界的跑马场赌马,在黄金大戏院看戏,在霞飞路的咖啡馆感受老式风情的奢靡。 这一切无不拜白九棠所赐。他让她在极短的时间里,体验到了上海滩的绚烂多姿。这个男人像谜一样,游走在十里洋场的名流和小东门的混混之间,活脱脱是一个流氓绅士。最让苏三惊愕的是,他居然不识字! 她对他的了解实在有限,只是按照既有的习惯,称呼他“九爷”,偶尔一时忘形,会大大咧咧喊他一声“白九棠”,这个时候他总是诧异而好脾气的瞅她一眼,神情古怪的偷笑。 正式走入“前苏三”原有的生活,才发现她的花销惊人的高,仅电费就是别人的四、五倍,如果不是有白九棠养着,早就入不敷出了。 这个冤大头对她有求必应毫不含糊,最重要的是至今没提过性要求。如此这般,评个“最佳恩客奖”给他毫不为过。 白九棠的态度令苏三感到安心。即便事实存在,但经历者不是她,对于她来说,他不但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还是一个“百年活化石”,想起来都觉得可怖。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她偶尔能窥见到那双冷酷的眼里,绽放着只属于某一个人的温情。为此,那深藏在碉堡里的心弦,被轻轻拨动。有一丝悻悻然的失落,渐渐在心底氤氲。他爱的人是翩然离去的“苏三”,似乎与她并无多大关系,充其量是个替代品而已。 这种朦朦胧胧的心悸只是偶尔滑过,稍事片刻后便渺无踪迹,她没有太多的心力去关注内心的涟漪,毕竟日子过得如此“充实”,很难腾出精力去研究那些昙花一现的心情。 二十一世纪离她越来越远了。父亲会哀伤吗?会怨恨女儿不孝吗?继母会得意吗?能如愿以偿生一个孩子吗?这一切问题都不再有意义,唯有对母亲的惦念,还游移在北京的老胡同里,让她辗转难眠。 旧上海对她充满了巨大的吸引力,让她想去探寻,想去刨根究底,在这种如饥似渴的求知心下,“两百个大洋值多少钱”已不再是当初那种泛泛的概念。 在她随白九棠穿梭于上海滩的天堂与地狱之际,同时也作为一个堂子里的女人,平凡的浮沉在芸芸众生里,一个多月的时间闪逝,为她理清了诸多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