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如此（二）
“王爷……”我看着他诚挚的神情，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抬头看向身旁的狗皇帝。 王爷深怕我们会拒绝似的，连忙又说道：“我想过了，其实君泰衡当初说的那番话，还有长老说的话，都没有错。我天生就不是做首领的料，面对用希冀的目光看着我的族人，我真的很想为他们而努力，但是我也真的真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首领还是要像皇兄那样，勤政爱民，而且有治国的经验。或者像君泰衡那样也行，至少族人跟着他不会被欺负……” “被人称为‘陛下’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很困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要怎么做。其实对于我来说，就算是君泰衡做了妖族的王，我也认了，现在成了皇兄，那真是太好不过了。妖族能交给皇兄，我真的非常非常放心，也由衷地替妖族感到高兴。” 王爷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急得脸色有些涨红，一脸期盼地看着我跟狗皇帝，生怕我们要拒绝他，把他送回妖族去似的。 狗皇帝轻叹了一声，搂着我的腰，抬头对王爷说道：“如果换在从前，你这样托付给我，我誓必接下，只是现在，我不想再负担太多，我想让珠珠过上安心的日子。” 陛下…… 我的眼眶微微发烫。有他这句话，我顿时觉得——这辈子，够了。 “这些天，在措手不及间，经历着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也看开了。祸福只在旦夕之间，世间的事情也在不停地轮回报应之中，让人无法预料。我们能够把握的，只有现在而已。人生难料，没必要让自己活得那么累。让自己轻松一点，过得更好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正说着，门忽然“吱”地一声被推开了，随即响起的是渣蛇大咧咧的声音：“老大，有人来看你了。” 王爷一听，立刻变回了狐狸的模样，钻到我的怀里乖乖趴好。 “是谁来了？” 我刚问了声，下一刻就看到渣蛇身后缓缓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青衣翩然，乌发如云，赫然却是珠玲。 “珠玲jiejie！”我顿时有些喜出望外。 珠玲对我微微一笑，说道：“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之前还听渣国师说起你，说你也被困在灵山受罚，现在出来了，真是太好了。”我朝她招了招手，让她到我床边来。 珠玲不置可否地笑笑，转身在我床前坐下，缓声说道：“其实我这次来，除了来看看你们之外，主要是要带渡羽回灵山。” “啊？”我听到这话，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要带渣国师回去吗？” 珠玲轻轻颔首：“渡羽这个国师当得挺失败的。泄露了不少天机，却没有立下相应的功绩去偿还，所以，他如果不好好地待在灵山受罚的话，天谴真的会降临。” 我不由深深地蹙起了眉头：“那受罚的话，要多久呢？” “一辈子。” 我又忍不住“啊”了一声，竟然一罚就要罚一辈子，渣国师明明那么不喜欢灵山…… “没有其它办法吗？” 珠玲沉吟了一会儿，拍着我的手，淡淡笑着说：“其实灵山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寂寞了一点，但是很适合清修。等修炼到有了抵抗天劫的实力时，就什么也不用怕了。这对于渡羽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说着，她的目光一转，看到了窝在我怀里的王爷，细细的眉毛蹙了起来：“王爷也受了重伤？” 我点点头：“被死肥猫害的。” “果然是世事难料。”珠玲轻叹一声，伸手抚了抚王爷的脑袋，温声说，“要不，王爷也随我们回灵山去静修吧。” 她的话音未落，王爷连忙跳了起来，蹦到珠玲的身上，上窜下跳地闹腾着，似乎在欢呼着：他要去！他要去！ 他估计是怕狗皇帝要把妖族的王扔给他当，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躲去灵山吧。 我跟狗皇帝看到这形势也不好再说什么，相视苦笑了一下。 傍晚的时候，大家在一起吃晚饭，珠玲说起渣国师的伤势：“他还在发烧。我给他煮了些粥，过会儿珠珠跟我一起过去吧。他似乎还在担心你的安危，烧得迷迷糊糊，还一直在叫‘娘娘’。”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想起困在阵中的时候，我搂着王爷，渣国师搂着我。他嘴里虽然说是自己怕冷，其实也是想护着我，不想让我冻到吧。最后还是他用法力将风雪停了下来，不然我们早就冻死在诛仙阵里了吧。 虽然莫名其妙地被他弄到这个世界来，一开始有太多的怨言，但是不知不觉之中，心里却又有了这么多的牵挂。从一开始就给予我关怀，一直无条件地信任着我的渣国师；在被所有的人嫌弃是只又懒又没用的蠢猪的时候，给予我完全的疼爱和宠溺的王爷；一起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狗皇帝……我已经无法再安然地懒着、睡着，置身事外地看着这一切了。 吃完饭，珠玲扶着我来到渣国师的房间。看着他烧得红通通的脸庞，听他迷迷糊糊地叫着“娘娘”，我不禁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我在这里，我没事了，你也要赶快好起来。” 渣国师就像是听到了我的话似的，渐渐平静了下来。 半夜的时候，珠玲过来拍醒我，说渣国师已经醒过来了，她怕夜长梦多，招致天谴，决定带他们连夜回灵山。 我披衣出门，正逢渣国师披着厚厚的斗篷从隔壁房间出来，他看到我，低低唤了声“娘娘”，就停下脚步，站在阶前远远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暗自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心情轻松起来，快步走过去，拍了下他的手臂，笑着说道：“这下好了，打雷的时候，就不用再害怕了。” “娘娘……”渣国师看着我，声音有些哽咽。由于大烧初退，他的脸上还有着异常的红晕，看上去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看得我好不容易轻松下来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我擤了擤涌上鼻端的酸意，从八宝锦里摸出君泰衡给我的那块玉，塞到他手里：“这个你拿着，无聊的时候，可以用这个骂死肥猫玩。如果有什么事，也可以让他来找我，说不定他真的会过来……” 这我倒也不是信口开河，据狗皇帝所说，他之所以会赶过来救我们，就是君泰衡传的讯，并且还告知了我大概所在的位置。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却给了我一个相信他的契机，他既然肯传一次话，说不定就可以传第二次。 “娘娘。”渣国师默默地把玉接了过去，紧紧地拽在手心，看着我，半晌才喃喃地说，“其实我不怕打雷。” “我知道……” 渣国师却执拗地打断我说道：“我也不怕天谴……” 我抬眼看着他亮晶晶的双眼，忍不住说道：“我也知道，但是我怕。” “娘娘……”他的眼睛里顿时水盈盈的一片，动情地一把握住我的手，张口想说什么，这时“吱”地一声，身后的门开了。 渣国师的身子明显地震了一下，立马松开我的手，毕恭毕敬地站着，低唤了声：“陛下。” “走吧。”狗皇帝缓步过来，停在我身侧，“有机会，我们去灵山看望你们。” 一听这话，渣国师眼中顿时又燃起了熊熊的希望，连连点头，又转而用期盼的目光望向我。我也跟着点头，对他说道：“一定会去的。” 渣国师这才安心地跟我们告别，跟着珠玲离去了。 看着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我忽然觉得今夜特别寂静。一直陪在我左右，有时候让我气到不行，有时候又让我笑到不行的渣国师，还有那个关心疼爱我的王爷，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吗？ 离别意，化作点点泪珠，在不知不觉中沾满了我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