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身上拔根毛（一）
“陛下？！” 流光渡月蓦然反应过来延王还在那倒塌的华庭宫中，忙不迭地扔下我，飞似地往回狂奔。我摔趴在地上，在大雨一遍一遍的冲刷中呆愣着，半晌才蓦然回想起狗皇帝也还在华庭宫中，当即骇得手脚无力，连滚带爬地奔了过去。 “陛下！陛下！” 我跑了回去，正看到流光渡月在废墟中扶了一身狼狈的延王出来。 “陛下呢？陛下呢？” 我疯了似的在废墟里翻找狗皇帝的下落，任砖石刺破了脚，任屋瓦割破了手掌，任鲜血染红了每一块被我触碰过的石头…… “凌皓呢？把凌皓给我找来！” 额头被砸得流血的延王浑然顾不得伤口的处理，急吼吼地吩咐流光渡月带着闻讯赶来的侍卫去找人。没多久，就看到王爷在君泰衡的陪同下冒着雨赶了过来。我用余光瞥了一眼，就继续低头在废墟里找着狗皇帝。 “你拿来的到底是什么水？”延王不顾形象地破口指责着。 王爷怔了怔，喃喃地回答道：“灵山之颠的忘情水啊……” “放屁！”延王顿时大怒，“不是！根本就不是！凌渊喝了之后，就变作白光消失了！狗屁的忘情水！是你联合了凌渊整我的，是不是？” “我……”王爷变得有些茫然了，“我拿的真的是灵山上的忘情水……” “好！好，忘情水！”延王气得不行，忿然地将手往我这边一指，“那你就再拿去给她喝，然后带她来见我，向我证实这真的是忘情水！” 说完，他便带着剩下的侍卫拂袖而去。 “猪猪！” 我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似的，正在废墟里四处乱找，全然不顾他们在说什么，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叫唤。回身见是王爷，一时间，千般苦涩万种委屈全部涌上心头，我便扑过去抱着他泣不成声。 “王爷，快找陛下！陛下被压在这屋子底下了！他被压住了！我们赶紧找他出来！” “猪猪，你冷静一点！”王爷按住我的肩，迫使我抬起头，对上他的脸庞，让我定下神来，然后摊开手将紧紧攥在手里的一个玉质小瓶子递给我。 “给，猪猪！这是灵山之巅的忘情水，猪猪喝了这个，以后就能快快乐乐过每一天了！” “忘情水？”我有些怔怔地接过来，喃喃地念着，随即又忍不住大哭起来，“狗皇帝也喝了这个，他要不记得我了。我不喝，我不喝，他忘记我了，但是我不能忘记他！我要记住他！我要去找他，告诉他我们的一切！我受不了他不记得我！” “你不要乱来，猪猪！”王爷一把抓住我的手，将眼看着就要被我丢出去的瓶子抢了回去。 “喝吧，猪猪，喝了就好了！”他也不多理睬我，打开了瓶塞，按住我的头，就要往我嘴里灌那水。 “不要，王爷，我不要喝……”我奋力地摇着头，想推开王爷的身体，拒绝咽下被他灌入口中的液体，却冷不防看到王爷的身后寒光骤起，一柄长剑“扑”的一声，从后方一下子没入了王爷的身体。 当瓶子从我的嘴边滑落时，我定了定神，愕然地看向持剑站在王爷身后的那个人。当在风雨中，我分辨出他的模样的时候，我觉得我快疯掉了：“君泰衡！” “终于功德圆满了。”君泰衡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握着剑柄，毫不留情地将剑拔了出来。炫目的鲜血红艳艳地洒了一地，然后瞬间被雨水冲洗干净。 “这一切都是为了妖族，君陌夜，你不要怪我。” “王爷！”我没空理会君泰衡的话，扶住了王爷倾倒下来的身体，惊慌地用手去捂他的伤口，鲜血却从我的指缝里汩汩而出，我又惊又怕，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王爷，王爷，你怎么样？” “猪猪，好痛……”王爷无力地靠在我身上，目光有些涣散。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我抬起头歇斯底里地朝君泰衡怒吼。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是他，这个从宫里到妖族，一直都守护在王爷身边的人，一直被我们深深依赖着、信任着的人！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君泰衡冷冷地笑着，拿剑指着王爷，恨恨地说，“若不是他软弱无能，不图进取，我用得着走到这一步吗？当初，妖族在群龙无首的时候，得知过世的公主还有子嗣留存，我也是欣喜万分，甚至自告奋勇出山把他找回来！” “但是不曾料到倾妃娘娘为了保护他，在皇宫里设了结界，我一进去就被打回了原形。但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放弃。我在紫阳宫待了五年，都没有找到带他出去的机会。好不容易找到能够唤醒他狐性的药，又被你这只死猪给吃掉了！幸亏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觉醒了，冲出了皇宫，回到了妖族……” “一直以为，妖族只要有了新的王，就能收回青丘，就能再现百年前的辉煌。但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不愿用战争去争取那原本就应属于我们的国土。只求偏安一隅也就算了，他居然还为了跟望月凌渊争夺你这死猪，丢下族人一路追随而来，甚至跑去灵山盗取什么忘情水！真是可笑，我苦苦守候五年，妖族眼巴巴地期待了那么多年的新王，居然竟是这样的废物！别的我可以不计较，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好不容易才从困顿中走出来的妖族再没落下去！” “你太过分了！就为了这样的理由？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想当妖族的王！你想要就拿去！王爷才不稀罕这样的东西！” 皇位，首领之位，为什么所有的争斗都是围着“权力”这两个字？！ “以我的能力，何需他让给我？”君泰衡冷冷地一笑，“君陌夜，你也不要怪我，你这样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做一族首领！我当时带你出来就想到了，所以篡改了你的记忆，但是你的性格并没有因此而改变。想要土地，就用武力去争取，你却要用自己的身体去交换，你以为这种牺牲是光荣吗，我告诉你，这是奇耻大辱！” “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要不是你硬闯灵山受了重创，我也奈何你不得。现今，我杀意已决，但是我可以最后满足你一个心愿，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为你达成。” 我怒视他，愤愤地说：“那你自行了断吧！” 君泰衡不理会我，只是看着王爷。我瞪了他一眼，奋力地扶着王爷想从地上站起来。王爷却忽然搂住我的腰，埋首在我的颈侧，低声对君泰衡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是这样一个废物！我对不起妖族，你要杀我，我也甘愿受死，只是我对不起皇兄。皇兄一直那么照顾我……” “我明白了。”君泰衡淡淡地回应着，“我会帮你杀了延王，将东望的帝位交还给望月凌渊，你就安心地去吧！” 说完，君泰衡就提剑朝王爷刺来。 “你这浑蛋……”我抱着王爷奋力地朝一边滚去，险险地躲过了一剑，但还没回过神，第二剑又接踵而至。眼看着就要躲不过去了，骤然间狂风大作，天边一个炸雷，白亮亮的闪电耀花了双眼。 “娘娘！娘娘！”天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呼唤声。混乱中我觉得双臂一紧，硬是被人拖了起来，紧接着“呼”地一声，我抱着王爷乘风飞出了几万里。等我回过神，这才发现，救我们逃出生天的，竟然是渣国师和渣蛇！ “是你们！”我几乎是喜极而泣。一天之中，我将世间所有的惨剧经历了个遍，却在这一刻忽然看到熟悉的脸庞，心里只觉得百感交集，一把抓着渣国师的手，愣是说不出话来。 “娘娘！终于又见到娘娘了！”渣国师也开心得不行，随即看到我怀里昏迷不醒的王爷时，又紧张兮兮地问道，“王爷怎么了？” “王爷硬闯灵山，受了重伤，又被君泰衡那个浑蛋刺了一剑，要赶紧找个大夫看看……” “啊！”我的话还没说完，渣国师就惊异地叫了声，“硬闯灵山的，原来是王爷啊！” “你在灵山？”我怔了怔，渣国师跑去灵山干吗？ “嗯，我在灵山受罚。”渣国师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昨天还是前天，我占卜到娘娘有难，正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灵山忽然就地动山摇起来了。珠玲说应该是有人硬闯，后来震得越来越厉害，我就趁乱逃出来了！能赶上救娘娘，真是太好了！”。 “珠玲jiejie也在灵山？！”我听到这话，又是一呆。 渣国师点了点头：“被家主授予了任务却没有成功完成的，都要到灵山受罚，不然会遭天谴的。” 说话间，我们已经着陆了。渣蛇变回人形，我抬手就给了他一个暴栗：“我之前说要带你去吃饭，你跑那么快干吗？居然都没发现我不见了。” 渣蛇捂着被我敲过的地方，瞪了瞪我，但又自知理亏，总算没有顶嘴，顺从地带着我们来到青丘国最大的一家妖怪医馆。据说这里的大夫也都是妖怪，专门给妖怪看病的。我们花重金请了最资深的一个白胡子大夫给王爷看伤，看过之后，他一边开药方，一边说道：“你们来得及时，性命应该可以保住，只是可惜了一身的修为。” “修为？怎么说，大夫？”我紧张地问着。我们来到医馆的时候，王爷已经气若游丝地变回了白狐的模样。难道说王爷以后都要这个样子，再也变不回人形了吗？ 大夫叹了口气：“那一剑真是狠哪，直接刺碎了对于妖来说至关重要的圣元。一身修为全失，能不能重新修炼都是一个问题，说不定，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了。” “王爷……” 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王爷，我的一颗心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捏住了似的，难受得喘不过气来。王爷是担心我才会被君泰衡骗，才会去闯灵山，才会变成这样。如果我不是自作聪明跑去做卧底的话，王爷就不会误会，也不会被延王反利用害了狗皇帝…… 对了，狗皇帝！狗皇帝不见了！ 正当我准备叫上渣蛇回去华庭宫找消失的狗皇帝时，渣国师却急吼吼地奔过来阻止了我：“娘娘，太危险了！要是碰到君泰衡，他会杀了你的！还是我去吧，而且王爷也需要人照顾。” “你就不怕被流光家的人看到，绑着你回灵山了？”渣蛇一边插嘴一边起身从院子里的矮墙上一跃而下，“还是我一个人去吧，一来我不用受罚，二来也没人认识我。我去最安全，你们安心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虽然还是放心不下狗皇帝，但这无疑是不会再节外生枝的最好办法了。当下我就把之前昭帝给我的玉牌给了渣蛇：“如果在外面找不到陛下的话，就用这个玉牌去找昭帝陛下，可能会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