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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臭小孩

    钱安娘带着一群人回到钱府时,天正渐黑。她问过府里下人后才知道,就在她们前脚出了钱府之后,四姨太花宜艳和四小姐钱香亚后脚便离开了,缘由是花宜艳带着钱香亚去云隐寺上香,替钱家众人祈福。

    好个钱香亚!钱安娘嗤笑,明知未婚女子不可随意出门,而现在也过了元宵节的特殊节日,却找了这借口与四姨太一同出去。莫非她以为这样,就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了么?她恐怕还不知道,她的准夫婿宁白轩早已将她出卖了吧?

    就算不是小羊瞧见了钱香亚那点事儿,就凭宁白轩说出他与钱家小姐有婚约一事,那也不难猜出宁白轩有婚约的对象是哪位小姐。钱安娘、钱菲菲以及钱红佩自然是可以排除在外的了,剩下钱香亚与钱正柔——钱正柔的生母安燕不过是一个平民女子,娘家已无人,在钱老爷生前就备受冷落,钱老爷自是不可能如此费尽心思的为她所生的女儿觅得如此佳婿。

    如此情况下,结果自然分晓。

    “三姐,此次事情不可等闲视之,必然要弄个清楚明白。不过既然四姐尚未归府,我们便各自回房休息一会儿。倘若四姐回来府里,三姐便派小羊过来通知我一声,我再来处理这事儿。”钱安娘转身,对钱红佩说道。

    在钱府三年多,这还是钱安娘第一次下决心要对钱家人说上几句重话,但以钱香亚所做之事来说,就算钱安娘搬出家法,那也是不为过的了。

    “大小姐放心,我明白。”钱红佩也看出钱安娘是在隐忍怒气,便不再多言,应声后带着小羊先行告退了。虽然她不希望安娘因为她的事情和四妹闹出什么大事儿来,但她也认为这一次给四妹一点言语上的教训是应该的。最起码,四妹不该与外人联手对付自家人,并且损害钱家的利益。

    待钱红佩离开后,钱安娘又分别遣退了管家及其他随行下人。甚至连范柔,她也让其不要跟来。然后,她看了一眼神色间已经有些惴惴不安的卫闻,没说什么便往自个儿院落走去。

    卫闻明显的感觉到了她的生气,但碍于两人周围还有府里干活儿的下人,他也只好跟了上去,暂且不问。虽然周围气氛好像越来越紧张了,不过他还是镇定的随钱安娘以龟速回到了两人的房间。

    卫闻轻手关上了房门,转身则见钱安娘已经在桌前坐下了,而那桌上花花绿绿的漂亮东西俨然是……

    “安娘,你对我太好了!”卫闻瞬间将钱安娘正在生气一事忘得一干二净,喜笑颜开的扑了过去一屁股坐上凳子,然后趴在桌上如小狗般的伸手去取糕点,眼里满是星星点点。

    ‘砰’!

    一声巨响震回了卫闻伸出去的手,那是钱安娘不顾疼痛以手掌拍向了桌面,导致木桌发出的响声。甚至,连那装着糕点的瓷盘,也跳动了一下。可想而知她有多用力——然后,她的手有多痛了。

    卫闻呆呆的看着钱安娘,而钱安娘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前方,完全没有去看他。至于钱安娘生气的原因,自然还是因为卫闻和宁白旭走的太近了。去青楼喝花酒,浪费满腹才学,故意考得一塌糊涂,这些都是她认为卫闻绝对不能去学习的东西。因此在她眼里,宁白旭就是洪水猛兽,绝对绝对不能跟她的小正太靠的太近。

    钱安娘更生气的是,那宁白旭居然是故意只考第二!也就是说,宁白旭的才学在卫闻之上,而他是故意侮辱卫闻的——这比侮辱她自己,还更让她觉得愤怒、羞耻、难受!

    下一刻,卫闻就回过神来,赶紧的上前翻开钱安娘的手掌查看。一见她右掌心已经红了,他便心疼不已:“很痛吧?我吹吹就不痛了。”说完他便赶紧的吹气呼呼,一边用担心的眼神看着钱安娘。

    钱安娘的心刹那间柔软了,但她随即又想起卫闻今日的表现,于是忿忿不平的抽回了手,自己双手搓着,缓解那隐隐的疼痛。她咬着牙问道:“卫闻,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和宁白旭狼狈为jian了?”

    “狼狈为jian?”卫闻愣愣的重复,然后垮下小脸:“安娘,你是不是用错词了?我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哪里来的‘狼狈为jian’一说?”此时他方才明白,她原来是为他与宁白旭结交而生气。但,他真的从来没有视宁白旭为友,只是宁白旭爱与他说话,他出于礼貌不得不搭理一两句而已。

    看着他笑容顿失,钱安娘缓和了些神情,她承认她是不该以大欺小,可是她真的很担心他跟着宁白旭学坏了。她叹了口气,心情有些烦闷地说道:“你还小,不知人心险恶。宁家现在是冲着钱家来的,而你又是钱家最容易对付的人,他们自然将目标对准了你。宁家人都不简单,我是怕你中了他们的圈套。你知道吗?”

    卫闻静静的看着她,突然露出一抹甜笑:“我知道,但是安娘——我不小。”她越是认真的告诉他她担心他,他就越是觉得气恼。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是有了功名在身的举人,并不是她眼里当初那个十岁小儿了。

    他对任何人都冷冷淡淡的保持距离,是因为他只想将最真实的一面留给她一个人。

    “嗯?你真的不小吗?”钱安娘还未发觉他的异样,继续念叨着说道:“你当着我的面都能和宁白旭卿卿我我的,更别说背着我时是什么样了。”

    卿卿我我?钱安娘恐怕还没察觉自己用了何等荒谬的形容词吧?

    “像你这样轻易就被人哄骗,我怎么会放心呢?宁白旭连好处都没有给你,你就被他给收买了,甚至在我面前也帮着他说话。”钱安娘越想越不放心,说着说着便连续叹了好几回气:“卫闻,你可别忘了宁白旭是你这一次科考最大的对手。他故意放水输给你两场,难保他不是为了在会试和殿试上给你难堪。声名正盛时再跌落,才跌落的剧痛无比啊……”

    可实际上,钱安娘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二十二岁之前都没有通过一场考试的宁白旭,突然转了性要与卫闻一同参加科考,并且又故意两场保持第二,将第一让给了卫闻。这岂非太过蹊跷?假如钱安娘料想得不错,宁白旭在会试中又是如此,然后殿试中却一举夺魁,那么卫闻才是落了个笑话,毕竟谁都知道卫闻志在状元。从天堂掉落地狱,才是最痛苦的。

    正在钱安娘喋喋不休时,突然感觉一根手指抵住了她的唇。她微微瞠目,见卫闻的动作是让她闭嘴的意思。奇怪的是,看见他脸上的认真,她竟真的不由自主停止了说教。

    卫闻漆黑的眼睛紧紧的锁住她,脸上甜笑依旧未变:“我会在你面前与他说话,是因为我是钱家人。我会称呼他一声‘宁兄’,是因为我们同为举人,这是基本的礼节。既然他开了口与我攀谈,我若置之不理便是给钱府丢脸,你说对吧?”

    当然,卫闻很聪明的隐瞒了他对宁白旭的真正感觉。就钱宁两家如今的状况来说,即使他欣赏宁白旭,他也不会与之结交。而在钱安娘面前,他更是不可能流露出对宁白旭的欣赏,那无疑是火上浇油。

    钱安娘逐渐呈现出痴呆状,对于卫闻的话则是一只耳进一只耳出。哇塞,小家伙这样好帅耶……这样的动作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简直就是克制她怒气的必杀技嘛。她虽然表情痴呆,可理智还在的,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怒火平息了。

    卫闻见她不说话,心里微微雀跃起来,便问道:“安娘,我是你的什么人?”

    弟弟?不,她觉得哪里怪怪的。儿子?抹汗,她还没结婚哪来的儿子?钱安娘不停的在心里思索着,嘴里却已经不自觉的答了出来:“小相公。”

    “去掉那个‘小’字!”卫闻声音高了一点点,但对她的答案还是非常满意的。于是他的笑容扩大了,脸蛋也微微红了,语气夹杂了几分羞涩:“既然你知道我是你相公,那你就得和我过上常人一样的夫妻生活。”

    他最觉得怪异的,便是她对他的态度。如果说当年十岁的他入赘钱家,她与他的确是小了,他能理解。但如今他们已成大人,她却依旧待他如孩童,却忘了她自己也不过是十三岁女儿家,甚至还比他小两日了。

    钱安娘此刻还处在她方才下意识答出的‘小相公’三个字的震惊之中,尚未回过神来,紧接着就感觉眼前突然一暗,唇上似乎多了什么温润的软软的东西。当她刚刚反应过来那是卫闻的唇时,唇瓣便被卫闻的小舌头触碰到了。

    她顿时花容失色,如触电般将卫闻猛地推开,惊跳着离开了座位,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这、这个家伙……竟、竟敢舔她……

    卫闻双颊似火,却还得意的笑看脸儿红彤彤的她:“上一回是你亲我,这一次我不过是讨回来而已。就算是……”他的舌头再次伸出,舔了一下唇,看着桌上那盘糕点,嘻嘻笑道:“就算是感谢你给我买了这么多糕点吧。”

    钱安娘看着他半晌,讷讷的蹦出一句:“臭、臭小孩!”说罢她飞奔似的冲出了房间,连门也忘了关上。

    事后钱安娘想起来,最痛恨的就是自己为何要落荒而逃,却不是上前揪住他耳朵一顿臭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