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养老的保障问题
每周一的早上，全校都要进行一次庄重的升旗仪式，鲜艳的五星红旗随着雄壮的国歌冉冉升起，肃穆的cao场站着排列整齐的莘莘学子，每个班的班主任在前面带队，吴老师略显矮小的身影站在班级的最前头。 整个场面，人数虽多，但一中的素质摆在那里，鸦雀无声，肃穆而庄严。 升旗仪式之后，按惯例会有校领导讲话，在大多数时候，这种讲话既无聊又无用，还挺长，提不起全校师生的兴致。但今天的讲话，有一点例外。 张校长在晨会上郑重宣布，校领导班子已经向教育局提出财政申请，要为在校职工及其离退休人员每人每月发放500元的养老保障，以及其他一些配套养老福利。 此时是2004年，温家宝主持的全社会100%养老保险普及工作还没有全面展开，后世是农村虽然出现过每个月只领10元养老金的荒唐事，城市里的职工也有生了大病医保大部分无法报销的尴尬。但好歹是普及了全民养老、医保，“有没有”和“有多少”还是有区别的。 而在此之前，国企事业单位的离退休人员养老，是由各自的单位自己解决。一中的部分老师是交过养老保险的，更早一些的则有一中经费承担，今后全部都会转为社会承担。 但张校长在晨会上宣布的“在职员工”养老保障，每个月500元的养老金，无论如何不是指正常的教师、校领导，而是像老孙头一样的配套人员，后勤、食堂、保安队、保洁等等，这些人很杂，也远没有老师、校领导那么显眼，但数量一点也不少，而且和学校的正常运作息息相关。 但是长期以来，他们确实是学校里最弱势的群体，在整个社会也是如此，默默为这个学校做出贡献的人，大家明明知道，却因为身处社会底层，而被人选择性的遗忘。 所以，当张校长宣布完政策，老师作何感想尚未可知，学生们心里还是对这位新任的校长充满好感的，而最激动的就是那帮曾经的学校底层、边缘人群：这位新任的张校长太好了，一上来就给大家办了件大好事、大实事！500块钱虽然不多，但从无到有，而且能一直领到死！ 晨会散去，回教室的路上，最近一直看世态炎凉、市侩算计，有点灰心的周紫秋高兴的说：“最近看你爸、许强、刘妈、还有打得乌眼青的卓家，觉得人都好坏啊，还是我们学校的领导们好，做了一件大好事。” “我刚过路过孙老头，他就只说张校长好，为什么你却说是学校的领导们好呢？”佐贰饶有兴致地问。 “这还不简单，张校长人再好，他又不可能自己出钱，还不是学校出钱，那学校出钱就算是张校长提议的，但也肯定代表整个学校的意思啊”周紫秋理所当然的回答。 “是么？一个团队领导的意见就可以代表整个团队么？那你知道沙拉热窝的费迪南大公刺杀事件么？”佐贰说道。 “当然知道，那是第一次大战的导火索”周紫秋回答道。不过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周紫秋追问道：“这件事在历史上是板上钉钉的了，怎么，你还能有不同的看法？” 佐贰微微一笑，说道：“不同的看法不敢，我只是想用这件事没有写在历史书上的细节，反驳你刚刚的观点。” 佐贰继续解释道：“费迪南大公巡视塞尔维亚的日期是6月28日，这一天站在奥匈帝国一边是吞并塞尔维亚的国庆日，同时也是费迪南大公和妻子的结婚纪念日，但费迪南大公的妻子是一介平民出生，按照当时的欧洲皇室习惯，即便她是王储的妻子，也无法得到相应的待遇，但结婚纪念日这一天，大公又想对老婆好一点，怎么办呢？既然国内不能有王储妻子应有的待遇，借着吞并塞尔维亚的国庆日，去国王显摆一下王储的威仪，不就是一个很自然的选择么。” “站在费迪南大公的角度这样看这件事情理所应当，但对于被吞并的塞尔维亚人民，特别是当地的爱国者而言，所谓的国庆日就是被吞并的国耻日。在塞尔维亚当地人的眼中，他们并不知道你是来带老婆享受，他们分明看到一个战胜国的王储、王妃，在国耻日里，耀武扬威的来给失败者施加精神上的痛苦。即便费迪南自己其实是一个亲塞尔维亚的温和派！这一点塞尔维亚的人民看不到，于是刺杀事件发生了”佐贰说道。 “塞尔维亚人民痛恨入侵者，但真的想杀了费迪南引发世界大战么？其实并不想，只有那么几个极端的爱国者这么想，特别是当塞尔维亚的本地人在事先获知几个极端爱国者想要刺杀王储的消息后，上报塞尔维亚政府，政府是试图去警告王储，请他不要来的。” “但是，塞尔维亚的前任内阁政府就是被这帮极端爱国者煽动民众推翻的，所以当时的政府内阁不敢直接去告诉王储，怕极端爱国者说他们是塞jian，所以转弯通过法国政府来转告费迪拿王储，这一转告，当费迪南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压根就没当回事，一直到事件发生，身死他乡。” “你看，对于塞尔维亚的当地人民来说，他们不知道费迪南其实只是想带着老婆在结婚纪念日出来耍一把。他们只能看到一个王储，在本国被吞并的国耻日来到本国耀武扬威，当地人们就认为这是奥匈帝国的意图，所以一战中，塞尔维亚人打的特别坚决。” “而对于奥匈帝国，他们也只能看到是塞尔维亚人刺杀了本国王储的事实，对于到底是几个极端爱国分子，塞尔维亚的人民获知消息后上报本国政府，塞国政府还苦心通过法国转告，大部分塞尔维亚人在王储到来时虽然反感，但并未反对，更不要说反抗了。” 佐贰说完和周紫秋回到了教室，周紫秋犹自尚在思索，但佐贰已经非常肯定，一个履新的校长，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整合内部，然后开始大张旗鼓的搞这种非常耗钱的工程，虽然具体到每个人500元/月并不多，但全校那么多非教师职工，加在一起可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而且一旦这个承诺做出来了，那就必须真的背负到那些人死，你要是想说我今天说了，明天学校没钱就停了吧，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过佐贰心里有数，再过几年温家宝总理就要推行100%的全面养老保险改革，其实张校长的承诺并不需要背负太久。但这一点他相信张校长本人是绝对不知道的，他刚刚履新，估计一定是遇到了非常大的困难，否则怎么可能抛出这么一个后患极大的收买人心大招呢？ 佐贰正在思考的张校长，是暑假过完本学期刚刚走马上任的。原本是前任李校长的秘书，深得前任李校长的器重，所以在李校长突然被调任之后，向教育局大力推荐了张校长。 李校长是调任高升，不是退休离职，不存在人走茶凉，所以李校长的推荐还是非常管用的。再加上张校长自己也提前得到了李校长透露的消息，在所有人还不知情的时候，大力活动，最终在1月期末的年终会议上，全校领导班子非常突然的接到了李校长调任和张校长履新的通知。 张校长事前把消息封锁的非常好，这样做的好处就是最大限度的排除别的竞争对手事先和自己竞争的威胁，特别是教务处主任范德闲。他原本是校长的公认继任者，在范德闲主任的概念中，只要自己耐心多一些，多等上一年半，李校长就到了退休年龄，等李校长退下来那自己必然就是范校长了。 但问题恰恰就出现在了李校长马上就要退休的这一年半上，李校长非常希望能够在退休前提上个一级、半级，现在李校长是市里重点中学的校长，属于正科级，如果能在退休前混个处级，哪怕是副处级，退休之后二三十年的晚年生活，那待遇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李校长仿佛吃了兴奋剂一样大力活动，原来的张秘书、现在的张校长也在旁大力协助主子能在退休前提那么一级、半级。终于在退休前的一年半走通了关系，谋了一个闲差，闲差的意思就是几乎不用做事，不用做事就不必承担责任，然后混到一年半正式退休就万事大吉了。 而在这次活动中，原来的张大秘书、现在的张校长出了很大力气，再加上确实也跟着李校长鞍前马后的干了这么多年，李校长也算是投桃报李，于是。运作了一个多月，新鲜出炉的张校长在寒假前的最后一届年终大会上，成功上位。 过完寒假，新年履新之后，张校长不出所料的受到了来自范德闲的百般刁难，张校长要干的所有事情，无论对错、无论得利还是损失，范德闲一律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说起来，吴老师申请为佐贰的捐款活动，本来是件好事，但范德闲一想到如果捐款，那只能是校长主持，这岂不是给张校长脸上添金、为他在全校师生面前树立正面形象么？所以这事是绝对万万不能的。如果换成自己当校长，那当然万万可以的。 张校长在寒假期间也猜测过范德闲的反应，也想了很多缓和矛盾的招，态度必然要好啊、加点工资啊、给范德闲的几个人提一提啊，但范德闲是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感觉自己就像吃了一万只苍蝇一样恶心，无论张校长伸出什么橄榄枝，他都是想一口唾沫喷在他脸上。 范德闲在学校里树大根深，经过一个多月的折腾，张校长履新履的那就一个越来越憋屈。一中的老师大致分成两拨，一大拨无所谓，毕竟是老师，和一般的事业政府机关不一样，另一小拨坚定的支持范德闲，而站在张校长一边的几乎可以用个位数。 怎么办？能不能找到一个突破口？张校长和范主任都不敢用强，因为必须要保持风度。学校的争斗你必须保持风度，正面的理由是：大家都是文化人、文明人，就算斗也要讲求素质。 反面的理由是：大家都是文化人、文明人，你要是不讲素质，那么那一大拨无所谓的中间派很可能倒向你的对立面。 有时候一个人做好人并不是因为他想做好人，而是不得不做好人。就像在城市开车都不闯红灯，而走人行道却无所谓，从来不是因为开车的人素质高，而行人素质低，只是要承担的后果不同而已。 终于，在上个星期，张校长想到，既然教师队伍打不开缺口，学校还有一大帮非教师职工啊！如果把他们坚定的争取到自己这一边，越是生活在社会的底层越有平民式的智慧，这个道理其实就跟如果单论中国个人谁最狡猾，其实是农民一样的道理。 于是就有了今天晨会，张校长豪赌一把，而广大非教师职工果然利用他们非凡的市井智慧get到了“张校长”的善意，而非“学校领导们”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