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酒馆惊变
灰发男子似未听到，过了片刻，痴痴的目光从酒瓶处移开，低头看向了桌上的断剑。 他的思绪越飘越远，恍恍惚惚间又回到了十六多年前的那一晚。 那一天，同样是在商人小镇，也是在这个地方，不同的是当时他在顶楼的一间客房外。 那时的情景没有随时间流逝而遗忘半分，反而随着岁月沉淀记得愈发清晰，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客房内传出阵阵女子痛苦的呻吟，断剑也如刚才般挣动不休，使得他心绪不宁，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当他束手无策时，一声嘹亮的婴啼声自客房内传出。 与此同时，他还没露出惊喜之色，也没来得及回头，视线便看到宽阔走廊外的异象，幽星上空阴云散开，仿若被阳光笼罩，平时的阴霾被驱赶到了远方。 直到现在，他仍然觉得那是来到幽星所见到最美的一刻，不止是他，想来很多也会这么觉得。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美丽的景象下，到底掩藏着怎样的恐怖。 没有任何预兆，到处充斥着奇形怪状的异兽，密密麻麻，数之不尽。这些异兽甫一出现便疯了一般的攻击着人类，悍不畏死，狰狞凶残。 他还没有进入客房内看一眼刚刚来到世上的孩子，甚至到现在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便义无反顾的凭借着一腔热血飞跃楼下。 到处充斥着惨叫哭泣声，到处回响着怒骂打斗声，耳朵里听着这些声音，眼里所见的却是密集的异兽，哪能看到半个人影，无论是谁无不是被这些怪物层层包围。 也包括他自己。 不知道杀了多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遍地是异兽破碎的尸体，一人一剑早已被血染红，当他还在惊叹异兽的血液大多也是红色的时候，那些异兽莫名撤退出了小镇，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灰发男子回忆到这里，神情忽然狰狞起来，胸膛也开始剧烈起伏，满是油腻污垢的脸看起来令人充满不安。 “大、大叔，大叔？”小蝶有些害怕，试着唤了几声。 “嗯？”灰发男子冷冷的看了过来，突然伸手按在断剑上，疯疯癫癫道：“你是何人？看你的眼神，是不是也想谋取我的剑？！” “我、不……不是。”小蝶慌忙的站起来，赶紧躲到叶小星身后，使劲推了几下，急道：“小星，你清醒一下。” 叶小星见到灰发男子此时的状态，酒已醒了一半，当下勉力站起身护住小蝶，铿锵道：“前辈，你这又是为何？” “我为何这样？”灰发男子的语气透出伤感无奈，继而疯狂大笑道：“年轻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你看着这柄剑的时候，不止一次想要伸手。你们这些人就是这样，始终贪图着别人的东西，没有人例外。” 叶小星嘴皮动了动，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情，自己不止一次的想要触摸那柄剑，理亏之下无法反驳，神情不由有些惭愧。 “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灰发男子不屑道：“假惺惺的令人反胃。江湖本来就充满贪婪欲念，你如果不这样，那我反而要奇怪了。”说到这里，双眼露出痛苦无奈，隐隐还有自责之色，轻轻抚摸了下剑身，怒喝道：“滚，都给我滚！”随着话语，头发无风而动，身上的脏衣似乎鼓起了一些。 叶小星立刻凝神静气，拉着小蝶缓慢后退，此人喜怒无常，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灰发男子收回目光，没有理会两人。他低头看着断剑，嘴里喃喃道：“我自问素来光明磊落，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如此待我？！”说着徒留落寞颓废之意。 正在此时，伙计端着食盘走了出来，上面不仅有酒，还多了几道下酒之物。他将东西一一摆上桌，侧头道：“两位客人请慢用，这酒是本店特产，肯定比你刚才喝的那种劣酒强百倍。”最后却是对着叶小星说道。 叶小星不知道眼前的伙计为何故意说这些话，他转头看了角落一眼，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灰发男子有些可怜，当下回道：“我这个人喝酒全凭心情，无关酒的好坏，你倒是有心了。” 伙计笑道：“客人说笑了，这位姑娘刚才点名要好喝的酒，我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酒，十个人喝了之后，至少有八个人说好。” “你说的话，我有点不信。”小蝶见灰发男子只是安静的坐着，心里也轻松下来，轻笑道：“众口难调，我知道有些酒很出色，但在幽星上怕是不多见吧。”说着拿起酒壶，凑在鼻子上闻了闻，神情微微一滞，仿若如遭电击，怔在当场。 “怎么样，我没骗人吧。”伙计自信道：“此酒名叫清风拂柳，在龙星上可是颇受人们追捧。因为酒劲不强，所以男女皆宜。此酒有个绰号叫君子酒，不论是初次相见，还是熟稔之人，此酒都颇为应景。但客人千万别听到君子两字，便以为此酒淡如水，要知道喝多了还是会醉的。” 听到对方如数家珍般的娓娓道来，叶小星趁着微醺之意，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尝一尝。”说着坐了下来，示意小蝶给自己倒一杯。 小蝶仿佛有什么心事，露出个勉强的笑容，执起酒壶倒满一杯，随后轻轻放下酒壶，蹙眉打量着四周。 叶小星端起杯子浅尝即止，入口一股微凉，进入腹中转为淡淡的暖意，有种沁人心肺的感觉，不禁使人神清气爽。他点头赞道：“是不错。”说完神色有些感慨，又缓缓道：“三两知己，对坐共饮，点头相交，如沫春风。不亏是清风拂柳，倒是蛮贴切。”说着赞不绝口，连他这种见识不多的人，喝了此酒亦忍不住攀附风雅。 “客人喜欢便好。”伙计说着转头看了眼角落处，低头悄声道：“不过我有句话要奉劝两位，千万别招惹角落里的那个疯子，这里的熟人都知道这点。看你们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我也是有点意外。但还是挺我一句劝，那个人这里有问题，最烦别人凑到近前，远远看着倒也无事。”说着暗暗指了指脑袋，随后拿起食盘转身离开。说实话，若不是看到小蝶貌美，他也不想多说。 “哦，是么。”叶小星疑惑的看了眼灰发男子，对方刚才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些奇怪。 小蝶轻蹙着眉头，欲言又止道：“小星，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叶小星愣了下，以为她听到伙计的话有些害怕，低头看了眼几乎纹丝未动的酒菜，沉吟道：“好吧，你若是不喜欢待在这里，那我们出去接着逛会便回营地吧。”说着站起身，脑海里竟微微有些眩晕，不禁下意识晃了晃脑袋。 小蝶终于松了口气，转头清脆道：“来人，结账。”说着从怀中拿出描金卡片。 叶小星越晃脑袋越感觉到眩晕感渐渐加重，他不由双手扶着桌面，轻笑道：“我似乎醉的不轻，倒是有点古怪。”说着眼前一暗，意识似是要沉入脑海里无边的黑暗之中。 柜台处，枯瘦老叟听到小蝶的声音，慢慢站起走了过去，看着两人的目光中射出奇异之色，皮笑rou不笑，嘿声道：“不多不少，三百异晶。”说着伸出手，一副等着交钱的模样。 小蝶怔了怔，不敢置信道：“怎么会这么多？清风拂柳这种酒，在龙星上一壶不过五枚异晶。”说着用力捏了下卡片，里面才有三十多枚异晶，也是她在龙星上攒下来的。 “你都说了是在龙星上。”枯瘦老叟淡淡道：“可此时是在幽星这种偏僻的地方，但凡龙星之物，俱是百倍算之。三百异晶，我已经算要的少了，按物价该是五百异晶才是。”说着做出一副已经吃亏的样子。 “百、百倍！”小蝶吃惊道：“不可能。”说着摇了摇头，没有人是傻子，花百倍的价钱只是为了一壶酒。但也保不准有这种人，毕竟物以稀为贵，更何况是在此地。她有些慌乱的摇着头，不知该怎么办好。 叶小星强忍着不坐下，侧头道：“怎么了？难道是钱不够？” 小蝶的脸色有些灰暗，努力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若是不够，拿此物抵消可否？”叶小星此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也想快点离开此地，赶忙勉力抬起手，露出上面带着的圆环。 “锁力环？！”枯瘦老叟怔了怔，惊讶道：“此物太过珍贵，倒是能抵酒资，可是我做不了主呐。”言下之意，还是直接给钱的好，也省的麻烦。 “那你到底要怎么办？”叶小星皱起了眉。 枯瘦老叟沉吟了下，道：“这样如何，不如你们在这里呆上几日，我向上面汇报一下。实话说，三百异晶对于我们这里来说不算什么，说不准上面一高兴，这钱就给你免了呢。”说完拍了拍手。 随着声音，伙计从后面吊儿郎当的走了出来，身后陆续走出十几名手执刀剑的大汉，接着一字排开，个个气定神闲，眼神不善的集中在了叶小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