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尉迟瑞的阴影
工作提前结束，尉迟瑞却在犹豫要不要提前回家。 一尘不染的办公室里窗明几净，到处反射着生硬的冷光。从地板、墙壁到家具、用品皆为纯白。 尉迟瑞端坐在办公桌前，转了几圈手上的钢笔，钢笔“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要转笔！小瑞！再转笔就等着被尺子打！” 她的脑中浮现出母亲没有笑容的脸。 即使母亲只是在脑海里，尉迟瑞还是吓得打了一个哆嗦，赶忙把地上的钢笔捡了起来，端端正正地摆在办公桌上。 她的目光扫过办公桌上的一张照片，照片里天雨还是六七岁的小女孩模样。梁非凡站在中间，左手拥着天雨，右手拥着她，一家三口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可后来呢？ 尉迟瑞叹了口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雨和她越来越不和睦。不管她说什么，天雨总是要反驳她，不管她用什么方式努力去爱天雨，都得不到一点点正面的回馈。 “命运是没办法改变的吧？上一辈的残缺，也一样会映射到下一辈的身上。” 她想起母亲那张永远充满怒气的脸，在父亲离家出走后，母亲就带着那样的脸对着她，直到死去。 她记得还不到七岁时，有一次她在睡梦中醒来。 朦朦胧胧之中，她感到黑暗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向她袭来。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把头蒙在被子里，可那东西还是发现了她，步步逼近，魔爪马上就要掀开她的被子。 她大叫一声跳下床，鞋子也没穿，就跑去了母亲的房间。 “mama！mama！”她大声拍门，恐惧让她丧失了理智，甚至不知道要去开锁。 拍了好久，房间里一点回应也没有，尉迟瑞才想起来去转动房门的把手。 门“砰”的一声打开了。 房间里没有母亲的身影。 “mama！mama！”她一边大哭，一边大喊。 这时，她突然发现母亲卧房通往阳台的门开着。 年幼的尉迟瑞冲到阳台上，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晚看见的母亲。 母亲漆黑及腰的长发随风飘扬着。她穿了一身薄如蝉翼的白色纱裙，纱裙随意搭在身子上，她坐在阳台的栏杆上，两只脚晃在空中，好像在荡秋千。 她回头看了一眼瑞，眼神缥缈，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她。她的一抹红唇如盛开过的玫瑰，即将枯萎，却带着森森的笑意。 “mama！mama！”瑞一把冲上前去，拽住母亲纱裙的下摆，“不要抛下我！” “小瑞……”母亲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你去睡觉。” “不！mama！你下来！下来！” 年幼的瑞哭得稀里哗啦，双手使劲抱住母亲的腰，泪水和鼻涕流到了纱裙上。 “小瑞啊，你说mama爱不爱你？” 母亲仍然坐在阳台的边缘，目光如冰，唇色如火。 “爱！妈…mama爱我！”尉迟瑞哽咽着说。 “mama是不是个好mama？” 母亲的声音充满恐怖的甜蜜。 “是…是…好mama…”尉迟瑞抽泣着回答。 母亲假笑地望着她，她突然感受到一股寒气，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哼！”母亲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冷笑，“你和你爸是一个样的！等你长大了，一样会抛弃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哇哇哇哇……”年幼的尉迟瑞不知道怎么回应，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即使这样，她的小手还是紧紧抓着母亲的裙边不放，脸上糊满了泪水和鼻涕。 “呵呵，小瑞，说，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尉迟瑞拼命地摇头。 “呵呵，要不要在你抛弃我之前，我先抛弃你呢？” 母亲的声音愈发阴森恐怖。 年幼的尉迟瑞在那一刻，松开了母亲的裙边，收回了攥得发红的小手。 她绝望地抬起噙满泪水的眼睛，用绝不属于孩子的目光，怔怔地看着母亲，什么话也没有说。 母亲也看着她的眼睛，如此僵持了几秒。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母亲把悬空的双腿收了回来，从阳台的栏杆上娴熟地跳了下来，捏了捏尉迟瑞的小脸。 “行了，这么晚了，别在阳台上哭了，吵到别人睡觉多不好。我们进去吧。” 尉迟瑞没有说话。 母亲忽然之间就收起了阴森恐怖的神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脸上露出旖旎的笑容。但尉迟瑞看得出来，母亲的眼睛完全没有笑意，她不是真的在笑。 “小瑞最可爱了！和她的禽兽爸爸长得一点都不一样！mama爱你。” “小瑞，mama爱你，mama爱你……” 如今的尉迟瑞想起这句话，依然感到恐怖。 在恐怖之余，她的眼睛一片干涸。从很小开始，她的泪腺便不再具备分泌眼泪的能力。那是一种强迫之下的条件反射。 “小瑞不要哭，mama不喜欢你哭！再哭！再哭就用尺子抽死你！” 如果没有从母亲那里得到过正常的爱，你也没有能力去爱你的女儿吧？ 母亲是你的镜子，你看着镜子学习如何做一个母亲，如果那镜子早就碎了，你又怎么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尉迟瑞叹了口气，穿上高跟鞋，走出了办公室。 “回家。”她对司机说。 尉迟家的别墅二楼，天雨正在卧室里研究世界地图。 世界地图上除了四大洋之外，50%以上的面积是焦黑色的，那些是核战灾难后的“焦土废墟”。曾经五大国繁华的都市，皆被埋在焦土废墟里。 另外20%左右的面积是深棕色的，那些是核战灾难后的“剧毒沙漠”，三百多年过去后，虽说沙中的剧毒已经衰弱，但那里依然寸草不生，夏天的气温高达五六十摄氏度，没有人能够在那里存活。 世界的西南角有一块不大的地方，用明亮的黄色标注了出来，那是仁都的所在地。 仁都坐落在西大陆的底端，三面环海，听说这里曾经是个“永久性中立国家”，民风质朴不关心政治，地理位置又处于偏远的大陆底端，所以在核战灾难中没有遭受直接打击。 新世界重建委员会最终选择了这块地方进行重建，初建人口不到2000万人，如今人口增长至6500万人。 四大洋中有一些零散的岛屿，也被标注上了明黄色。凡是有明黄色标记处，说明那里有人居住。所有居住在仁都以外的幸存者被统一称作少数族裔。 很久很久以前，天雨听一位老人说过，那些少数族裔的人们仍生活在文明被摧毁的世界，过着原始人类的生活，吃着没有经过安全盖格指数检测的食物和饮用水。他们的平均生存年龄不超过四十岁。 虽然对这样的言论，天雨表示怀疑，但小时候，她仍旧一遍又一遍地去找老人，津津有味地听他讲述世界上“其他人”的故事。 她记得老人说，世界上有一种人，被称为“冰人”，他们选择留在未被污染的冰洋原地，经过几百年的进化，身上长出奇长奇厚的银色毛发，遮挡住皮肤，抵抗着严寒。他们的牙齿进化成核灾元年前的古生物--北极熊一样坚硬，可以直接嚼碎冻成冰块的一整条鱼。 老人还说，世界上有另外一群人，被称为“火人”，他们生长在酷热的剧毒沙漠边缘，靠吃蜥蜴为生。为了抵抗炎热和强烈的紫外线照射，他们的皮肤逐渐加厚成蜥蜴皮一样粗糙的铠甲，毛孔具有极强的收缩性，可以通过短时间大量排汗来降低身体的温度。 老人还告诉天雨一个神秘的地方。那是整个故事中，天雨最喜欢听的桥段。 “这个世界上啊，总有些神神秘秘的地方！核灾元年之前，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叫做百慕大三角。那里的磁场很奇怪，任何飞行器啊、轮船啊、只要经过就会发生事故，所以没有人能够逼近，当年的各国政府都怀疑百慕大三角区是外星人的基地。 核灾元年之后，这个世界上还是存在这么一个地方，地点改变了，可一样神秘莫测，这个神秘的地方就是“千束焦土”。 这么多年，那个地方根本无法靠近，飞行器飞到周边，所有仪表就皆失灵。从卫星地图上来看，那块地方一点异样都没有，就是一块被烧得漆黑的焦土，没有任何生物的影子，也不知到底是为什么……” 天雨正沉浸在老人说的故事之中，楼下传来关门的声音。 “爸爸买东西回来了。”她开心地想。 紧接着，她听见了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还有Nam婆婆的声音。 “夫人，您回来了！” 天雨的心中一紧。 “尉迟瑞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赶忙在镜子前整理好衣服，梳了梳头发，向楼下走去。 好久都没跟尉迟瑞谈过话了，还真有点不适应…… 关于丢的问题，她到底是什么态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