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冉氏兄弟
他这话可把争辩的双方都激怒了,两边不再针锋相对,把矛头指向了他。 一个面有稀疏长须的书生抚须道:“看你年纪轻轻,竟口出狂言。这位小哥是哪里人士,师从何处呀” 张珏纸扇在胸前扑扇两下,心想都是四川本地人,或附近的,士人圈子就这么大,在座多少都相互知晓,自己若说得近了,必被识破。 “在下不是本地人,早年在白鹿洞书院读过几年书。”张珏自得道。 白鹿洞书院不在四川,想来这里应不会有该书院的学子,就算有,顶多一两人,白鹿洞是大书院,没见过很正常。 “余制置也是白鹿洞的学生”有人如同得了发现般叫道。 张珏摇扇道:“余制置是早些年的前辈,在下未曾与之谋面过。” “就算你是余制置的学友,就自恃高人一等吗凭什么说我们谈的是空话莫非这位兄台有高见” 众人皆不服,定要张珏说出个所以然。 “高见没有,但我至少知道谦虚,不会随随便便把自己的主意称高见。”张珏笑对众人,“为什么说你们说的是空话你们难道自己没发觉吗你们争的那些,有谁用得上你们争出个高下,朝廷就按你们说的办了吗你们所争的不是你们要考虑的事,甚至都不是余制置考虑的事。余制置用不着上这些,你们说得再妙,他也不会召见你们。你们现在这样,就好比卖菜的老汉不思考怎么多卖菜,而cao着宰相的心。” “忧国忧民,是士子本分。你也是读书人,作起比喻,怎这么粗鄙我们是卖菜老汉能比的么”士子们皆不服。 张珏又道:“既然忧国忧民,就想点实际的吧你们不是主张一战吗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打胜仗你们不是主张和议吗要怎么和议才不会吃亏,之后又要怎么样休养生息没有具体对策,你们争的什么呢不是空话是什么” 这到把士子们都问住了,真要他们说个具体措施,他们中多少人连想都没想过。 “你们知道士兵怎么打仗吗你们知道妇女织一尺布要花多长时间吗知道有多少条路可以通往重庆吗所以你们在招贤馆呆了这么久,连余制置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有这空闲争辩,不如出去走走看看,了解实情,想出实用的对策。” 一番问话,又让众人哑口无言。 张珏越问越得意,把这些自以为是的书生难住,真给自己这种没读过书的长脸。但要问他答案,除了士兵怎么打仗,他有亲身经历,其它的也是一概不知。 “通往重庆的道路,四面八方算下来,约有三十六条,若要算上各种小道,其数就不可计了。” “妇女织布得看快慢,懒妇一日难进一寸,但一般来说,一日能进一尺已是勤妇。而军士打仗,我们兄弟未曾从军,确实不知了,还望兄台赐教。” 忽然有人对答,张珏寻声去看,只见是两位年轻书生,布制长衫,跟他一样,手里握了折扇。张珏不知道他们答得对不对,看向上官夔。上官夔为了画温泉分布图,顺便把重庆的路摸得差不多了。见上官夔轻点头,张珏知道他们真懂了。 馆里的其他读书人认识他们俩,这两人答上了张珏的难题,他们立刻视其为救星,争相拉拢。 “两位是” “在下冉琎。” “在下冉璞。我们兄弟是播州人士,前日才到招贤馆。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原来是两兄弟,难怪衣着风格和容貌都有几分相似,张珏打量他们。 现在轮到他自报家门,张珏想,应该没人知道“张珏”是谁,大方道:“在下张珏,原是凤州人,现居于名山县。听闻余制置设招贤馆,所以特地来看看。” 果然,“张珏”并不有名,报出名号,四周都没反应。 “唉,这不是静之兄吗”冉氏兄弟忽然对着马敉宁惊讶。 马敉宁也惊,“两位认识我在下马敉宁,字静之。” “真是马静之”冉璞对兄长笑。接着再向马敉宁拱手问候,解释说:“静之兄不认识我们,我们却认识静之兄。以前静之兄召集学生集会,闻名学界,我们兄弟有幸参与过几次,远远见过几次,所以认得。” 马敉宁摇头笑叹:“往事不堪回首。居然有人还记得我自父亲背弃祖宗,我有段时间甚至不敢出门见人,更不敢提以前的事,就怕被耻笑,一个降敌逆民之子,有何面目自称学子领袖,妄论报效国家呢” 冉琎也摇了头,“那是你父亲的事,与你何干虽说父子相亲,但还有大义在上,只要大义做对了,那就无愧于心,何必在意父亲干了什么呢更无人讥嘲静之兄,谁要是讥嘲,谁便是分不清好坏的睁眼瞎。” 马敉宁受了鼓励,点头微笑。 “他就是马静之,马道乾的儿子啊”周围人这才把马敉宁认了出来,一个个都惊奇万分。 “难怪看他有些眼熟马静之也来重庆了” 读书人们纷纷向他行礼问候。 一时马敉宁成了馆内的焦点,张珏坐其身旁,悠闲地扇着扇子,看来马敉宁比张珏有名得多。 “好热闹,今日招贤馆来的客人真不少。” 哄闹之中,又有人踏进馆内。进来的是位三十多岁的青壮之士,负着手,身后跟着几名随从。 馆里的读书人不认识他,但张珏一行人是认识的,都惊讶不语。馆内的衙役也认识来人,他们可不敢像张珏那么稳坐,赶紧上前迎接制置使驾临。 得知到此的居然是四川安抚制置使余玠,众书生惊得睁眼张口,愣了一阵,才向余玠聚拢,忙着躬身行礼。 余玠笑着应答,一一回敬。最终他笑眯眯地把目光落上张珏所在的位置。 张珏自然知晓,余玠突然到此,定是有认识自己的差役去通风报信了。他起身出了大堂。 “余某与这位先生有事相商,失陪。”余玠见张珏出门,刚与众人见了面就告辞。惊得堂内的士人莫名其妙,相互对望。那个叫张珏的究竟是何人该不会真与余制置是学友,现在见了面要叙旧了吧 “我一直等着你,终于想通了吗”余玠在张珏身后问。 张珏笑转身,“我何来想不通只是这几日在等大哥的消息。” 提到彭大雅,都难免伤感,余玠惋叹道:“尚未有子文兄的消息,抵达赣州没这么快,放心就好,他们会报平安的。” “没有更好,即使有,为免乱我心神,他们也定不会传给我。”张珏已经知道了结局,其实这个消息等不等都无所谓了,“我给大家带来这么多麻烦,也到了该振作的时候。报效国家是大哥的心愿,如今我会替他接着完成。余制置,我知道你欲复失土,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余玠大喜,“如此甚好君玉可知,就在不久前,赛存孝也书信于我,愿到四川供职。有了你们,我何只如虎添翼” 刘整的本事张珏更清楚,他来了,彭大雅的心愿距离实现就更近了一分。 “不过余制置,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准许。”张珏道。 “说吧君玉” “在入你麾下之前,我想回名山县一趟,处理好个人问题。” “这有何难,尽管去就是”余玠毫无犹豫地答应。 张珏却露了犹豫之色,因为他要回的是名山县。耽误了这么久,在四川绕了个圈,总算要回去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