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倒数
协议再递回江文恺手里的时候,沈家茵看清了上面的字。 股权转让书。 猜也能猜到,江文恺被逼急了,企图一份合同不劳而获江湛平所持有文锐的所有资产。 而他居然也签了? 沈家茵盯着上面三个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居然能为了自己,就把打拼大半生的资产,拱手让人? 江湛平转身向她走过来,开始解她手上的绳子,眉头皱的像是要锁在一起,声音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的问话刚问完,沈家茵就看见一个砖头对着他后脑就要砸下来,她大呼:“小心——” 江湛平猛然转身,虽然躲过了砖头,还是被四个大汉围在中央,很快就也被绑了起来。江文恺笑得开心:“文睿,你就先陪着她坐一会儿吧。等我确定自己安全了,自然会放了你!” 江湛平问:“怎样你才能确定自己安全?” 江文恺只笑,拉开门就出了仓库,剩下四个大汉虎视眈眈看着他们。 她看着身边的江湛平,十分不置信,他居然能为自己以身犯险:“今天的你简直不像你!” 江湛平微微笑,眼中是明亮的颜色:“那像谁?” “像好人。” 这样危机的情势下他居然还能笑的如沐春风,一派潇洒从容的模样:“怎么,我以前在你心中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形象?” 沈家茵冷哼:“反正不是什么好形象!” 江文恺返身回来,摆手,他们的眼睛就被蒙上,然后被押解上了车。 黑黢黢的视线,她越来越困倦,却听到江湛平对着她耳朵的方向,轻声说了个:“别怕。我在你旁边。” 这句话说的十分平淡,却让人很安心。 沈家茵即使心里对他有一百分的抵触,此刻却说不出任何话语来反驳或者回应。 车子的颠簸,再加上全身被绳索缚住,她找不到支点,身子晃来晃去,晃得她有些想吐。感觉到旁边的江湛平安稳如山,便将身子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颠簸中竟然沉沉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是被人推下了车,耳边轿车呼啸远离的声音。 她以为是将她一个扔下了车,眼睛还是被蒙着,手也还是被绑着。 不知道身在哪里。不知道旁边有谁。 感觉有水一点一点漫过她的膝盖,裤腿已经湿了一半。 她一下子惶恐起来。 她开始呼叫:“有人吗,有人吗——” “当然有!我在你旁边!”他听出她声音里的恐惧,安慰道,“你等一会儿,我先将身上的绳子解开,再给你解绳子。” 沈家茵便不再出声,过了一会儿,眼睛上的蒙布被扯掉。 江湛平又将缚住她手脚的绳子解开。 眼前是滚滚的绿江水,旁边是微笑着的江湛平,她不知道哪里来的情绪,一下子只想嚎啕大哭。像是憋了好久好久,淤积着,就在这一刻冲破所有的防线,全部发xiele出来。 她十分想要扯出一个笑,哪怕是自嘲的笑,面部表情却只有僵硬。 不想让江湛平看见,她蹲下了身子,呼气呼气,再呼气,眼泪却吧嗒吧嗒掉。 最后江湛平走过来,把她搂在怀里,也没有说话。 风吹着湿漉漉的裤脚,贴在皮肤上,十分不舒服,她蜷在江湛平的臂弯里,最后将脑袋也埋了下去。他身上有熟悉的味道,薄荷味胡剃水、金纺、也许还带着些烟草气息,又或者全是她的错觉,可竟然这么亲切。明明不应该是他的,明明不应该是他的……放佛隔着千山万水,放佛隔着生死离别,放佛隔着那么多的爱恨纠缠……她一直不敢抬头,泪水就一点一点溢在眼眶里,稍微一动就会满出来。 她怕湿了他的衣服。 她可以杀了他,可以逼死他,但绝不能在他的怀里落泪。 多么可笑。 江湛平看她半天没有动,竟然以为她是累得睡着了,捞起她的膝盖,直直将她抱了起来。以为她不会回答,可还是悄声问她:“我们回家吧?” 他其实还想在后面加一个尾缀:老婆。 我们回家吧,老婆? 沈家茵却像被电打了一般,立刻睁开眼,从他怀里跳下来,“回家?回你和刘思桐的家吗?” 他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当然不是。” 沈家茵望着他,等他说下去。 “我和刘思桐不是你想的那样,所有的所有,都是为了安慰她。思桐自从江真然走后,就一直很抑郁,一直到你跳楼,她才缓和,可是你回来了,她的情绪又不稳定了。医生说她的精神时刻都处在高度紧张状态,随时会想不开。如果现在离开她,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不屑:“她刘思桐死活,干我什么事?” “她家对我有恩,她又是我前妻,她的病还是因我而起,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照顾她,希望她能好起来。所以,我一直隐瞒着,不敢向你解释。但我也知道,我们之间的信任早都崩塌,经不起一点点欺骗。可我还是不敢解释。小念是领养的,我和刘思桐什么也没有……”他淡淡地诉说着,声音却忽然停了下来,半天不说话。 从兜里掏出烟盒,取烟,点燃。 似乎也开始烦躁起来。 沈家茵斜睨他:“然后呢?” 他蹲了下来,然后又站起来,刚刚点好的烟又掐掉,“然后,我刚才竟然忘记了我们之间的深仇大恨,妄想你能跟我回家,还祈求你能相信我。”他笑,“挺搞笑的。” 她附和:“是挺搞笑的。” “给我一个机会吧。”他的声音像是做最后的挣扎,“这有多难,我明白。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什么都能给你,绝不是骗你。” “江湛平,你什么都能给我。可是你需要告诉我,你现在还有什么?”五分钟的时间足够她收拾突如其来的悲伤,沈家茵又恢复了干练的模样,“你的财产刚才签给了江文恺,你的心在三年前就被狗吃了,你的身……两年的夫妻生活,我早已经厌倦,你现在还剩什么?只剩下一条命!那个我得不到,虽然我很想得到。” 江湛平倒抽一口气,他真心的表白,沦为她精明的算计。 这是不是他们最大的悲哀? 原先是她信任他,他伤害了她,然后她终于学聪明,他再肯交付真心,她却怎么也无法相信。 江湛平叹了一口气,顺着她的话讲下去:“其实我拥有的东西很多。” “文锐股票的处置权,我早已过渡至我母亲名下,刚才给江文恺签署的转让书不具有法律效力。但如果需要,我还可以再过渡回来。” 沈家茵一愣。 怪不得他签署协议的时候,那么果断,原来心里早有算计! “我可以把心交给你,没有算计。你要杀我,更简单,只要在我睡觉的时候对准我的胸口用力捶下,心脏搭桥手术曾锯开我的胸骨,如果再断,法医也诊断不出是他杀。”他无力笑了一下,云淡风轻道,“其实怎样都无所谓,只要你别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