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疲乏
许皖云又问他:“如果没了这一模一样的声音,你是不是就可以放过我了?” 她弯弯的笑眼像是针一般刺进他的心里,他带着汹涌的怒意和愤恨,声音嘶哑,一字一句:“许皖云,你休想!就算我死,也不可能放过你!” 猛然惊觉她的脖颈还戴着那枚戒指,心里的厌恶和凶狠猝然爆发,只想把她揉碎,然后碎尸万段!他发狠,一把扯下戒指链子,金属接扣挂得她脖颈上全是血,他揪住她的头发,扳过她的脸,只希望她不要再笑了,死死抑住胸腔翻涌的气血,“还想他?他早被我们害死了!你根本没资格!你不配去想他!” 她的面色却极为平静,笑容凄凉:“我也想让自己接受他死的事实,可试着说服自己一次,就恨你一次!如果他在的话,怎么会让我被人这样谩骂指责,怎么会让我被人欺负侮辱……死又死不掉,活着却太难受了,离开你又被捉回来,江湛平,为什么你总不放过自己?” 感觉她的笑容依旧,呼吸扑在自己脸颊,微薄而寒凉:“其实挺悲哀的,我终究没爱上你……其实,也想过,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也试过接受你,但那些坎,终究还是没走过去……” 终究走不过去…… 他的唇立刻就堵住她的嘴,让她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下去,牙齿扯着她的唇,几乎要撕裂下来,像一个嗜血的魔鬼,明明应该是缠绵的亲密,却变得如受刑一般难熬。感觉他的舌又一次撬进来,还带着薄薄烟草的芳香,熟悉的气息辗转在彼此唇齿间,却如狂风暴雨一般,尽是强取豪夺。 她张开眼,他漂亮的眸子一点一点放大,仍是深邃而湛黑,双眉蹙在一起,真是想替他抹平…… 文睿,你在天有灵,看到我和你的亲哥哥变成这样,会不会心痛?会不会后悔当初义无反顾把自己的心剜出来给他? 沙发巾被扯下,扔在一边,他终于欺身上来,许皖云想到接下来可能的虐^待,不由地浑身哆嗦。 脖颈的伤口大概被挣开,烈烈地痛,她却突然笑了,腾出手慢慢地向后摸索,终于摸到转角小茶几上的青花瓷瓶,用力往自己的额头砸去,顿时血流如注,瓷瓶碎裂,她握着碎瓷锋利的豁口,就往自己的脸上割去。 江湛平猛然握住她的手,嘶吼:“你干什么!?” 她用力挣脱她的手,从眼角又割出一道极长的血痕,深可见骨。 剧烈的痛让她倒抽气,话都说不清楚,声音森森,听起来可怖:“除非、除非没了,不然我……逃不掉……” 江湛平望着她血rou模糊已经辨不出模样的脸,眼里尽是震惊和震怒,她的手却还在划,血越来越多,整张脸已经面目全非…… 他猛然来夺她的手,她绝望地握着,眼底居然露出嘲讽的神色,他一急,扳不开她的手,竟然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拖起来,抡在地上。 茶几被许皖云的身子撞得发出凄厉一声响,迷糊的腥红中,看见江湛平疯了一样抱起自己,想给她套衣服,她的手乱抓乱挠,就是不老实,江湛平倒吸一口气,声音嘶哑:“许皖云,你再不老实,我会让许天琪立刻在世界上消失。” 不再乱动,她抿紧嘴唇,嘴角竟然还扬起了弧度。 “你在干什么?!”他立刻警觉,立刻要扳开她的嘴,掐着她的下巴,恨不得撕开她的嘴。 还是晚了。 血顺着她的嘴角下渗,一丝一丝,他终于撕开她的嘴,一大汪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喷在他的脸上,还带着她的体温。 江湛平冷笑出声,声若游丝:“许皖云,在我身边真的让你这样痛苦?怕被找到宁愿拿瓷片割自己的脸,怕我纠缠宁愿咬舌自杀?许皖云啊许皖云……我、我到底应该拿你怎么办?用什么方法,才能让我们都解脱?” 深呼吸,立刻抱起她下了楼。 他怕她再次咬舌,把温热的毛巾硬是塞在她嘴里,却被她吐了出来。江湛平一狠心,把她抱在怀里,手背死死抵住她的嘴角,要把她的嘴巴撑开,也只能咬住他的手背。 另一只手握着毛巾,一点一点帮她擦脸上的血渍,力道很轻,声音很低,低得她几乎听不见:“许皖云,你到底有什么魅力,一滴眼泪,一个微笑,一句道歉,甚至不说话,只要站在那里,就让我像着了魔一般……以前的日子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那样残忍对待自己,我、我真的心疼……”他说不下去,声音越发颤抖,别过脸去。 一大颗咸涩的水滴下来,guntangguntang,蛰得她的割痕越发痛,她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猛地一僵,蓦然沉默。 司机将车开得极快,车厢很安静,除了他轻柔的擦拭的声音,空调吹出一丝一丝的热风,真皮座椅上轻微的腥膻气息,他的呼吸很近,却不平稳。 她突然叫了一声痛,江湛平的手一下顿住。 她含糊不清地嗫嚅什么,他听不清楚,耳朵凑近了,才猜道她说的是:“水……” 司机递来保温杯,他愣了一下,想她不会再寻短见,这才抽出手,拧盖子。 许皖云抽了一口气,现在正是逃跑的好时候…… 永永远远地跑,永不再回来! 趁他不备,立刻拧开车门,他惊觉,立刻来抱她的身子,“你别——” 许皖云嘴角扯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不顾正在飞驰的车子,纵身跳下去,滚下了林荫渠…… “皖云——”他一声嘶吼,发疯一样地扑上去,百叶帘翻滚成一个巨大的翅膀,他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小。 司机突然一个急刹,他猛一晃,扶住把手,下车的时候,却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连零星半点的血渍都没有! 路灯鬼魅一般地发着黯然的光,车辆来来往往,卷起夜风呼啸而过。 他吼着她的名字:“许皖云——皖云——” 再往前是人民广场,他绕来绕去,茫然而不停地兜着圈子,还是没有她的身影,解放碑高高伫立,下面黑压压的全是人…… 发疯一样地找,却什么也没找到,什么也没有…… 他竟然还能笑,笑得自己都脊背发凉。手攥紧再攥紧,捶碎了淬光的车玻璃,血顺着蜘蛛网一般破碎的裂痕往下流,眼前是川流不息的马路,夜色铺张成一个巨大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