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看书
许皖云要顿一下，才想起苏小闻嘴里的江文睿是谁。 这三个字，她好不容易不去想了，和着袅袅白烟，全都消散了。那个记忆里敢爱敢恨的少年，那个用了六年牵肠挂肚的人，随着那个飞扬恣肆却纷乱的青春，早就遥远模糊了。直到苏小闻说起，她才恍然大悟，并不是同一个人。 她问：“哦。他好吧？” “好什么好。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新闻报道你没看啊？”苏小闻看她的模样，叹了口气，“警察在绿江来来回回搜了多少遍，江文睿也疯了一样沿着绿江没白没黑的找，还雇人找，现在虽说不是寒冬腊月，可绿江的水多冰你也是知道的，当着那么多警察和记者的面，一感觉有情况衣服没脱就跳下去捞人了，那个样子要多吓人有多吓人，直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许皖云面色平静，哦了一声。 “对了，报道！”苏小闻从包里掏出一个份报纸，“自己看吧。” 江湛平怎样，她不想关心，瞥了报纸一眼，接过放在一边，“以后慢慢看吧。” 苏小闻走了之后，她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电视，正在放台湾青春偶像剧，嗲声嗲气的国语听得她十分困倦，被子摊开准备睡觉，手腕不小心就把床头柜上的报纸扫到了地上，她去捡，无意瞥到上面的大标题，便看了起来。 社会新闻。 本报记者讯，曾引起媒体广泛关注的文锐传媒商业欺诈案告一段落，文锐传媒却再次走入新闻视野。九月三十日，其执行董事、行政总裁江文睿的妻子于在他们位于禾丰公寓的高层住宅中坠楼，生死未卜。然此案又有新进展，十月三日早，在距绿江下游大桥三百米处，打捞出遗体。通过技术鉴定、调查取证判断，已初步排除情杀、仇杀和劫财的可能。目前警方已做出进一步的官方认定：许皖云系自杀身亡…… 她愣了一下，才明白这个新闻的意思，也就是说，连警方都确定自己死了？也就是说，不用坐牢了？不用背黑锅了？甚至，连许皖云这个名字，都随着自己的消失，而消失了？ 江文睿也以为自己死了？ 她只想咧开嘴笑，笑了很久，最后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对床的小陈姐看到她的样子，以为是报纸上登了什么笑话，就问：“什么故事这样好笑，说来听听？” 许皖云擦干泪：“也没什么。黑色幽默，说出来就没那么搞笑了。” 刚好迟医生来查房，十一期间大部分医生都休假了，迟医生家远，又是单身一人，便日日来值班。看见许皖云和小陈姐在聊天，笑着走过来，望了一眼小陈姐的手腕伤，道：“今天恢复不错。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小陈姐喜笑颜开：“迟医生的医术好。” 迟医生笑容谦虚：“哪里。”望了一眼许皖云，“你怎么称呼？所有的单子上都没名字，刚才是不是亲人来看望了？手续补齐了？” “是，手续补齐了。”迟疑了一下，突然想起以前看的张爱玲的小说《多少恨》，多少恨，她现在的心情就是这样子，于是答：“我姓沈，沈家茵。” 迟医生笑：“佳音？是不是静候佳音的那个佳音？” 她摇头：“不是，宜室宜家的家，芳草成茵的茵。”又问，“迟医生看不看张爱玲的小说，有一个中篇的女主角就叫这个名字。” “哦？”迟医生眉眼弯弯，点了点头，“虽然没看过，但冲着这么好听的名字，我也要去拜读一下。” 谁知道第二天，她去找迟医生的时候，就看见了办公桌上的《张爱玲小说全集》，十月文艺出版社的册子，总共五本，白色的装帧，侧上角漂亮的红色印花。她愣了一下，刚好迟医生从外面进来，就笑着解释：“天天和病患打交道，偶尔文艺一下也是好的。不过，女主角和你同名的那本书还没找到，你要不要告诉我是哪一篇？” 她随便拿起一本，都是长篇，一五一十地回答：“我说的《多少恨》，是中篇，你这上面没有的。” “《多少恨》啊……”他喃喃自语，看了目录，然后一下就翻到了，“你别被分册的标题迷住，这里面可是全集呢。这上面不就是。” 她看见迟医生认真的样子，扑哧一笑，“你可真是认真哪。” “是吗？我就当做夸奖了。”想起了什么，问她，“小沈你天天在病房里，除了看电视就是发呆，也挺无聊的吧。要不要拿几本去看？” 她欣然抱走：“好啊。那就谢啦。” 没过几天苏小闻要做一个美容与整形专题节目，第一个就想到了迟誉。于是又假公济私地杀到了医院，说明了来意，接着软磨硬蹭要他去专访，迟医生好脾气地帮她联系了医院附属的整形机构接待中心，接待中心十分热情：“行，我们请全国著名的面部五官综合整形专家李医师参加你们的节目。” 许皖云看她这个样子，笑说：“你干脆交个陪床费，住这儿得了。” 苏小闻更加不忿：“jiejie，我不工作了？我不养家了？我不扫地做饭洗衣服洗碗拖地了？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做好不好？别以为我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只会泡帅哥。” 许皖云嗤之以鼻：“难道你不是么？难道你的工作很重要？难道那么大的家业是你养的？难道有苏浙在，你还会扫地做饭洗衣服洗碗拖地？开玩笑。” “哎呀呀，你不要拆穿我。”苏小闻笑得一脸憧憬，“改天让苏浙托人把我调到娱乐版好了，娱记才是我的人生追求。” “你看，还不是要苏浙帮忙？”她叹气，“苏浙真好，把你当个猪养，整天无忧无虑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她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她一直很瘦，所以并不很显，直到现在，渐渐露了形。咨询了迟医生，能不能出院，迟医生观察了她的脸，嘱咐道：“可以出院，定时来换药就可以。前天动的手术，一个星期来拆线。注意饮食，忌食脂肪油腻、香甜黏滞、辛辣、香燥、酸涩的食物，更忌海腥发物。要是出现伤口感染肿大凸起异状，立刻就诊。给我打电话咨询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