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放手
离婚了。去张家收拾东西。 张家看起来格外冷清,老爷子不在,张惠钧躺在沙发上睡觉。她走过去,动了动张惠钧的胳膊:“日上三竿了还睡觉?” 张惠钧翻个身,不理她。 她就默默去卧室收拾东西,其实阿姨已经把她的东西都收好了,放在角落的行李箱里。她检查检查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一拉看拉链,立刻就惊了。 她的裤子,毛衣,大衣甚至羽绒服都被剪成了布条,棉絮洒得到处都是,连她的手套也不放过! 许皖云本来还觉得有愧,觉得张惠钧帮她复课,觉得张惠钧放手,觉得张惠钧变好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暴戾阴鸷的张惠钧了! 多么可笑! 她简直是忘了什么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张惠钧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走过来,茫然地看着一箱子狼藉,“是我剪得。” 她怒火上来,却仍是压低了声音:“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他却反问她:“你知不知道盈盈为什么自杀?” 她当然不知道。 “因为你,她觉得你我离婚是因为她,她觉得愧疚……”张惠钧几乎要哭出声,“她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连死都是。” 许皖云无法描述心里的震惊,“她的死,是为你?” 张惠钧背过身去,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慢慢地拿起杯子在手里摩挲。许皖云就跟着他坐了下来。 “是我爸最先看上的盈盈。那时候,华济生科正面临财务危机,夏伯伯来求我爸,我爸同意注资,条件是两家联姻。夏伯很犹豫,结果盈盈同意了。她是夏伯前妻的女儿,前妻一死,家中上下全欺负她,她一心想离开夏家,就嫁了过来。她刚来的时候比现在还文静,一天都说不了一句话。她毕竟是继母,又那么年轻,我自然就生出了排斥心理,老欺负她。她从不生气,逆来顺受,有几次过分了,还把她惹哭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了。” 张惠钧喝下一口茶,神色凝重,继续说。 “被我爸知道了,我爸很生气,骂了她。我年少气盛,不但顶撞我爸,还差点和我爸对打。一气之下,他就把我送进了他的医院,你肯定想不到,我爸的医院,是精神病院!” 她恍然大悟,“这么说,你的病是……” “是。我本来没有病,和那些精神病人生活久了,吃药吃久了,没病也逼出病来了。出院后,我决定开始新生活,就认识了你。说怀着美好的愿望,是真的。可日子就没平顺过,我早都减了药量,结果又复发了……” “是我不好。”她不知道说什么,“我没尽到妻子的责任。” “我那段时间压力实在太大了,顶不住,就去找夏盈,就是被你撞见的那一次,我们都不是有意的,这恐怕就叫意乱情迷吧。你要闹离婚,夏盈就以为是她破坏了我们,原本她就脆弱,各种打击下,就选择了死……她怎么那么傻!” “对不起。” “开始还挺恨你的。不过盈盈的死倒让我豁达了。”张惠钧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其实你也挺难的,我知道。谁也没对不起谁。既然离婚了,也别留下恨。祝你幸福吧。” 许皖云低声:“也祝你幸福。” 晚上同事过生日,先去吃饭,然后唱歌。寿星很会调节气氛,认识不认识的大家全在一起胡侃,女士喝红酒,男士喝白酒。饭至中旬,不知谁提议要男女饮品对调,气氛一下就热闹起来,男男女女全叫好,于是,就变成了男士喝红酒,女士喝白酒。 在座的,不是酒场好汉就是女中豪杰,可苦了她,红白对喝,还不停有人来敬,认识的人吧,倒还可以随意,不认识的,她只能一口闷。 倒没大醉,尚存一丝清醒。借口去洗手间出来吹风,拉上包厢门,往外走。 黑西装男子挡在了她面前。 她没抬头,绕道走。 那男子又档在前面。 西装是名牌,男子身材也不错,就是她醉意朦胧不想抬头。 “你是不是有意躲着我?” 许皖云一听是江文睿,醉意立刻醒了一半,“我为什么要躲你?”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躲着我。”江文睿把问题反抛给她,“这段时间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来找你你又上课不见我,我以为你有多忙,结果看你在这里唱歌。” “同事过生日而已。” “那就是说,你等会儿有时间了。”他又露出了那种春风得意的微笑,“等一会儿,我来你包厢接你。” “别。”许皖云拒绝,“我不能留太晚,明儿还要上课。” 江文睿不依不饶:“就想带你去看夜景,不会太晚。” 许皖云妥协:“好吧。” “你又喝多了?”江文睿闻到她的酒气,三分无奈地问她。 她纠正:“是喝酒了,没喝多。” “好吧好吧。”他不予置辩,塞给她一个小瓷瓶,“这个拿着。像你这种不懂酒席作假的家伙,就不能少参加一些聚会么?” “这是什么?” “解酒药。” 他的嗓音沉稳清晰,演艺灯下,眸光澄澈,淬着盈盈的色彩,更显伟岸颀长。许皖云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背影,这男人的体贴,让她都狠不下心离开。 她返回包厢的时候,实验班的徐老师和教导主任对唱纤夫的爱,两人唱得如痴如醉,直把许皖云听得昏昏欲睡,一曲唱罢,大家齐鼓掌叫好。又放了几个曲子,不是民歌就是嘶吼的音乐,后来不知哪位太无聊居然点了黑色星期天,暗沉的背景音乐实在是渗的慌。终于放到了正常点儿的歌曲,江文睿来了。 同事并不认得江文睿,打趣道:“许老师,这么优秀的男友也不介绍介绍?” 她不好意思的摆手,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江文睿,索性就微笑。 恰好放到男女对唱,孙耀威和黄靖潍的《你是情人还是敌人》,很老的一首歌,想当年台湾古装戏轰轰烈烈袭来,她也是粉丝之一,每天守在电视机前,就等着每天的两集。大学时还和江文睿聊过《怀玉公主》,他也记得,不过十分嗤之以鼻,还说,那种戏,纯粹就是骗你这样的傻帽。 她不赞同,看戏就图个乐子,要是电视剧都一五一十地照着生活的面目去拍,那还有什么意思? 就有人把话筒递给江文睿:“许老师点的,来,情侣对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