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地震怒了,突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天色暗的连地和天都快分不清了似的,只有电光像一条叱咤风云的巨龙,极快极亮,曲曲弯弯地在天宇间乱窜,仿佛想一口将这些凶残的鬼子吞入腹囊。人群中乱成一片,有的哭有的骂,有的叫有的喊,特别是小男婴年轻的母亲,见自己的幼儿死的这么惨,痛得她大叫一声: “我的儿哪!” 少妇眼前一黑,当场昏死过去。 老百姓一个个磨拳擦掌横眉怒目,嘶喊着要与鬼子拼命。山本太郎见此情形“哇啦”怪叫一声,鬼子的机枪立刻朝着人群“叭叭叭叭”打响了,站在前面的老百姓一连倒下好几个。伪军也慌忙卧倒,把机枪口对准人群,塔子沟眼看就要发生一场毁灭性的血案。 一直被绑着挂在树杈上的周成和刘福余,周成因伤势过重昏了过去,刘福余看见自己的同胞一个个倒下去,如果再不阻止,这些百姓都会死于非命。不行,我一定要用我的生命来阻止这场血劫,想到这,他拼足力气大叫一声: “不要打了,快住手,我有话要说。” 以杀中国人为乐趣的这帮凶残的日本鬼子,现在正打得起劲,怎么能听刘福余的话,机枪继续叭叭叭对着人群扫射,又有几个老百姓倒在血泊之中。 “快住手,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就在刘福余痛不欲生,嘶声力竭大喊大叫时,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叭叭叭叭”的机枪扫射声。 这是怎么回事原来,王义搬来了救兵。去西沟腰的华裕民和郭海楼他们接到情报,急匆匆赶回塔子沟,从村子后面打进来了。 凌晨两点多钟,华裕民目送潘凯于海生他们一行人下山以后,转身刚要对郭海楼说我们也走吧,可未等华裕民说出此话,郭海楼先开了口,他关切地说: “华书记,西沟腰你还是不要去了,让我和育民同志去吧,你刚到这里才几天,一切还都……” “都什么,这里的一切我都生疏是吗告诉你说,中国的山山水水沟沟岔岔都差不多,鬼子伪军更都是一个德行。再说,什么样的叠障深壑,什么样的敌酋狂凶,我们都经历过,都较量过,没什么可怕的。同志们,我知道你们心中所想,谢谢。好了,什么也不要说了,”华裕民说着摸了摸腰间的盒子枪,对何三说,“何三,快把你的衣服脱下来,换上我的褂子,带上背包,我是修理钟表的,你是我的徒弟。哦,我这里有一颗手榴弹你带上吧,同志们,我们走。” 四人走出山洞,令郭海楼他们奇怪的是,这位新来的华书记,不但办事说话利落,穿山过岭更是行走如风。由于前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山道湿漉漉的,山风吹来,浑身顿生一股凉意。大约一个小时后,他们已经到了大杨树沟,这时天还没有亮。李育民建议先到水泉沟一个堡垒户家,了解一下时杖子日伪据点里的情况,华裕民同意,于是四个人很快到了水泉沟。当李育民领着几个人来到这家堡垒户的院墙外,突然发现一条黑影越墙进了院子。 “有人!” 李育民悄声说了一句,几个人迅速蹲在墙根下,这时只听院中传出三声“咪嗷咪嗷……”的猫叫声,紧接着又是三声“咕、咕、咕”山鸡的鸣叫声,李育民听了心中大喜,说: “是自己人,这是暗号!” 李育民说着自己先越墙进了院子,与堡垒户接上头后,他马上过来叫华书记他们。当几个人进屋,堡垒户的男主人赶快用棉被遮住窗户,点上小油灯。华裕民看见屋子里的人惊喜万分,他压低声音却难掩喜悦地说: “怎么是你田丰,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哎呀是你呀华书记,”田丰奔了过来,握着华裕民的手,情急地说,“我来找你呀,本来金城同志要派王杰来的,可王杰不认识你,由于情况紧急,所以我就来了,可是我又不熟悉这里的地形,金城同志便让我来找堡垒户……” “哦,华书记,我来介绍一下,”李育民指着房主人说,“他叫张永清,是这里最早发展的堡垒户。张永清同志经常给八路军带路,传送情报,”随后李育民又对张永清说,“张永清同志,这位就是新来的华裕民华书记。” “你好,张永清同志,”华裕民上前握住张永清的手,连连说,“谢谢你,谢谢你。” “华书记,一家人快别说两家话,你们为了打跑日本鬼子,抛家舍业,冒着生命危险到这里来,我为八路军带路送情报算得了什么。好了,有事你们谈,我到外面放哨去。” 华裕民见张永清走出门去,赶紧问: “田丰,快说,是什么紧急情况” “华书记,金城同志接到十六地分委驻锦热办事处的通知,马骥部队十二团所属的老三连,在革中连长带领下已经越过长城,到绥中西北山区开展对敌斗争,今天上午到达羊岩子。金城同志说请你带武工队速去羊岩子与革中连长的老三连汇合,共同研究下一步工作。” “好,我这就去找潘凯同志。” 就这样,华裕民告别了田丰,同时取消了去西沟腰的行动。打算和李育民等人从大杨树沟过黄岩沟,直奔周岭沟找潘凯他们一同去羊岩子。一行四人出了张永清家,这时天已微明,几个人立刻提高警惕。他们刚到大杨树沟,后面追上来挥汗如雨的王义,王义看见华裕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华……华书记,快……快到塔子沟去救……” “王义,你怎么了,塔子沟出事了”华裕民情急地问。 “是呀,王义,你怎么累成这样?塔子沟怎么了?”李育民着急地问。 “鬼子……鬼子扫荡塔子沟。” 王义为什么累成这样,他接受了于队长的命令追赶华书记,小伙子出了朱庆林家,一路狂奔,希望自己快快追上他们。可是翻过了老佛山也不见华书记他们的踪迹,他这才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跑到华书记前头了,便又掉头往回跑。结果正是李育民提出去水泉沟张永清家,他们就这样擦肩而过。 华裕民弄清情况后,立刻料到塔子沟将会发生一场血劫。情况危急,他马上与郭海楼、李育民,三人召开了一个临时紧急会议。三人同意暂时取消去周岭沟找潘凯,马上回龙门山取武器,去营救塔子沟的老百姓。经过稍许休息,王义的体力已经恢复,五人跑步回到龙门山洞,赶快带上武器。华裕民、郭海楼、李育民,腰间插着盒子枪,每人手里还提一杆三八式步枪。王义背的也是一杆三八式步枪,唯独何三,扛着一挺轻机枪。一行五人,如同猛虎下山,直奔塔子沟而来。由于跑得太急,几个人汗流浃背,离塔子沟还有不到一里路时,他们不敢走大道。好在王义对这里的地形很熟,领着他们拐弯抹角走渠沟爬地垅,很快来到塔子沟。王义估计,鬼子会把老百姓赶到村前的大杨树下集合。果然不出所料,他们从村后进入,刚跑到三间无人居住的破砖房后身,就听见前方传来鬼子的暴喝声,紧接着是机枪扫射声,老百姓的哭喊声。 “不好,快上房!”华裕民当即下令。 几个人如同翩飞的燕子,飞身上房。太好了,这是三间多少年无人居住的破房,房顶杂草小树丛生,那半人高的蒿草,成了几个人藏身的好处所。而且这破房前院有一棵老榆树,茂密的枝叶,自然而然成了隐蔽物。前方的鬼子根本看不到他们,而他们却能从枝叶的缝隙中把前方看得清清楚楚。看见刘福余和周成被五花大绑着挂在树杈上,刘大娘被绑在树下,鬼子的枪口正对着老百姓扫射。更让人惨不忍睹的是,一个鬼子枪尖的刺刀上扎着一个小婴儿,在那里耍戏法似的一边举着枪尖转圈,一边哈哈大笑。这些披着人皮的恶狼,正在中国的土地上疯狂地宣泄罪恶。 天,窸窸窣窣下起小雨。 华裕民看到鬼子惨无人道的恶行怒不可遏,他一边吩咐要注意老百姓的安全,同时果断下令: “同志们,打!” “叭叭叭叭……” “叭叭叭叭……” 后方突然传来了集密的枪声,给自以为今日死定了的老百姓带来生的希望,他们高兴地在心里说: “老天,你总算派神兵天将来救我们了。” 华裕民好样的,他不仅在战略上是一位好指挥员,而且枪法很准。他一抬腕子叭的一枪,鬼子的机枪手头一歪,趴在机枪上不动了,机枪顿时变成了哑巴。山本太郎看见自己的机枪手死了,他不相信会有天兵神将降临。心想这是什么人放的枪气得他脑袋差点爆炸了,一转身,对着鬼子呜哩哇啦大叫: “八格牙路……” 山本太郎一声怪叫,被打得蒙头转向的他,正不知何故,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鬼子前方又传来了激烈枪声和爆炸声: “叭叭叭叭!” “轰!” “叭叭叭叭!” “轰!” “轰!轰!” 山本太郎做梦也没想到,在袁家院子里勒死了小野川正和另外四个鬼子的于海生,因为穿着小野川正的服装又有他的身份证件,顺利地离开塔子沟。当他跑到周岭沟见到潘凯把情况一说,几个人立刻做出决定:塔子沟危在旦夕,华书记接到情报后肯定会去营救。事不宜迟,为了速战速决救出老百姓,潘凯于海生带着几名武工队员和董万功的民兵自卫队的队员们,速速来到塔子沟村前的山坡上,向鬼子发起猛烈攻击。 突然的变故,非山本太郎始料所及。在他懵懂惶惶不知所措之时,训练有素的日本兵,不等山本太郎下令,他们赶忙各自选有利地形,开枪还击。其中一个鬼子兵,一脚踢开死机枪手,拉过机枪架在前面的土坎上。冲着人群后方猛烈扫射: “叭叭叭叭!” 这个鬼子一边扫射,一边像狼嚎似的大叫: “打!死了死了的打!” “叭叭叭叭!” “轰轰!” 鬼子的机枪手榴弹,向着前方后方一阵猛烈扫射和轰炸。杨润生发现情况不妙,想逃跑又怕被山本太郎看见,他赶紧躲到刘大娘身边。右手举着盒子枪,像疯狗叫似的命令着他的讨伐队员: “弟兄们,土八路没什么好怕的。有大日本皇军与我们一同作战,大家都卖卖力气,给我狠狠地打!” 经杨润生这一叫喊,鬼子伪军枪声大作。子弹头“准儿准儿”地尖叫着从老百姓头顶上飞过,吓得他们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与此同时,鬼子汽车的驾驶棚上,一挺重机枪,调转枪口,朝着村前的山坡上方发起猛烈攻击。鬼子的火力太猛了,情况十分危急。 这时,人群中一个瘦小的身体,躲过鬼子伪军的视线,机敏地伏在地上匍匐前进,他就是刘福余的弟弟刘福良。伪甲长张永平催各家各户人员全部到大杨树下开会时,刘福良偷偷拿了刘福余的一颗手榴弹藏在贴身处。别看他身材瘦小,却胆大心细,今天早晨他看见二哥刘福余回来带着枪,十分羡慕。心想我要有枪,如果遇上鬼子,非一枪一个消灭他们不可。刚才鬼子打他哥哥和周成,伪军绑他娘,他摸着手榴弹,心里发着狠地说:甩出去,炸死这些披着人皮的野兽,炸死他们。可又一想那样不行,鬼子离人群那么近,手榴弹一爆炸,肯定会伤及老百姓。现在前方后方都打响了,他知道,一定是山上的武工队来营救我们了。而这时汽车上的重机枪,是阻止武工队员前进的障碍,必须拔掉它。真是英雄出少年,当刘福良爬到人群的左前方,这里正好有一棵老榆树,他乘鬼子伪军混乱之际站起身。有老榆树作掩护,瞄准汽车驾驶棚上的重机枪,咣地甩出一颗手榴弹。只听“轰”的一声,汽车爆炸了,车上的重机枪和机枪手被炸得飞起来。山本太郎听见爆炸声惊得“嗷”一声嗥叫,刚要回头观望,忽然“叭”一颗子弹飞来,把他帽子打掉了。头盖骨一阵火辣辣地痛,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流。 “八格---” 山本太郎手捂着额头,大声嚎叫。 “太君,你负伤了,保护太君!” 翻译官秦家驹话音未落,立刻上来几个鬼子兵,把山本太郎扶到大杨树南面坐下,随军卫生员赶忙拿出绷带给山本太郎包扎伤口。凶残的山本太郎见自己腹背受敌,怒不可遏,刚要发火。就在这时,设在村口负责了望的鬼子哨兵慌慌张张地跑来,见了山本太郎“咵”地一个立正,喘着气说: “太君,八路后方偷袭的有,前方山上激战的厉害的有。” 山本太郎一听后方有八路军偷袭,前面山上激战的厉害的有,噌地站起身来,瞪着哨兵问: “八路的多少人的有” “太君,八路的,人数大大的有,排的有,连的有,重机枪的有,手榴弹的干活。” 山本太郎听了这个情况之后,信以为真,腹背受敌,是兵家大忌。不行,得赶快撤,要不然就来不及了。呀!山本太郎突然想起一个人,怎么这半天不见小野川正小野川正他到哪里去了如果他死了,驴脸司令非要我的命不可。不!小野川正不会死的,他一定是逗花姑娘的去了。而此时,前方和后方的枪声越来越激烈,鬼子已死伤多人。特别是人群后方,火力凶猛,山本太郎真搞不清有多少八路军,只听喊声阵阵: “缴枪不杀!这是八路军的宽大政策。” “快放下武器,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小鬼子跑不了啦,投降吧。不然,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杀呀!杀死日本鬼子狗强盗!” “打!打死这帮狗强盗!替死难者报仇!” 只听声音不见人,在枪林弹雨中闯荡半辈子杀人如麻的山本太郎,此刻也感到毛骨悚然。秦家驹认为情况急迫,他以为是八路军的大部队到了,于是惊恐万分地说: “太君,八路大部队的厉害的有,快快的,开路伊麻斯!” 日伪讨伐队长杨润生,此刻更成了惊弓之鸟,别看他平日在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面前,仗着日本鬼子狐假虎威。现在听到他们的前方后方,八路军真枪实弹打来了,特别是那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吓得他魄散魂飞。杨润生唯恐小命丢在这儿,他赶紧跑到山本太郎面前,措辞严重地说: “太君,八路的大部队的到了,营的团的有,机枪的大炮的干活,再不开路,被包围的死了死了的有!” “八格牙路,厉害,时杖子,开路伊麻斯!” 山本太郎一声令下,鬼子赶忙带上几具死尸撤离阵地,凶狠的山本太郎,逃窜时也不想放过老百姓。他在翻身骑上马背之时,顺手从腰间取出一颗手榴弹。刚要拉引爆线,就在这危急关头,突然一粒石子飞来啪地打在他的腕子上。痛得他“嗷”的大叫一声,手一松,手榴弹掉落地上。 刘大娘看见自己的小儿子两次破险,心里高兴地说: “好儿子,我的好儿子,真是我的好儿子。” 鬼子和伪军们如同丧家之犬,朝着时杖子方向夺路而逃。鬼子伪军前脚逃走,华裕民立刻带着武工队员从后面跑进人群。看见地上惨死的百姓,和人们悲愤欲绝的神情,以及死难者家属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他的心像插上了一把刀。残酷的现实,令这个如钢似铁的硬汉子不仅心如刀绞,更让他感到了自己肩上责任的沉重。如果不把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赶出中国,中国人民就永远得不到安宁。华裕民重重地抽了口气,赶忙吩咐大家,快解下刘福余周成和抢救受伤的老百姓,他自己朝着刘大娘跑了过去。这时刘福良正在为刘大娘松绑,看见华裕民,哇一声哭了: “华大哥,不华书记,你可来了,不然我们今天都死了。” 华裕民听了刘福良的话,心里一阵酸涩。他看着刘大娘这位刚烈的母亲,华裕民向老人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娘,您受惊了,受苦了。请大娘放心,日本鬼子在中国横行作恶的日子,不会长了。血债要用血来偿,我们不但会向日本鬼子讨回这笔血债,而且还要让他们加倍偿还!” “我相信,我相信,”刘大娘激动得眼里含着泪花,频频点头说,“我相信你们,相信你们,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把日本鬼子这帮狗强盗,打出中国去!” “是的,我们一定能把日本鬼子打出中国去!”华裕民说着侧身看着刘福良,“好弟弟,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们炸掉了汽车上的重机枪,为我们排除了障碍,不然……” “还有哇,”华裕民的话没说完,从他身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这孩子……这孩子今天功不可没,两次排险。他……他的弹弓子,还打掉了山本太郎手中的手榴弹。不然,那手榴弹在人群中爆炸,就……就不得了啦。” “友明叔,”刘福良奔了过去,“你没死啊!” “我没死,我……我怎么能死呢,”才有明痛楚地微微抬了抬头,喘吁吁地说,“从枪林弹雨中闯……闯过来的人,是不……是不容易死……啊……” “友明兄弟,”刘大娘不顾自身伤痛,赶忙上前扶起血泊中的才友明,哽咽着说,“友明兄弟,你是好样的,好样的,不愧是义勇军的猛将,没给咱塔子沟人丢脸。你救了这两个孩子的命,嫂嫂谢谢你,谢谢你呀。” “快!王义,快来给这位大叔包扎伤口。”华裕民吩咐。 这时,于海生潘凯和董万功,带领武工队员和民兵自卫队员撤下山跑进村里,与华书记等人汇合。虽然他们只分开了几个小时,但此时相见,却像久别重逢的兄弟。特别是眼前的惨状,更令这些铮铮铁骨的奇男儿,心生悲凉又怒冲霄汉。于海生重重地抽了口气,看着正在给才友明包扎伤口的王义,吩咐他为伤员处理好伤情后立刻带几个自卫队员,去袁茵茵家把五具鬼子的尸体弄到深山沟里埋掉。然后,与华裕民高云侠他们一起安抚死难者家属。人们凄恻的哭泣和诅咒鬼子的谩骂声,听得这些热血男儿黯然神伤又义愤填膺。最令人不忍相顾的,是那个被鬼子用刺刀尖穿透rou体而死的小婴儿的母亲,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少妇。 这个苦命的青年女子名叫田彩云。 不久前,她的丈夫张强被鬼子抓去修炮楼,背石头时走的慢了一点,腿被鬼子刺了一刀,因流血过多而惨死。今天,这惨绝人寰的丧子之痛,使这个弱女子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她抱着血淋淋的死婴又哭又笑,又叫又喊,然后突然冲出人群,朝大山深处奔跑。华裕民赶忙命人去追赶少妇,这时人们的哭声更加凄厉,几名死难者的家属,扑通跪在华裕民面前,哭着说: “华书记,请你们一定要替我们报仇啊。日本鬼子挨千刀的,杀中国人就像踩死蚂蚁一样,太狠了。你们一定替我们多杀鬼子,千万不能手软,杀尽他们,杀绝他们!” “对,杀尽他们,杀绝他们,替死难者报仇!” 华裕民眨了眨蓄满泪雾的眼睛,他此刻真不知如何安慰这些饱受着战火创伤的劳苦大众,只感到满腔的热血在勃涌。 “乡亲们,大家请起,快快请起。消灭日本鬼子,是我们共产党人,是革命军人的天职,是共产党人、是军人、是劳苦大众共同的义无反顾的责任。各位大娘大婶,乡亲们,大家不要哭,哭是没有用的,日本鬼子时时刻刻都想着要把共产党八路军消灭干净,他们残杀我们的同胞,连呱呱待哺的婴儿都不放过。今天,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对中国人民犯下的罪行,血证确凿,这笔帐我们一定要和他们清算,血债要用血来偿。乡亲们,咱们要团结起来,共同抗日,坚决打败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替死难者报仇!” “华书记说得对,日本鬼子到中国来,就是来杀中国人的,就是来抢夺中国人的财产的。我们要想报仇,要想活命,就必须人心齐。”说话的是刘福余,他虽然被绑了两个多小时,鬼子对他拳打脚踢,但他身强力壮,休息一下就恢复了体力。由于斗争残酷,他加入共产党和参加了八路军武工队的事,乡亲们并不知道。他的化名刘振东,更无人知晓。今天,刘福余要以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以血泪斑斑的事实,来激发大家的爱国之心和报国之志。他激愤地说“老少爷们,软弱就要挨打,日本鬼子到中国来,烧杀掠夺,无恶不作,他们妄图灭亡我们的国家。老少爷们,我们不能任凭日本鬼子宰割,我们不能当亡国奴,不能让日本鬼子在这里践踏我们神圣的国土。我们要挺直腰杆跟鬼子斗!乡亲们,我刘福余在塔子沟虽然人穷,但也算个人物,火神爷。今天我这个火神爷就来带个头,有勇气、有骨气的青壮年们都给我站出来!组成民兵队伍,跟鬼子汉jian干到底!告诉大家,日本鬼子的身体和脖子也不是铁打的,我们的刀枪棍棒同样能把他们砸得稀巴烂!乡亲们,日本鬼子天天都在杀害我们的同胞,我们不能等死。我们要活下去,大家团结起来,听华书记的,听武工队的,跟日本鬼子斗争到底,把他们打出中国去!” 刘福余的一番话,深深地打动了大家,人们沸腾起来,青年农民周永田第一个站起身来,激情无限地说: “干!我报名参加民兵,不打败日本鬼子誓不罢休!” “我报名参加民兵,我叫刘元柏。” “我叫刘庆安,我愿意参加民兵。” “我叫刘福元,我也愿意参加民兵。” “我叫刘庆彬,我愿意参加民兵打鬼子!” “还有我……”才有明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在王义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看来他很激动,嘴唇哆嗦了几下,开口说,“我要求参加民兵,老少爷们,想我才有明曾经是义勇军的逃兵,逃兵是可耻的。所以这许多年来,我自我虐待,潦倒龙钟,百疾丛体,无颜与乡亲父老们交往。就像杜甫诗中所写‘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可是乡亲们,你们知道我的苦衷吗我才有明当逃兵那是迫于无奈,是迫于无奈呀。我最敬重的郑桂林将军和李秉钧旅长,他们一个被国民党暗杀,一个被日本鬼子杀害。我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明,所以泪卸征衣,当了逃兵。然而今天,我看到了一个真正救国救民的党,就是共产党,看到了一支真正救国救民的武装,就是八路军。别看我到了几岁,但报国之志不减当年,请华书记于队长批准我参加民兵。” “欢迎您,才有明大叔,”于海生走上前,紧紧地握着才有明的双手,激动的说,“欢迎您参加民兵。” 就这样,当时有十五名青年和才有明,都报名参加了民兵。华裕民、于海生和潘凯看见群情激奋,心情十分激动,华裕民站在大杨树下的土台上,用无比振奋的口吻,激昂地说: “乡亲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对共产党、对八路军武工队的信任。我现在告诉大家,中国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革命政党,是团结全民族的中坚力量。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新四军是威武之师,是能打硬仗的队伍。翼中有名的‘五一’突变,敌酋冈村宁次亲率七八万精锐部队,从四面八方向翼中大平原来了个铁壁和围,用飞机大炮轮番轰炸、扫荡。冈村宁次还极其残酷地实行了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当时形势非常艰苦,但鬼子并没能把我们征服。英雄的八路军、新四军、抗日游击队,以及冀中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同仇敌忾,化整为零,同鬼子进行浴血奋战,殊死搏斗。冈村宁次的七八万精兵,被我们一小股一小股的八路军武工队全部歼灭!创造了战争史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奇迹!” 华裕民说到冈村宁次的七八万精兵,被我们全部歼灭,创造了战争史上的奇迹时。潘凯走上前,他狠狠地挥了一下拳头,然后轻松地舒了一口气,接着华裕民的话头说: “乡亲们,我们在冀中跟鬼子决战的时候,毛主席、朱德总司令曾来电勉励我们说,鬼子并不可怕,只要我们能够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抗日,坚持到底。我们就一定能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取得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现在,抗日战争已经全面打响,八路军、新四军、华南抗日游击队、东北抗日联军和全国各地的农民抗日武装,都积极地行动起来了。马骥部队已越过长城,马上要到我们这里来开辟抗日新区。乡亲们,中国是咱们的中国,塔子沟是咱们的家园,咱们的中国,咱们的家园,岂能容忍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在此横征暴敛,残杀人民。乡亲们,我们要团结起来,咬紧牙关,紧握枪杆子,冲破黎明前的黑暗。在这里,我代表十六地分委和武工队向你们保证,不论在什么样的艰苦环境中和危险时刻,八路军、武工队都在你们身边,与你们并肩保卫家园,抗战到底!” 华裕民和潘凯的这番讲话,听得乡亲们的心都快蹦出来了,人们觉得这下有了主心骨,特别是小伙子们,他们一个个兴冲冲气昂昂磨拳擦掌,一副要与鬼子拼杀到底的气势。站在前面的刘元柏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声说: “华书记潘政委,现在好了,有八路军武工队和我们在一起,我们什么都不怕。只是,要和鬼子伪军打仗需要武器,现在我们两手空空没有武器怎么办” “没有武器呀,”不等华裕民和潘凯回答,刘福余抢先说了,“去向日本鬼子和伪军要,从他们手里去抢。不过,这件事不可鲁莽,头脑要冷静,见机行事,灵活出击,白手夺枪。” “福余二哥说得对,没有武器我们可以向鬼子伪军要,从他们手里抢。目前我们这支民兵武装没有枪支子弹,我们可以和鬼子展开隐蔽战。鬼子来了,我们撤进山中,他们明,我们暗,找机会用刀棍礌石狠狠打击敌人,从他们手中夺取武器。刚才我已经与武工队长于海生同志和政委潘凯同志商量过,一致同意由周永田同志担任塔子沟村民兵队长。”说到这里,华裕民的目光投向周永田,继续说,“周永田同志,从现在起,你的任务重了。为了保护村民们的生命财产安全,你要负责在各处自然村口建立了望哨。要不分昼夜派人放哨,发现敌情,及时派人与武工队联系,并迅速转移村民进山。乡亲们,青纱帐很快就长起来了,我们要在青纱帐期间,把部队和民兵集中起来活动,狠狠地打击敌人,从敌人手中夺取武器。乡亲们,敌人并不可怕,刚才才有明大叔说得对,我们有了真正救国救民的中国共产党,有了专为劳苦大众打天下的八路军新四军。只要我们军民团结一致,我们就一定能够打败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 “好,”老百姓已经认识到时局的残酷,只有团结起来坚持同鬼子斗争,才有生存的希望。因此大家齐声说,“周永田,你就大胆地担起这付担子吧,我们一切都听你的。” 霎时,周永田感到一付沉重的担子落在了自己的肩上,如果在以前,他会不假思索地拒绝担任这样重要的工作。可是今天,惨绝人寰的事件就摆在面前,国弱就会受外倭践踏,人弱就要挨打。乡亲们的死,使他懂得了穷苦人要想活命,必须要不怕死,挺起胸膛团结起来与顽敌奋斗。周永田无声地抽了口气,迎着乡亲们期待的目光,他语气坚定地说: “我服从华书记和武工队的决定,把民兵好好地组织起来,保卫我们的家园,同日本鬼子决一死战!” 会开到这儿就结束了,这是个没有用召集的群众大会,残酷的斗争现实,使会议开得很有成果。由于时间紧迫,散会以后,华裕民立刻组织武工队和民兵自卫队去羊岩子与革中连长汇合。 临行前,也是到这一刻,华裕民才抽出空来看望周成。他来到周成担架前,俯身看着周成,他的心立刻痛了起来。周成的伤势很重,鬼子伪军用浸过水的皮鞭,把他抽得皮开rou绽,遍体鳞伤。可他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万恶的日本鬼子对一个孩子下如此重的毒手,人神共愤。华裕民难过地闭了闭眼睛,然后亲切地说: “周成,我是华裕民,你还好吗?,你是好样的,今天表现得非常勇敢。你好好养伤,我们还有新的任务,等完成任务回来,我再来看你。” 昏昏沉沉的周成,听到华裕民的声音,艰难地睁了睁肿胀的眼皮,看着华裕民,声音弱弱地说: “华……书记,我没……没事。你们的任……任务要……要紧,别……挂念我。” “好,你等听好消息。” 华裕民说完伸手轻轻地拍拍周成的肩膀,吩咐刘福余让周成到他家好好养伤,随后又悄悄对刘福余说: “二哥,为防止万一,等天黑之后,你把周成安全地转移到朱庆林家养伤。” 几名受伤的群众,都被他们的家属带回家中。才有明孤身一人,周永田主动要求请才有明到他家养伤。刘福余是武工队的财粮助理,负责筹集给养,加之他的身份在群众中还没公开,所以他不随武工队去羊岩子。 一切安排妥当,华裕民郭海楼等人转身朝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