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二章，清浅微笑很倾城
萌翻妮的声音愈见凄楚，似乎沉溺在往事的不堪重负里，她凄然对黄融冰说道“昔年我在盛世，不过是个父母膝下的小姑娘，有着憧憬和期望，期望将来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期望能嫁得一个有房有车有钞票的郎君，从今后与他春日早起去上班，寒夜开着电脑玩游戏。什么谜猜，添香并立观书画，岁月随影踏苍苔，这些古代为数不多的乐趣我压根都没想过，纵然我如今贵为王爷，但是我还是想回到自己的时代，成为一个简单的女孩，我不敢奢望俏语娇声满空闺，如刀断水分不开，也是指望你能体谅我这一点。” 萌翻妮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哽咽，她的字字句句如烙在黄融冰心上，生生逼出他喉头的酸楚，这些话，萌翻妮是下定了决心才这么对黄融冰说的，她愈发思念21世纪的生活，她想了很久，终于想把生命押成赌注，招引雷电，痛击自身来达到那穿越回去的目的…… 黄融冰听了萌翻妮的计划，勉强含泪劝道：“萌王爷，这样做太危险，你放弃这想法吧。”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皇上身边的老太监端着一壶酒一个精致的杯子走了进来，那张老脸上纵横着泪水和那交错纷乱的皱纹混杂在一起，让人感觉这张脸上写着两个字，“沧桑”。 老太监声音如鲠在喉，还是尽力说出了皇上的口谕，赐萌翻妮御酒。 萌翻妮哀伤的笑容在月光下隐隐有不屑之意，“把我捧于手心，又弃如蔽屐，皇上……他当真是薄情，竟然半分也不念平日的情分！” 黄融冰看着桌上御赐的一壶酒，心头有茫然未可知的恐惧袭来，只是茫茫然说不出来，只觉得一颗心在萌翻妮的话语中如一叶浮舟颠簸于浪尖，终于渐渐沉下去，沉下去…… 萌翻妮只凝望黄融冰的神色，道：“或许这话你今朝听来是刺心，可是落魄如我，其中苦楚你又如何明白？”她略停一停，复道：“君恩——不过如是。”萌翻妮轻轻拿起那壶御赐美酒，倒出一杯来，看着黄融冰愈加复杂难言的神情，淡淡道：“你不必劝我，保全我蒙氏一族。皇上……”她冷冷一笑，不再说下去。 黄融冰欲动手阻止，老太监将手轻轻叩门，低声在外道：“请萌王爷快些，如若动作慢了，侍卫会代劳，就不好办了。” 黄融冰慌忙拭一拭泪，道：“好歹不要喝，我一定设法相救于你。” 萌翻妮紧一紧黄融冰的手，“君命臣死，不得不死！” 门外老太监又催促了两声，萌翻妮依依不舍地叮嘱了黄融冰两句，只好拿起毒酒准备饮下。 秋日的夜色总是蔓延着轻薄的雾气弥漫于紫奥城的层层殿宇与宫室之中，仿佛最上等的轻绵蚕丝织成的云纱帐似的，一片一幅的轻轻的覆洒了下来。 萌翻妮轻悄避开侍卫，来到黄融冰预先帮她安排好小舟的地方，沿着曲折石径潜入藕花深处。 小小的一只不系舟，在萌翻妮上船时轻微摇晃漾开水波。只觉舟身偏重，一时也不以为意，只解开了系舟的绳子。正要划动船桨，忽然听见有成列的侍卫经过时靴底磔磔的声响。一时慌乱，便往狭小的船舱里躲去。 忽地脚下软绵绵一滑，似乎踏在了一个温热的物事上，萌翻妮大惊之下几乎叫不出声来，那物事却“哎呦”大唤了一声。 是个男人的声音！并且似乎熟悉，萌翻妮还来不及出声，已听得岸上有人喝道：“谁在那里？！” 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蓬蓬狂窜于胸腔之内。萌翻妮闭目低呼，暗暗叫苦——万一被人发现，今日所布下的功夫就全然白费了，连黄融冰也脱不了干系！ 然而黑暗逼仄的船舱里有清亮的眸光闪过，似是惊讶又似意外，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萌翻妮的嘴，探出半身与舱外，懒懒道：“谁在打扰歌神的好梦？” 声音不大，却把岸上适才气势汹汹的声音压得无影无踪，有人赔笑着道：“卑职不晓得歌神大侠在此，实在打扰，请大侠恕罪。” 歌神似乎不耐烦，打一个哈欠挥手道：“去去。没的搅了本大神的兴致。” 歌神向来不拘惯了，无人会介意他为何会深夜在此。岸上的人好像急急去了，听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他方道：“出来吧。” 萌翻妮“呜呜”几声，歌神才想起他的手依然捂着萌翻妮的嘴，慌忙放开了。萌翻妮喊了句师父，脸上却是火辣地似要烧起来。 他好像也不自在，微微窘迫，转瞬发现萌翻妮异常的装束却并不多问，只道：“我送你回去。” 萌翻妮不敢说话，忙忙摇头，似乎要借此来消散自己的紧张和不知所措。 他站在船头，拿出长笛，微微一吹，船已被他笛中内力牵引，徐徐离岸丈许，渐渐向运河中央而去。慢慢行得远了，萌翻妮一颗狂跳的心方缓缓安稳下来。 刚才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黄融冰抢过了萌翻妮手中的杯子，和萌翻妮换了装，安排萌翻妮悄悄溜了出来。老太监常念萌翻妮之好，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守卫也算稀松平常，这才让萌翻妮能够安然无恙地逃了出来。 终究已经是近九月的天气，两岸的花红柳绿从极盛到颓败，散发出靡靡甜香，菱叶、芦苇的草叶清香别致清郁。大运河两边殿阁楼台掩映于风雾中，倒影水中，湖水绮艳如同流光，四处轻漾起华美软缓的波榖，萌翻妮如同坐于满船星辉中徜徉，恍然间如幻海浮嵯，不由陶醉其间。 见歌神站立身后，萌翻妮微觉疑惑，出言问道：“船中什么那么沉重？” 歌神徐徐吹着笛子，颀长身影映在湖水中粼粼而动，萧萧肃肃如松下风，他放下笛子散漫道：“是花。我夜访萌王府，采摘了这些花儿，本来想就借此船这么离开，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爱徒。” 萌王爷仰视清明月光，“师父喜欢花，徒儿让人摘了送你就是了，何必自己亲自采摘？” “予独爱采摘花儿那种濯清的感觉。”歌神温文笑言。 流水潺湲流过萌翻妮与歌神偶尔零星的话语，舟过，分开于舟侧的浮萍复又归拢，似从未分开一样。 萌翻妮见无人追过来，便坐在船头。萌翻妮的鼻子甚是灵敏，闻得有歌神身上有着清幽香气，遂问道：“这花香的气味怎么来的？” 歌神喜欢道：“徒儿好灵的鼻子，是我用这花的精华做的香水，味道极其雅致。”他瞻视如钩弯月，清浅微笑很倾城。 歌神复又吹起长笛，笛中内功将小舟儿向前牵引，带来一缕清风，带起水波上月影点点如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