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危机边缘
锅里的粥已经冷了，却没有人动一下。粥面上结成了一层厚而粘稠的米糊，汤勺寂寞地沉在锅底，像是也在可惜这一锅好粥。 偌大的一间房里，稀稀拉拉坐着十几个人。 所有人都垂着头，沉默不语，一个个愁眉深锁，神情悲切。 这样的局面，自汪东兴、钟云龙和叶宇晨回来后，就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早上出门时，还是浩浩荡荡近百余人的队伍，而今回来的，却只有三个人。 谁能料到这样一个结局？ 没有人说话，但汪东兴却觉得耳中混杂着各种声响，说不清是什么，像是低声的啜泣，又像是沉重的叹息；像窃窃的私语，又像是愤怒的喝骂……他的心仿佛被人给揪着，拧着，体内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煮沸了他的血液，灼穿了他的脏腑，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彻底熔炼！ 煎熬中，汪东兴忽而一拍大腿，霍然起身，抄起手边的一把铁锹就要往外走，却被叶宇晨一把抱住。 “松开，松开！”汪东兴有些歇斯底里，“人是我带出去的，我就得把他们带回来！放手……放手！再不放手，我可就不客气了！” 庄子翰赶忙在一旁好言相劝，可汪东兴脑子正热，哪里听得进劝！倔脾气上来，鼓着劲儿往前走，连带着叶宇晨和庄子翰两人，都被拖向了门口。 眼见拦不住，叶宇晨索性甩开手，发狠道：“庄哥，别拦他！让他去！”叶宇晨向来对人不温不火，突然发起脾气，却也颇有几分威势，汪东兴被他这么一震，倒是稍稍清醒了几分，站在原地，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就算去救人，咱们也得先计划周全！谁去救？怎么救？去哪儿救？什么都没想明白，就这么冒冒失失冲出去，不是添乱吗？最不济，也得先填饱肚子，不然哪有力气跟丧尸周旋？” 叶宇晨有些上火，语气并不客气，叶宇夕却紧张地捏紧了拳，只怕他们几个再起什么纷争。 钟云龙道：“老叶说的对，汪哥，咱们还是先合计合计再说……” “那……”汪东兴正自犹豫，却听见一个声音忽然冷笑道：“不行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生，她明明在笑，可脸上却挂着两行晶莹的泪。 “我求求你们几个，别再装了，不然我真的会吐的……呵呵……”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种nongnong的伤感，瞬间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女生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草草整理了一下衣服，便一脸决绝地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汪东兴忍不住脱口问道。 女生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呵呵……真是可笑，我去哪儿，难道还得向你报告吗？” 汪东兴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但高大的身体却还是将女生外出的路线给封堵住了。 “让开……”女生冷冷道：“省省吧，我可不想陪你再演一次戏……” “喂，你别太过分……”见汪东兴吃瘪，庄子翰忍不住开口说道，但随即，女生便用一种看白痴似的眼神看着他，摇了摇头，叹道：“真是够了，一个这样，两个也这样，你们几个，有意思吗？” 这时，一名体型微胖的女生小心翼翼地开口劝慰道：“你们……别怪她，今天早上，她男朋友也出去……” 话音未落，文静女生已经恶狠狠地瞪了过来，生生将对方的话噎了回去，随即，转过脸，又换上一副阴鸷的表情，幽幽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这里的权威了？呵呵，你不过就是个开门的门卫，一直都是，不要以为末世来临，你就有了翻身的机会。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你优秀一百倍，一千倍，根本轮不到你对我们发号施令！” “够了！”叶宇晨已经听不下去，忍不住怒吼了一声，谁成想，不吼则已，一吼，那女生反倒更来劲了：“没有！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管不着！怎么，觉得你们收容了我们，所以就该理所当然地支配我们？觉得给我们弄了些食物，我们所有人就该对你们感恩戴德？哈哈，哈哈哈哈……” 女生自己笑得弯了腰，可普天之下绝没有一个人会把这样的声音当作是笑声。 “你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接收我们！这个破地方，本来就是你们几个人的，干嘛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把所有人都弄到这个鬼地方！我们原本躲得好好的，如果不是你们，我们顶多挨几顿饿，受几回冻，但也比被你们推出去送死强！难道我说的不对？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人才是一个整个，而我们，只是依附于你们这个整体的附庸，需要的时候用一用，不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被抛弃！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今后要互相扶持’统统都是鬼话！只有林佳玺这样的傻瓜才会相信你们，所以他现在才……” 说道这里，女生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汪东兴等人，冷笑道：“嘿嘿，难道我说错了吗？那么我问你，假如你们几个中的任何一个人现在下落不明，你们还会呆在这里‘从长计议’吗？恐怕早就组织起来，满世界的找寻起来了吧！哈哈，你这是什么表情？想要打我？来啊！喊一声疼，我就是你养的！” 有的人，当他们认定一件事的时候，无论你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的。 因为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你所说的任何道理，他都只会当成狡辩。 汪东兴没有开口，因为在他眼中，这个女生已经足够可怜，或许她的男友再也回不来，而对于这一切，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无论女生说什么，这个铮铮铁汉，都只是低着头，咬着牙，任凭对方发泄。 钟云龙也没有开口。同一个失去理智的人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他敢保证，即便现在心平气和地将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对方，她也照样会认为是自己三个的错——干嘛不阻止抵抗，而要逃跑？为什么不带上大家一起，而是你们三个单独跑进了楼里……凡此种种，除非你大大方方承认，没错，是老子故意把你男朋友给丢下喂了丧尸，恐怕才能合了对方的意——看吧，我就知道你们几个不是什么好鸟！ 这还真是日了狗了！ 叶宇晨的表情倒是很平静，似乎对女生的话充耳不闻。 他是真的很平静。 终于还是发生了。 其实无论这个女生是否说这些话，都已经不重要了。几天来一片向好的情势，终于随着这次失败的行动彻底画上句号。这个小型团体，恐怕多半会因此散伙。 本来就没有相互信任的基础，却又偏偏要组合在一起。一切顺利还好，一旦出现了危机，又拿什么来化解？ “我要走了，我要去我们之前藏身的地方，等佳玺回来……”女生提到自己男友的名字的时候，目光中难得闪过一丝柔情。柔弱，却义无反顾。 汪东兴还想拦，叶宇晨却将他的身体隔开，让出了一条路。 女生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夕阳照在她单薄的身影上，却始终无法驱散，那无边的孤独与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