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从此经年
秦河拼命跑在荒草地上，心想以如今的速度，老牛狂奔起来也远没自己快，那女孩虽然会武，可身躯娇弱，怎么能强得过牛，估计是不会追来了。 算起来已奔出二里地，放缓脚步，回头不禁大吃一惊，那个几乎足不沾地，飞驰而来的人不正是她！ 如果被追上，剑肯定要被夺去，梵国人都心狠手辣，说不定还会杀了自己。见草丛间黑黑的一坨，像是堆牛屎，抓起来便往身后撒去。 听闻她惊呼，顿时心里一喜，提起气力更是奋足疾驰。 月下只见忽忽狂奔的黑影，没习过轻功却能如此迅捷逃跑的，天底下怕是只有他一人。 这或许因为，秦河有一本炼气基本功法。小时候，父亲秦可为有次从墟市回村，途经奔牛岭，遇见个穷困潦倒的书生，便答应用刚沽的一壶酒，换他一本皱巴巴的炼气基本功法。 这世道几乎人人习武，反而满腹经纶的读书人日子都不好过，倒不如修习气力强身健体实在。 但苦于弄不到武技，虽猜测这本低阶功法好不到哪去，秦可为还是让秦河朝暮坚持练习，因为他从小好动，每次偷跑到砖瓦窑玩，回来时身上总是带有伤。 随着年龄增长，小小年纪的秦河日见灵活敏捷，跑起来连陈胜家的大黄狗也追不上。 脚下小路不知通往何处，地势逐渐增高，见前方有片林子，秦河想趁女孩不注意时遛进去躲藏，回头见她已追至身后数丈，月光下眼里透着怒火。 林雪儿很少这样生气，因为形影不离的姥姥，是梵国鼎鼎大名的林芝，帝国武修院的院主向离更视其为宝，所以她在梵国几乎无人敢惹。 林芝年轻时的外号是血罗刹，不仅美貌，同时是兼修五行法的高手，出手非死即伤，毫不留情。 担任帝国武修院的护法后，身份地位更是尊贵，此次随军出征，被东方不亮与宫本骏之间的打斗惊动，所以赶来。 不经意间，已追出数里，林雪儿紧随不舍，既惊且怒，想不到那小子跑起来竟然这么快，之前毛手毛脚的，随便一掌便能打成吐血。 可现在已是最快速度，仍然没能追上，心里甚为不服。 其实她从小体弱多病，前些年身体转好些才开始习武，别人忌惮林芝，比试时总是故意落败，她却自以为已经很厉害，差不多就天下无敌了。 秦河逐渐气喘，知道距离太近，一举一动全被看在眼里，进稀疏的林子躲藏已不是办法，只好继续狂奔。 在连绵的山头又赶了数里，累得满头是汗，每次想要歇会儿脚，回看相隔的距离，都赶紧多加一分气力。 林雪儿一直施展轻功，体力渐感不支，最可恨的是数回眼看就要追上，那小子好像突然被鬼上身了一样，又快上许多。 如果知道秦河根本不会轻功，只是每天和狗赛跑才练出这般速度，恐怕会被气死。 就这样，一个放牛的小子，一个武功不高却倔强的丫头，你追我赶行了近十里。 实在跑不动了，秦河暗呼倒霉，原想有把剑在身上，心里会踏实些，偏偏遇到如此野蛮的人，不禁有些后悔，初见时为何要搭理她。 再次回头，发觉她已坐在块大石上，不停擦汗，心中暗骂，便坐在地下，感觉两腿酸软，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 肚子咕咕一响，才发觉许久滴水未沾，看向林雪儿，她正好也瞧着，脸上怒气丝毫未减，忽然从靴子里抽出把短剑，轻轻一跃，犹如飞鸟掠过。 秦河急忙一骨碌爬起，拔腿就跑。没多久来到个山坡，前方连着茂密树林，月亮恰巧被山冈遮挡，显得黑森森一片。 好个藏身的地方，秦河心想只要钻进去，山高林密，那丫头不一定敢跟着，然后随便躲在一处不动，就算她胆大包天，追进去了也很难发现自己…… 悄悄打着算盘，突然小草边似乎有蛇蠢蠢蠕动，睁大眼睛，果真是条暗红色的长蛇！ 紧急时脚已经收不住，硬起头皮在它身边轻轻一点，飞快的跳过，怕女孩没留意到，便好心提醒。 “那里有条毒蛇！” 林雪儿很快追上来，听见又提起蛇，想起才发生不久的恨事。 “跑不了了，想重施故伎？哼！” 见他望向地面装作很像的模样，更是火冒三丈，短剑一指，叱道：“臭小子！我要杀了你……” 突然脚踝传来刺痛，感觉踩到滑溜的东西，低头一看，当真有条蛇，还被咬个正着。 刹那间惊慌失措，不禁尖叫。 秦河眉头一皱，这丫头，刚刚还凶巴巴的说要杀自己，转眼却成了个胆小的孩子，见她楚楚可怜，显然怕到了极点。 心想罢了，帮她一回，或许往后不再与自己纠缠，最多剑不要了就是。 走过去，此刻她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恐慌，看过来时，已是恳求和期盼的意味。 秦河本想取笑一番，顿时心软，挥剑将蛇斩成两截，轻取下蛇头，正当往上掀起裙子，林雪儿突然慌了神。 “你做什么！” 短剑刺过肩头，一阵冰冷的剧痛，原打算替她挤出蛇毒，反而遭受袭击，心中懊悔，这就是梵国人啊！ 忍住疼痛推开她颤抖的手，一下将短剑拔出，血顺着刃尖汨汨流下。 林雪儿见他冷汗直冒，只一会儿工夫便成了血人，惊呼着昏死过去。 秦河蹲在地上，见她朝自己倒下，忙举手撑住，可惜肩上受伤，一下子连同自己也往后跌落。 狭窄的山路，边上是长长的斜坡，两人从山坡滚下，所幸长满野草，一阵天翻地覆后，终于静止。 秦河晕晕沉沉的，眼里直冒飞星，发觉她倒在自己身上，使劲推开。 爬起来，但见她眼睛紧闭毫无反应，似乎死了，一探气息十分匆促，像中毒发作的征兆，那蛇颜色鲜艳，而且头呈三角，绝对是条毒蛇。 捂住肩头伤口，衣衫已经不见，身上全是血迹，怒视一眼不省人事的女孩，暗暗自责，总是心肠太软，见不得别人受苦。 起身离开，几步之后，忍不住回头，想到留她一人在此很不妥，荒山野岭要是路过野兽，怕是性命难保，再说已经中毒，说不定片刻就要身亡，竟狠不起心迈出脚步。 叹口气走回来，脱下她的靴子，洁白的脚踝有两点暗红，此时应当赶紧划破伤口，挤出毒血。 却不知剑遗落在何处，花时间寻回，恐怕蛇毒已侵入心脉，神仙也难于救活。 忽然苦笑，低头咬破伤处，将毒血吸出，吐了十余口，视觉逐渐模糊，自己似乎也中了毒，看了眼女孩苍白的脸，所幸仍有气息，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月亮露出圆圆的脸，像是个顽皮的小孩，悄悄躲在山头窥探，今夜万里无云，空中一个人影极速掠过，不一会又折返，像是在焦急的搜寻什么，始终没注意到山坡下，昏迷不醒的两个人。 清晨的山谷雾气缭绕，听见小鸟鸣叫，林雪儿缓缓睁开眼睛，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抹全是露水，身上衣裙尽湿紧贴着肌肤…… 陡然发觉有人枕着自己身子大睡，吓得立马坐起来，推开后便是一脚。 “啊……” 脚踝处阵阵疼痛，记得那是被蛇咬伤的地方，朝身上一看，衣裙已经开裂，露出洁白肌肤，慌忙整理。 服下颗雪丸后，感觉脚部不适外，已没别的异样，看着袒露上身的秦河，仔细回想昨夜的事。 “不是被毒蛇咬伤了，怎么，像没什么事？” 抬起脚，看见几个深深的齿印，心里依然十分害怕，什么蛇有那么大颗的牙齿！ 想起这小子曾帮忙摘下那条蛇，情急之下反而刺伤了他，不禁内疚，转念又想，谁叫他敢掀自己裙子，还说谎骗人！害得在这荒山野外躺了一夜，若让姥姥知道，他就算有十条命也没了。 见秦河依旧大睡，怒道：“你倒是睡得舒服！” 忽然眼睛呆住，记得他将自己当作枕头，不知道还做过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