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鸳鸯浴
绝壁之上，屈岭中盘，夕阳缓缓落下。万籁俱寂之中，传来一声轻吟。 若不是他，便注定要孤寂一生。何曾荣幸，何等庆幸。心意既通，便是山巅之上又如何？ 绝壁做洞房，夕阳燃红烛。世间哪里再找来比这更好的洞房花烛夜？ 冰凉的地上散落一片衣衫，葫芦滚在一旁，不知何时启开了盖子，火狐贪嘴，将漏出的冷魂烧喝了个干净，只踉跄了两步，就醉卧在一旁。 右手指尖的细腻温软让萧铭瑄心间一抖，让他的眼眸亮如星辰，继而伏下身，额头抵着李幼玮，灼热的呼吸拂过李幼玮耳畔。 李幼玮杏眼迷离，忍着剧痛，在爱人身下婉转求欢。 月牙高挂，星光洒满山峨。若有仙人从上踏剑而过，定能看到屈岭半道上，有一对人儿相互依偎着，低声细语。 那自然是萧铭瑄李幼玮。 好在今夜无雪，二人披紧衣物，贴在一处，还可抵挡这彻骨的严寒。 李幼玮只穿了贴身的小衣，怀里抱着一团热腾的火狐，外面给萧铭瑄裹得如同粽子一般。萧铭瑄的衣衫早就在爬绝壁的时候，被岩石割得破烂一团，但好在能遮蔽些许大风。也好在李幼玮的衣物虽是素雅，但衣料极好，内是貂毛，外为蜀锦，裹在身上很是保暖。 也幸亏那壶酒还剩下许多，二人分而食之，借着酒意，来暖和身体。 “今后我不叫你瑄哥哥了。”李幼玮闭着眼睛，娇声说着话。 萧铭瑄心下爱极了她这般容颜，低头吻了吻她的唇，问道：“为何？” “我当你是哥哥当了十几年，如今我们白首不离，自然得换个。”李幼玮伸手摸到萧铭瑄胸口坠着的檀木牌，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他，笑靥如花：“阿瑄，阿瑄，我就这么唤你，可你不准想着旁人！” 萧铭瑄失笑，“除了你，我还能想着谁？” “我不管。”李幼玮用手捂住萧铭瑄的眼睛，忍住羞涩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柔声道：“阿瑄，我心悦你。将来万事皆定，你我携手归老可好？” 萧铭瑄包着她的在掌心，二人目光胶着，良久之后，萧铭瑄叹道：“固我所愿。兕子，将来朝廷安定，四边稳固，我们寻个世外桃源逍遥快活，定守此诺。” 夜里无雪，及至旭日初升，披裹的衣衫上也是一层寒霜。萧铭瑄着实忍不住微笑，看着怀里的人慢慢苏醒过来。 李幼玮睡眼惺忪，朦朦胧胧看了他一眼，又歪着脖子去睡。而后她忽然想起不对劲来，猛地睁开杏眼，见萧铭瑄根本抑制不住的笑意，登时羞的满面通红。但她毕竟是李幼玮，伸出手捏了萧铭瑄的唇角，问道，“你笑什么！” 萧铭瑄任由她在自己脸上胡乱摸着，二人狎昵了好一会儿，眼见日头升起，等外面的寒霜化开，才穿好衣衫起身。 火狐照旧扒拉着二人的小腿索要食物，奈何包袱全掉进山崖，却是不得不饿肚子。萧铭瑄摸摸火狐的脑袋，“咱们得下山才有现成的。你跑得快，不若先去找找？” 萧铭瑄随手指了指对面，未曾想火狐吱吱叫了两声，当真先跑远了。 晴空万里，二人携手走过屈岭，眼见两侧的万丈高山，忆及昨日向死而生，后怕之后，当真觉得是及其幸运。 没了云雾，前路清晰，不多时二人就真正登上西峰，见着一处道馆，题着翠云宫三个大字。李幼玮摇头笑道：“这也能叫宫？” 萧铭瑄捏了捏她的鼻端，“不得无礼，咱们还得想办法弄点吃的才是正理。” 虽说是责备，但语气间半点嗔怪的意思俱无。萧铭瑄扯下已然破烂的衣襟裹着纯钧剑，和李幼玮携手进去。 大殿里面点着烛火，虽然朴素，收拾得却很干净。中间供奉着老君像，一个老道士正在像前跪拜祷祝。 二人静悄悄站在他身后，等他站起身，萧铭瑄才开口道：“在下携内子游览华山，不经意间将行李掉落山崖，想来您这儿求个方便，还请道长帮持一二。” 道士转过身，萧铭瑄见他约莫有七十多岁了，面容如同枯木，须发花白，但眼睛里精光闪烁，当真是个得道之人，神情间愈发尊敬起来。 那道士来来回回打量他们二人，才开口说道，“既如此，请随我来。” 他引着二人进了一处厢房，“你们先歇息，山中清苦，青菜面条，凑合吃点吧。”道士说到这里才露出些许笑意，“这观里就老道一个，久不见人，怠慢失礼之处，贵人莫怪。” 萧铭瑄连忙道：“还未请教道长尊号？” “曲曲小名，不提也罢。”老道士转身出门，李幼玮萧铭瑄互相看了眼，李幼玮先道：“他好像很是看了我几眼。” 萧铭瑄点头，“不会是恶意，放宽心。”二人又说了两句，才打量起这小小的房间，也是和大殿一般，虽说朴素，但一尘不染。 也没什么好拾掇的，二人只好坐在床边，忍着饥饿说些闲话。过了一会儿，先是火狐回来，口中叼着只兔子，很是兴奋。 萧铭瑄犯了难，“这毕竟是道观，不知那位道长修习的是何种，能不能见荤腥……” 说话间，老道士端着个大碗进来，眼见萧铭瑄满面歉意，李幼玮在一旁不知如何开口，又看着脚底下一只通体火红的狐狸，一只早已死透的兔子，不由笑道：“二位莫忧，老道并非不用荤腥之人。虽说做了黄冠，也还是娶妻生子的。” “二位自便，柴火院子里有，尽管用便是。”老道士放下大碗，便告辞离开。 二人顾不得旁的，拿起筷子便吃。一天一夜未曾进食，萧铭瑄只觉得腹中犹如火烧。 道士端来的碗甚大，满满一碗素面，只有些许菜叶子，大约只放了把盐，却让二人觉得世间美味不过如此。 萧铭瑄吞了两口面条进肚，才缓过来。他怕李幼玮不够，刻意放缓速度，慢慢吃着。又想起火狐，忙挑出几根，喂给了它。 “慢点慢点，”萧铭瑄看着李幼玮，只觉得她分外可爱，不由出言提醒：“先吃面，待会儿我去烤了那只兔子，再给你解解馋。” 李幼玮含糊不清的说道：“我现下就觉得这碗面最好！” 送了一半兔rou给那位老道，换来两身旧道服。萧铭瑄的外衣是当真不能再穿，便去砍柴烧了水。厨房里有一只大木桶，老道士指了指，意思明显——要用自己收拾。 若先贤得知纯钧剑到了萧铭瑄手里，剥过兔子皮，烤过rou，还劈过柴，恐怕会狠狠敲打他的脑袋，命他放尊重点。 但作为一个战场上活下来的人，纯钧是好剑，这体现在它的价值上。 看着房里堆积如山的柴火，萧铭瑄满意点头，仔细擦去纯钧剑上的木屑，收进布中。 引火烧水，萧铭瑄身上的道袍配着束发，当真有些小道童的意思。 木桶被他清洗干净，二人合力抬回了房间。及至大锅里的水烧好，萧铭瑄跑了七八趟，才将木桶注了七八成。这时候也已经落暮时分，老道士自去悟道，只送了两个窝头来，算作晚饭。 关好门窗，屋内只点了一盏油灯，昏暗不定。李幼玮纵然贪恋那桶水，还是抱着腿坐在床上。 萧铭瑄走过去坐在床边，戏谑道：“你再不去，我只怕瑄都尉忍不住跳了进去，就白白要我烧了一下午的水了。” 火狐听着它的名字，从小凳上半立起来，好奇打量着。李幼玮扑哧一笑，被他逗乐后，忍着羞怯，垂首慢慢解开衣衫。 萧铭瑄只在旁静静候着，不吭一声，然而他的眼却不舍离开半刻。 李幼玮身量纤细，肤若凝脂，乌黑的长发散落至腰间，和背后的雪肤相衬，更是柔白。双手环抱着胸口，蜷着腿，脸颊如酒后酡红。 萧铭瑄丝毫不隐瞒自己眼神里的惊艳，却还是稳定心神，伸臂横抱起李幼玮，将她送进木桶。 萧铭瑄方才转身，李幼玮却拉住他的衣角道：“阿瑄，你也一起……” 萧铭瑄唇角一弯，手解开衣带，脱了衣衫，跨进木桶。 发烫的水一下子让萧铭瑄长舒口气，揽过李幼玮，低声道：“总算是能歇歇了。” 方才萧铭瑄脱衣服的时候，李幼玮依稀看见他身上又多了许多淤青，想来是求生之时所致。 李幼玮轻手给萧铭瑄揉捏着肩膀，柔声道：“也不知你哪里来的力气，一上去就发疯……”她不知想起什么，语调渐低，不肯再说了。 温香软玉在怀，萧铭瑄却瘫软在木桶里，连指头都似乎懒得动弹一二。眯着眼睛，没听真切李幼玮说了什么，双手搁在李幼玮腰间，抱着她道：“你待会儿叫醒我。” 话音方落，这人已经歪着脑袋，靠着木桶边沿，睡熟了。 李幼玮细细打量着身边的人，想起他昨夜里又温柔又霸道，不由伸手轻轻敲了敲他的脑门，口中啐道：“这会子知道累了！” 说归说，李幼玮还是轻手轻脚挣扎出来，拿过帕子，先给萧铭瑄擦了擦身上，解开他的束发，给他洗去满头烦恼。 夜里凉，不多时水就冷了。萧铭瑄甩着脑袋醒来，李幼玮正在水里洗发。他看得痴了，等李幼玮转身想要遮掩也来不及。二人相对而笑，趁着水温还在，赶紧擦身穿衣，上床并排躺着。 没说几句闲话，他们便沉沉睡去。梦里李幼玮只觉得无比踏实，将萧铭瑄的胳膊抱得更紧。 在这翠云宫中停留数日，萧铭瑄每日进山打猎，带够二人的口粮，剩下的全部熏成rou干，给老道士留下，二人才告辞。 老道士不愿说破自己道号，也不曾问他们来自何处，只是他们离开的时候，一路送到山腰，才站定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二人也不再耽于山色，顺着西峰下山，再觅路回到山下的村子，也已经是两天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