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考校
远远的亭子里，明皇捻须笑道：“这孩子，倒是真把朕的儿子比划下去。锋芒毕露，却知道分寸。有邻，你看呢？” “您说笑了，老奴怎么看得出？”卢有邻难得见明皇这般开怀，他约莫能猜出明皇的心思，稍稍提醒道：“不过萧都尉来年也就十八，听说还未定亲。长安城中想嫁给萧都尉的，可是不少呢。” 明皇自然知道卢有邻这番话指的是谁，想了想，说道：“男子晚些也不妨事，不过固城也十七，不能再耽搁了。你给朕留心留心合适的孩子，最好寻个文质彬彬的。” 这话便绝了萧铭瑄成为驸马的可能，卢有邻应了一声，顺着明皇眼神看去，校场上杀伐再起。 萧铭瑄稳稳坐在马背上，双手握着藏泉，只两个回合，就将对手挑落下马。而他自己却连气都不曾喘，只小腿用力，战马就停了下来。 裴庆这时候打马而出，对萧铭瑄说道：“本将御林军领军卫右副领刘庆，还请萧都尉不吝赐教。” 萧铭瑄眯了眯眼睛，只道：“好说。” 刘庆看出来萧铭瑄不好惹，但他身为刘家人，自然对这个夺取忠国公世子之位的人恨之入骨。 校场大比，便是打死他，明皇也只能治他出手没轻重的罪过，因而将暗器备好，只等今日除去这个祸患。 他出手不容情，长柄陌刀直往萧铭瑄要害招呼。萧铭瑄避开几招，火气也上来了，再不留情，只把战场上杀人的气势拿出了一半，就让刘庆难以招架。 十来回合后，萧铭瑄一个虚招，更打落了刘庆的兵器。按理，刘庆这便是输了。哪知道他器量狭小至此，一扬手，便把袖箭全都放了出去。 萧铭瑄只听得背后劲风，知道回身抵挡已然不及。众人惊呼声中，萧铭瑄从腰间拔出纯钧剑，反手几个剑花，只听得叮叮叮叮四声，便见四只袖箭打入地上。 萧铭瑄翻身下马，脸侧在一旁，有血痕映出脸颊。他回过头，还剑入鞘，从马上取下强弓，连发三箭，箭无虚发。 第一箭射落了刘庆的束发，第二箭洞穿刘庆的右手手掌，第三箭则直直击中刘庆咽喉！ 这下可要出人命了！ 周围的人还来不及惊呼，那只箭已然落了地。千钧一发之刻，萧铭瑄竟然掐断了那只箭尖，只留箭身。萧铭瑄从口中吐出最后接下的袖箭，冷冷哼了声。 萧铭瑄拔剑换弓，只在电光火石之瞬。刘庆袖箭飞出，众人只道这位少年骑都尉恐怕又得告假养伤，待得他化解危机，众人还未平息悬着的心，萧铭瑄已然让对手尝了苦头。 远处的明皇看到此处，终于下定决心。他笑笑说道：“有邻，过去看看吧。” 萧铭瑄能在盛怒之时，饶了刘庆性命，这是明皇对他更看重的原因。 刘庆脸色灰白，最后一箭惊天而来，他真觉得自己要死了。 等听到萧铭瑄讽刺道：“原来御林军校场大比，也可以用暗器，倒是本将军孤陋寡闻。看来在边关，到底比不上长安城里的精兵。” 他想回嘴，却被伤了喉咙，咳嗽起来，一个字都吐不出。 众人还待劝解，卢有邻高呼一声：“圣上驾到！” 明皇人未至，声先到：“萧都尉，朕却不知你这般牙尖嘴利！” 韦谦抬眼看了看外甥，先去迎驾。等明皇坐定，这位大统领才说道：“陛下，今日校场大比，您应该看到了。” 明皇素知他为人圆通，否则在派系林立的御林军中，也做不到大统领。 他点头道：“朕是看了几场，却不知谁会得了头名。” “书记官何在？”韦谦唤来书记，让他统计后，回道：“目前排前三的，是上骑都尉萧铭瑄，金吾卫拓跋俊，监门卫王全英。” 明皇点了点头，笑道：“不知韦统领打算怎么给他们定下名次？” 韦谦道：“臣在陛下面前，就不班门弄斧了。请陛下给他们出个题吧，想来定比臣的要高明。” 明皇从腰间取下了块玉佩，对卢有邻耳语片刻。卢有邻听完应了声，招呼了几个小内官，将玉佩挂在了校场中间的大旗杆上。 “你们三人均可挑选五个帮手，谁能最快取下朕的玉佩，并把它送到朕这里，便是今次大比的头名。”明皇端坐着说罢，道：“但若半个时辰内，谁都没能取下，御林军的马厩，就多三个喂马的马夫！” 三人拱手领旨，各去挑选兵士。萧铭瑄打量了下，很随意从御林军中抽调了四个人，加上萧云，凑足五人。 拓跋俊和王全英久在此间，挑选的都是自己卫下的精兵，因而两人均觉得萧铭瑄再神勇，这场比试难免处于弱势。 商议既定，一声锣响，最后的比试开始。 “谦逸，你觉得谁有可能夺下玉佩？”明皇虽然看着场下，但精神全都集中在萧铭瑄身上。 韦谦，字谦逸，他不偏不倚，回道：“臣以为王全英胜算最高，拓跋俊勇猛有余，论战不足。萧铭瑄没有人和，此战难料。” “不知为何，朕却觉得，萧铭瑄一定成功。”明皇打眼看去，脸上现出的神色，让韦谦惊讶极了。 萧铭瑄按兵不动，跟自己的五个帮手远远围着校场打转。而拓跋果真仗着自己勇武，先行冲上台，意图取下玉佩。 他选中的兵士皆是身材魁梧，以一当十的人物，将王全英的人挡在外围。两拨人争斗起来，台下打成一片。 王全英却没有上前，只拿着令旗指挥。他旗语一变，有两个人立马放弃争斗，仗着身轻跃上台。而这时候，萧铭瑄的人已经全部上了马。 萧云领着两人骑马而去，萧铭瑄再次张开强弓，一箭射落了挂着的玉佩。他胆子太大，也不怕将玉佩摔碎。这一箭当真精准，玉佩便落尽方才上台的王全英方士兵眼前，被下意识兜手一抄，握进掌间。 可他还没来得及得意，拓跋俊小山一般冲了过来，劈手便夺走了玉佩。他大吼一声：“开路！” 形势再变。 王全英根本抵挡不住拓跋俊，便是战马，也被这员虎将一下板斧惊吓到人立而起。其余人想要追上，却被萧云带的人，用长枪打了腿，一时间站不起来。 这时候萧铭瑄身边的两人，也策马而出。他二人并不近身，只靠藏泉身长，不停的攻击拓跋俊的腿下。而拓跋俊却打不到马上的两人，他想故技重施，对手就退后拉开距离，着实令他恼怒。 就只片刻，拓跋俊已经气喘起来。这二人丢开拓跋俊，加入萧云的队伍，拦截其余的人，下手却不容情，要将人打得站不起来才算作罢。 拓跋俊身前就萧铭瑄持剑候着，萧铭瑄见他过来，笑道：“拓跋大哥，想不到这么快咱们就又得动手。” 拓跋俊也不恼，他倒挺喜欢萧铭瑄。但从军者，可不能因一时喜好决定放弃，于是笑道：“萧兄弟，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但我只要不松手，你拿不到玉佩，咱都得去马厩当马夫。算起来，拓跋俊我也不亏。” 萧铭瑄等他喘息平定，才起了剑，道：“多说无益，小弟这就动手了。若是得罪，我请拓跋大哥喝个够！” 说罢，萧铭瑄一个剑花就冲了上去。纯钧带着毕露的锋芒，扫向拓跋俊拿玉佩的左手。 拓跋俊身子急转，以板斧横砸。萧铭瑄迅速变招，改扫为刺，点在板斧侧上，借力而起，跃到拓跋俊身后，剑如影随行般攻向拓跋俊的背心。 电光火石间两人换了数招，萧铭瑄招式灵活，上纵下跃，意图逼迫拓跋俊撒手。偏偏拓跋是个刚烈的性子，哪怕断手也绝不松开。 萧铭瑄不忍其受伤，招式一变再变，眼见时间过了一半，这俩人打得难解难分起来。 远处萧铭瑄见状，大吼一声：“世子爷，咱们撑不住多久了！” 原来萧铭瑄吩咐了，只能打疼，不准打伤。那班人强忍疼痛，也纷纷去取马。 萧铭瑄神色一变，低喝道：“起！” 他长剑横摆，身子一缩，看上去就往拓跋俊怀里扑去。这一下拓跋俊没料到，下意识收斧护卫。 萧铭瑄“啪”一声以剑身侧打拓跋俊左手腕，饶是拓跋俊身着重甲，有手甲护持，这一下也打得整个手臂火辣辣疼痛，玉佩总算从手中掉落下来。 萧铭瑄弯腰一捞，借着剑身在地上一撑，助跑两步跳上战马，还不忘朝后喊道：“对不住了拓跋大哥，小弟先行一步。” 萧铭瑄既然上马，那便谁都追不到。 明皇接过玉佩大悦，当即给了萧铭瑄入千牛卫领千人的权力。这一场大比，萧铭瑄出尽风头，哪怕狠狠得罪了刘庆，李迅对他的拉拢也有增无减。 将要腊月，这日萧铭瑄正在宫中当值，明皇传来口谕，召见于他。 萧铭瑄有特旨，可携带纯钧进宫，因而也无人盘查，跟着内官往麟德殿去。 萧铭瑄进殿之后，不敢四处观看，只笔直站着，老老实实行了礼。 明皇看了看他，说道：“后日将要冬狩，你父亲因病递了折子，说去不了，你知道么？” 萧铭瑄一愣，答道：“父亲旧伤发作，已经跟臣吩咐了，要听从韦统领军令，好生护卫皇上，不得有误。” 明皇接过杨贵妃递上的丹丸，就着茶水咽下，说道：“你父亲什么都好，就是年级大了，胆子太小。今年幼玮来求了朕，想要参加冬狩。算来她马上就要过生辰，朕怎么舍得不答应她。萧铭瑄，你就领上二百精兵，为幼玮冬狩护卫随行，务必保护幼玮安全。” 萧铭瑄忙跪下接旨，他前日里倒曾听李怀李幼玮说过此事，只没想到护卫她的不是李怀，而是自己。 萧铭瑄又等了等，明皇再没什么吩咐，才告退离开。离开之时才用余光看到明皇身边站着一个宫装女子，容颜极盛，想必便是杨贵妃。 “陛下对幼玮可真宠爱，这般人物，就只给幼玮充作护卫，不可惜么？”杨贵妃是位千妖百媚的丰腴女子，她是真想促成固城与萧铭瑄的婚事，却知道直接谏言只怕明皇多疑，因而以退为进，娇滴滴的说道：“皇上，算来幼玮也已经快满十四，不然就许给萧都尉。臣妾看着这孩子，还真好呢。” 明皇不置可否，说道：“幼玮还小，朕头疼的是固城的婚事。” “长安城中那么多年轻才俊，朕还真看不出有谁高于萧铭瑄的，哎～”明皇此言一出，杨贵妃只道他心里有意将固城许配于萧铭瑄，喜笑颜开起来，也就不再多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