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君心（2）
两手空空的周元鹏，用力挥了挥手臂，用好奇的语气，问道：“想都想不到的人，谁呀？不会是寒云吧？” 刘仁航笑道：“说了是你想不到的人，你又何必费心去猜？不过待会儿见了面，愚兄倒想看看，你能不能认出他是谁。” 周元鹏笑道：“瞧仁航兄这发自内心的愉悦，必定是你心仪之人。莫非是？” 周元鹏停顿了一下，开口吟道：“缒银瓶，牵玉井，秋思黯梧苑。蘸渌搴芳，梦堕楚天远。最怜娥月含颦，一般消瘦，又别后、依依重见。倦凝眄，可奈病叶惊霜，红兰泣sao畹，滞粉黏香，绣屧悄寻遍。小栏人影凄迷，和烟和雾，更化作、一庭幽怨。” 刘仁航听周元鹏吟罢这曲《祝英台近》，哈哈大笑道：“周公子，你跟寒云还真是一丘之貉啊。” 周元鹏亦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元鹏素知仁航兄心仪此人，你又何必学那凡夫俗子，惺惺作态？” 刘仁航佯怒道：“周公子，你这话刘某就不爱听了。天下还有谁不知，她是寒云中意之人？刘某视寒云为友，岂能做此横刀夺爱之事？” 周元鹏笑道：“寒云大哥是有名的才子风流，只会唐突佳人，哪里比得上仁航兄温文尔雅，可以托付终生？” 刘仁航叹道：“你还真敢说，也不怕寒云生气。哎，碧城君的个性，倒真不是他可以携手的。可惜刘某只是一介寒儒，身无隔夜之财，无以取悦佳人。” 说到这里，猛地回过神来，斥道：“你呀，都是跟寒云学坏了，心中只剩下了佳人。难道这世间的男儿，就没有值得你想见的么？此话不可再说，要是让你嫂子听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到了，这就是寒舍，还望周公子不嫌僻陋。” 刘劲梅插嘴道：“大哥，你还记得嫂子啊？” 周元鹏回头，看了一眼刘劲梅，没有说话，转回头打量面前的房子。 刘府是一栋土木结构的老屋，墙面涂的是黄褐色的泥巴，有好几处都裂了好大的缝隙，屋顶上盖的是茅草。 随着刘仁航跨进大门，周元鹏看到屋里面，倒像是刚刚粉刷过，用手一抹，一手的白石灰。 几扇单薄的木板门，都是黑褐色的，既不平整还有残破。正中一张八仙桌，四条长板凳围在四方。 对面靠墙，是一个长方形的供案，看起来也很陈旧。看了一圈，只有地面算得上光洁。 刘仁航见周元鹏只顾着用眼睛四处看，也不答话，面有惭色的说：“周公子，三间东倒西歪屋，让你见笑了。” 周元鹏呵呵一笑，道：“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周元鹏此言一出，就听刘仁航哈哈大笑，道：“如何？可以一见否？” 紧跟着，周元鹏听到里屋有人应声道：“早已闻名，岂能当面错过？” 周元鹏循声望去，就见从里屋走出一个，比刘仁航稍年轻一些，白净一些，个头略高一点的青年。 这青年跟刘仁航一样的发型，一样的装扮，只是多了一副金丝圆眼镜。 刘仁航指着这个青年，笑着问周元鹏：“周公子，此人是谁，你可认得出来？” 周元鹏盯着那青年，只见他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微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周元鹏摇了摇头，拱手道：“素昧平生，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刘仁航笑道：“‘佳人真绝世，余子亦英雄。’周公子，你心里还真是只有佳人。哈哈哈。” 周元鹏见刘仁航当作陌生人揶揄自己，正有些难为情，猛然想起一个人来，用手指着那青年，不由得叫道：“难道你就是，南社的柳亚子先生？” 那青年拱手，呵呵一笑，道：“‘先生’二字可不敢当，在下正是南社柳亚子。周公子，如果不介意，在下虚长你几岁，何妨称我一声‘柳兄’。” 周元鹏笑道：“这是元鹏的荣幸。元鹏见过柳兄。” 柳亚子笑道：“仁航兄说你心中只有佳人，既然如此，何不将你身边的这位佳人，也介绍愚兄认识认识？” 周元鹏道：“这位是唐小姐，闺名叫作‘韵儿’。” 柳亚子道：“你能携她到此，想必关系不一般吧？又何必扭扭捏捏，叫什么唐小姐？” 周元鹏正色道：“柳兄说笑了。这位唐小姐，是奉天城里唐家的二小姐，祖上是先朝督陶官唐英大人。” 柳亚子脸色变了变，朝唐韵儿施礼道：“唐小姐家学渊源，令先祖能书善画，向为亚子所敬重。这厢给小姐赔礼。” 唐韵儿福了福，道：“先生言重了。” 柳亚子转向周元鹏，问道：“周公子，唐小姐既是奉天唐家闺秀，为何与你一路同行到此？” 周元鹏想了想，说道：“柳兄垂询，不敢有瞒。唐小姐是避张统领纵兵之祸，逃进关内的。与元鹏在山东巧遇，蒙前辈高人天弘道长九仙山作伐，和元鹏有了婚约。故此一路同行到此。” 柳亚子朝周元鹏拱手，道：“原来是弟妹。柳某真是失仪得很。还请周公子多担待。” 刘仁航道：“不知者不怪，再说就显得矫情了。大家坐下说话。弘济，倒茶待客的礼貌都忘了么？快去！劲梅，你真不懂事，怎么也不帮唐小姐将随身之物取下来？” 唐韵儿道：“刘先生错怪劲梅小姐了，是我不肯让她拿的。这张琴，是韵儿从家中带出来的，唯一的东西，有些敝帚自珍，叫先生见笑了。” 柳亚子道：“这么说应该是张古琴了，不知道唐小姐可舍得，让柳某见识见识？” 唐韵儿朝周元鹏看过去，看到他正微笑着在看自己，不觉脸颊微红。 她取下琴盒，放到桌子上，打开，从里面将琴取了出来，先是放在桌子上，放来放去放不平整，便盖上琴盒，将琴放到了琴盒上。 刘仁航和柳亚子都凑了过去。柳亚子围着琴盒四周走了一圈，将这张琴看了个仔细，啧啧叹道：“果然是一张古琴。此琴宽三寸，长三尺三，桐面梓底蛇腹纹，柳某要是没有看走眼的话，此必是宋朝的官琴。好琴，好琴啊。可惜的是，现在会弹古琴的人已经不多，否则就此琴弹奏一曲，岂不胜过人间无数？” 刘仁航道：“在位的，也恐怕只有周公子，听过这古琴曲，再过几十年，怕都要成广陵绝响了。当此乱世，也是无可奈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