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平静的婚礼
很快就到了婚礼当天。依殷老鬼的判断，太子等人要动手，肯定得等到我和宗尚隆拜堂之后，否则欺君之罪还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成立。殷老鬼打算利用那个时机在婚礼现场动手，于是吩咐我要不动声色地依照仪式进行，再故意拖延些时间，给他的左禁军逼宫创造更多的机会。 一早，妇人们带着各式衣裳饰品涌进我的屋内，欢天喜地的将我从头到脚细细妆扮。几个时辰下来终于完工，凤冠霞帔、金环玉佩，我几乎认不出镜中那个美艳的自己了。然而无人知道，一身盛装的我，心中却是多么的压抑和不安。 众人忙毕纷纷离去，留下我和小桂在屋中等候入宫。我静静地坐在桌边，可心中却如波澜起伏，眼看时辰将至，终于下定决心，掀开盖头猛地站了起来。守候在一旁的小桂被我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询问需要什么。 “我要见殷丞相。”我冷冷地对小桂说道，“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他。” “小姐，现在恐怕……” “如果你不照办，我现在就自尽，让你们功亏一篑！” 小桂一听，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连忙出门通报。不一会儿殷克来到屋中，黑着一张脸将我带到殷老鬼的书房。只见如磊也在书房之中，看样子他们正在做最后的部署。 父子两人看见我，一个满脸不悦，一个神色紧张，不知我有什么变故。 我走上一步跪倒在殷老鬼的面前，恳求道：“老爷，今天无论什么事我都可以照你说的去办，可我有最后一个要求你必须答应我。” 殷老鬼皱了皱眉头：“什么事？” “我可以不要镇国公主的名号，也可以保证今后绝不插手政事，”我直视着殷老鬼，“但是你要答应我，事成之后，绝不取宗尚隆的性命！”我不知道今夜之后局势会发生什么变化，可无论如何殷老鬼毕竟有胜算所在，先得到他的口头承诺总没有坏处。 听到我的话，殷老鬼不悦地眯起了眼睛。 我解释道：“宗尚隆曾经多次救过我的性命，在楮州被围困的时候，还有在大哲寺被安王审讯的时候。当时如果不是他及时找到守门的卫兵，我们殷家也不会平安地度过那一劫。此事如磊也在场，他能够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殷老鬼根本不需要问如磊，当时什么情况他清楚得很。然而宗尚隆身为皇室宗亲，留下来必会成为殷老鬼的后患，他又岂能轻易答应？ 看到殷老鬼不满的表情，我也横下一条心，放出了狠话：“你若不答应，我就不配合你今次的行动。哼，马上就要入宫了，你现在临时换人已经来不及了！” “你！”殷老鬼脸色一寒，目露凶光。 “爹，您听我说！”看到气氛不对的殷如磊赶紧拦到我的面前，“只要太子和安王一众人等都死了，剩下宗尚隆一根独苗又何以为惧？您也知道，宗尚隆向来与安王不和，加上如岚待他的情分，他这个聪明人一定会顺应大势支持您的。” “可是……” “如磊说的没错，尚隆从来就没有什么野心，对于太子和安王要他出仕的要求也置若罔闻。”我顺着如磊的话继续说道，“我保证，我今后只做一个普通的公主，而尚隆就做个逍遥驸马。你要是不放心，我们还可以离开京城，到最边远的边城去，这样就不足为患了，不是吗？” “这……”殷老鬼当然知道辅佐安王的一直都是大儿子宗尚权，而宗尚隆一向放荡不羁，几乎从未插手政务。再加上我和如磊的求情，多少还是动摇了殷老鬼的想法，“哼，那就暂且依你，日后他若有半点异心，我不会再看你的颜面，直接将他碎尸万段！” “这个当然。”我立誓保证，“他若敢反，你可以连我一起处决了。” “哼！”殷老鬼站起来一甩袖子，“都愣着干什么？！还不上车进宫！”说完转身出了书房。 看着他爹出了门，如磊松了口气，扭头看了看我，无奈地一叹，伸手将我扶起，两人心情复杂地一同乘车来到皇宫。 只见泰安宫内外布置得喜庆而奢华，据说此次婚礼完全是按照宫廷婚礼的规格来采办的，难怪放眼望去处处金光闪耀。 如磊将我送入内室，留下小桂寸步不离地守在我的身边。我端坐无言，只觉得度秒如年。好容易熬到吉时，锣鼓、唢呐齐声响起，不明真相的人们开始欢天喜地的庆祝婚礼。听着外面一片喜庆欢腾，我心中却愈发的忐忑不安，虽是盛夏时节，却觉得全身冰冷。所幸我头上盖着红盖头，不安的神情才不为外人所察觉。 这时，一位宫妇进来通报说新娘子该出去了。小桂搀着我出了内室，来到满满当当的正堂之前，只见济济的人群中已经留出一条锁着金边的红毯通道。我隔着半透明的喜帕，看到在通道的尽头，安王及王妃、殷丞相及夫人分坐两侧，太子作为证婚人高坐正中，而宗尚隆就站在他们的面前等着我。 终于见到久违了的尚隆，我恨不得马上飞奔到他的身边，然而在众人面前却不得不随着小桂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行进。 远在红毯那头的尚隆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他没有老实地等在原地，却一反礼仪朝我走来。宗尚隆不羁的行为引起众人一片惊叹，而他却毫不在意，反而加快了脚步在红毯的半途就接到了我。 “手怎么这么冰？”宗尚隆心疼地把我冰冷的双手笼在嘴前哈气，又微微掀起我的盖头，朝着喜帕之内的我轻轻地一笑。 尚隆的笑容如冬日暖阳般融化了我心中不安的寒冰，泪水忍不住涌上眼眶，虽有千言万语却哽噎在喉。然而尚隆似乎明了一切，他越发用力地握住我的手，明亮的目光让我感到无比的安全和欣慰，似乎一切阴谋和野心都已不复存在。 “咳！咳！”这时，两声严厉的咳嗽生生地将我们拉回现实之中。扭头一看，只见安王与殷丞相都黑着脸瞪着我们，要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恐怕他俩早就已经发飙了。 尚隆朝我偷偷做了个鬼脸，将我的盖头放下，牵着我的手一起走到正堂之中。 主婚人有些不知所措，微微侧身看向安王，似乎在讨他的示下。安王虽然不悦，却也不好当众斥责尚隆，只能无奈地点点头，示意主婚人照常进行。 主婚人从命，先来一大段喜庆吉言，再是各种习俗仪式，最终进行到了拜堂的环节。 这时，宗尚权从旁递来一杆用红布包着的秤杆，即使在这样喜庆的场合他还是一如往常的严肃。尚隆笑了笑，接过秤杆挑开我头上的喜帕。此时的我依旧十分紧张，但尚隆的手一直紧拉着我，让我已经不再感到害怕。 只听主婚人高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我和宗尚隆按照礼仪完成三拜，不出意外的，这时果然有人从观礼人群中走了出来，嘴里高喊着：“来人啊，殷长鸣欺君犯上，还不快快拿下？！” 听闻此言，人群中传出一片惊讶之声，而我也紧张地看向尚隆，不知该如何应对。而尚隆镇定地将我拉近身边轻声嘱咐道：“别怕，有我在。” 只见殷老鬼不惊不咋，微微一笑，十分沉稳地问道：“哦？江公何出此言？” 此人正是太傅江建公，他指着我说道：“此女并非殷长鸣之女殷如岚，真正的殷如岚已在三年前溺水而亡。今日举行的乃皇上钦定之婚约，殷长鸣指使此女冒名顶替，此举不是欺君是甚？！” 殷老鬼仰天大笑道：“哈哈哈，这个丫头确是我殷某之女，不过无所谓你们信与不信，因为……”只见殷老鬼猛地一拍桌子，屋内外登时一片异响，观礼的人群中瞬时变出许多武器来，那些不知就里的贵宾和女眷们惊叫着想要逃走，可泰安宫的大门早已紧闭，众人只能在绝望中四处寻觅角落躲避。 就在这瞬时的变故之间，宗尚隆已经将我从大堂正中拖到角落，常锻和九娃也有如从天而降，一起站在尚隆身旁将我团团护住。而另一侧，肖哲也带着一队护卫将太子保护起来了。 我躲在尚隆身后朝场内张望，这才发现并不是只有殷家的手下才有武器，其中至少有一半的人看起来是安王的手下。只见两派人马手持利刃互相对峙，只等各自的主人下达命令。我不禁大吃一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殷老鬼也发现形势与想象的有所出入，虽有些惊愕，却很快就镇静下来，狂笑着对安王说道：“原来你对我有所提防啊。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不必做无谓的抵抗，因为皇上已被我的人马诛杀，皇宫也已经被我占领。这里的人都给我听好了，立刻投诚者可留得生路一条，否则一律斩杀不赦！” “哼哼，你的人恐怕已经都是死人了！”安王鄙夷地冷笑道，“你以为仅凭一支左禁军就能成事？我料到你今日必然背水一战，因此早已安排好对策。你不要忘了，右禁军可都是我的人马，我预先设下埋伏，只要左禁军进入皇上寝宫，右禁军就会将寝宫全面包围。哈哈哈，我真得感谢你替我除掉了皇上，接下来我的人只要收紧包围就可以轻取你的战果。哈哈哈，这皇上的宝座最终还得由我来坐！” “爹！”这时，宗尚隆挺身而出，劝阻安王道，“您不要执迷不悟了，马上停手、效忠太子才是上策。” “混账东西！”安王怒道，“我已布下万全之局，皇位马上就是我的了，你小子竟如此糊涂，还要我效忠太子？” “糊涂的不是我！”宗尚隆恳求道，“爹，求您听我一言，我已求得太子恩准，您只要现在收手投诚，他可以保咱们全家不死！” “臭小子！”安王气得够呛，正要把宗尚隆拿下，而泰安宫的大门却在这时“哐当”一声打开了，只见吴轩领着一队士兵闯了进来。此时厅内两派人马正在互相对峙，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竟无人出来阻拦，任吴轩一路奔入正厅之中。 吴轩的出现让我惊讶极了，他不是还在楮州等待中书省的调令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看到了吴轩的殷老鬼不禁得意之极：“哈哈哈，安老鬼，你现在去给谁提鞋都已经来不及了。你真以为我只有左禁军那点能耐？不做好万全之策我岂能动手？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实告诉你罢，我已安排吴家军秘密潜入城内，并将皇宫包围起来了，就算你的右禁军在宫内攻击我的左军，最后还是逃不出我的大口袋。” “什么？！”安王诧异之极，“你竟然动用了驻京守军！” “哈哈哈，这一点你万万没有料到吧？”殷老鬼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看着吴轩，“说吧，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吴轩微微一笑，把手中的皮囊朝地上一扔，从里面滚出来两颗人头来。仔细一看，竟是左、右禁军统领的首级！ 安王和殷老鬼一看，不禁脸色大变，只见吴轩单腿向太子跪下，朗声说道：“启禀太子，左右禁军厮杀将酣之时，铁马骑及时出手控制了局面，并将反叛的禁军全数拿下。另，吴家军已在外围严守皇宫各处城门，无论是谁的残余部队闯出来，一律格杀勿论！” “什么？”殷老鬼看到这个情形，大惊失色道，“你们竟然临阵倒戈！” “你错了，并不是临阵倒戈，因为从一开始吴家军就没有站在你这边。”吴轩冷笑道，“此事早在太子的计划当中。太子对尔等反叛之心了如指掌，故意布下此局让你们两败俱伤，再由吴家军收拾善后。” “好你个吴轩！”殷老鬼气急败坏，“这十几年来我对你们吴家不薄，你们有何脸面见我！” “吴家军此举乃顺天之举。”吴轩冷静而坚决答道，“太子英明仁厚，一向厚待吴家，更何况吴瑕已怀上龙种，我们不扶持太子铲除逆贼，难道要我们逆天而行吗？！” “爹，您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尚隆接着吴轩的话，再次向安王恳求道，“太子忍到现在还没发话已经是对咱家网开一面。您如果马上投诚还有一丝生机，再不做决定就晚了！” 至此，我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子和尚隆早就知道殷老鬼和安王的谋反计划，却一直假装蒙在鼓里，故意让安殷两派相争，以便将朝内怀有逆心者一举铲除。可是，这着棋走得实在太凶险，刀枪不长眼，谁敢保证在这场混战中能全身而退？怪不得今天吴瑕没有出席婚礼，可见太子对她还是有所顾及啊。 “哼，想不到殷某今天竟被毛头小子给摆了一道。”殷老鬼怒道，“安老鬼，尽管做你的缩头乌龟去罢，我殷长鸣绝不向这些小毛头低头。来啊，都给我拼了！” “叫我做缩头乌龟？”安王拔出长剑喝道，“安某忍气吞声被他们压了一辈子，如若贪生怕死岂会走今天这一步？王位说什么也轮不到你这个小毛头来坐！来啊，今日给我血洗泰安宫！” 两声令下，现场瞬时变得一片刀光剑影，两派势力都红了眼一起夹击太子，太子的护卫登时稍显单薄。尚隆回身看到常锻与九娃将我严密地护在角落，而且也不是各派人物的攻击目标，于是冲出去加入了保护太子的行列。 看到尚隆加入，肖哲和吴轩信心大增，这三人不愧是当年的“禁校三雄”，放开手脚杀个痛快，把安王与殷老鬼的手下打得落花流水，很快，偌大的泰安宫里已经不甚人手。 殷老鬼和安王看到自己的人马不断被砍杀，剩余寥寥数人，眼看大势将去，只能放手一搏。只见殷老鬼给殷克使了个眼色，殷克会意，风火轮般地挥动着大刀逼开太子面前的几个护卫，殷老鬼则趁着这个空隙向太子发起突袭。与此同时，安王的棕衣亲信也在同伙的掩护下突破护卫的防守，抄剑朝太子扑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尚隆飞身一跃，刺倒安王的棕衣亲信，肖哲挥刀将殷克逼退，而吴轩提枪朝殷老鬼一送，那长枪如游龙出xue，竟直接穿透了殷老鬼的胸膛！ 可还没等吴轩把长枪拔出，只听一声大喝响彻整个大堂：“谁都不许动！” 众人稳住身形，定睛一看，竟是安王趁着刚才众护卫被引开的一瞬间，持剑挟持了太子！ “爹！”此时，一早就被我拽到身边的如磊拨开常锻和九娃，惊呼着扑到殷老鬼的身畔。而殷老鬼口中血如泉涌，欲言不能，他恨恨地扫了一眼厅内的众人，气绝而亡。 护主无望的殷克此时红了眼，大喝道：“我主子做不成皇上，你们也休想！”话音未落就朝安王和太子强攻而去。 肖哲和尚隆见势连忙上前拦截，几招过后，殷克敌不过二人开始节节后退。眼看形势不妙，殷克眉头一锁，用尽全力横刀一劈逼退肖隆二人，左手在怀中一掏，出腕一抖，只见一道银光向着安王和太子飞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身影飞身而出，挡住了那闪电般的暗器。与此同时，肖哲闪身躲过殷克的刀锋，回刀一砍，正中殷克的要害。 “隆儿！”听到安王的又一声大吼，众人方才发现，刚才挡住暗器的人竟是宗尚隆飞身救父。安王看到爱子受伤，心痛不已，可手中却依然牢牢地挟持着太子不放。 这瞬间的变故把我惊呆了，足足愣了五秒钟才尖叫一声，拨开常锻飞扑到尚隆身边。此时肖哲已经托起尚隆，拉开他胸口的衣服查看伤势。只见尚隆的肩膀上扎一根短镖，而那伤口的周围已经开始发黑。 “这暗器有毒！”肖哲惊呼道。 “有、有毒？”我醒悟过来，连忙转身扑向殷克，“快说，解药在哪里？！” “哼，你休想救他！”殷克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竟是咬舌自尽了！ “让我来！”吴轩拨开目瞪口呆的我，在殷克身上翻找了一遍，却未发现解药。他略一想，扭头问如磊：“你可知道此人的解药在哪儿？” “那是他的独门毒药，”如磊惊恐地摇着头，“我、我也不知道解药在哪里。” “什么？！”听到此话，我跌坐在尚隆身边，一时间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