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选 择
转眼，到了祭天大典的最后一天，据说再有半天的仪式，本次大典就要结束了。 到目前为止，我的案子没有任何新的进展，我不抱希望地靠坐在床边，等待着对我的下一步处理——是换到其他的牢房候审，还是留在原地？不过无论哪种，对于我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知不觉，时候已经接近午时，只听大门一响，抬头看去，原来是如磊来了。这家伙的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第一次进牢房时的紧张和不安了，只见他熟练地给狱吏塞了些银两，朝牢门努了努下巴。 狱吏知道如磊出手大方，也知道今天日子特殊，万一上头下令给我调换牢房可就捞不着好处了。只见他麻利地给如磊开了门，又殷勤地笑道：“公子，今天天气着实闷热，不如这样吧，我把外边的大铁门给您敞着，好让您和小姐透透气，您看中不中？” 如磊明白这是狱吏的小九九，没多言语，随手又给他塞了一块碎银。狱吏见伎俩得逞，乐颠颠地把银两揣进怀里，果真把大门敞开来了。 如磊无奈地对着狱吏的背影摇了摇头，自己找地方坐了下来，问道：“昨晚睡的好吗？” 我有气无力地答道：“就那样呗。” 如磊知道我心情不好，没太计较：“对了，今天没给你带点心，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换地方。” “嗯，等换了地方再说吧。”我叹了口气，“唉，其实就算再好吃的点心我也没胃口。” “唉，是唉。”如磊同情地点了点头，“哦，差点儿忘了告诉你，吴瑕听说了你的事，哭得死去活来的，嚷着要来看你，可是被我拦下来了。” “做的好，她不该到这种地方来的。”听到吴瑕我总算来了点儿精神，“对了，你正好可以安慰安慰她呀。你就跟她说，这点儿小事难不倒你这个男子汉，有的是有办法，完全不用担心。” “还用你说吗？”如磊白了我一眼，“我已经这么做了。” “好你个臭小子！”我抬手给了如磊一拳，“竟然拿我的痛苦来讨好女孩子！” “哎，”如磊微微躲了一下，失笑道，“明明是你要我这么做的。” “我只是跟你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 “你变脸变得那么快，谁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如磊笑道，“嗯，还有，九娃也很担心你，不过我也没把他带来，这种地方人来得太多也不好。” “那是当然的。”我点点头，“你也帮我转告九娃，让他别担心。”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用你提醒。”如磊说完，自个儿愣了一会儿，拨弄着衣角嘟哝道，“那个，如岚，呃......” 看到如磊突然变得支支吾吾的，我不禁有些奇怪：“怎么了？” “有、有一件事，”如磊挠了挠脑袋，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想，还是应该让你知道。” “哦？什么事？”我很奇怪，都这个时候了，还会有什么事比我身陷牢房更难以启齿。 “呃，是这样的，”如磊看了我一眼，说道，“我听说，昨晚祭祀仪式结束之后，安王向皇上禀报说......” “安王？”我眉头一皱，“怎么了？他难道又想把我弄到水牢里去吗？” “那倒不是。”如磊咬了咬嘴唇，“他说，嗯......他说你行事不端，行为可疑，所、所以，就把你和宗尚隆的婚事给退掉了。” “退婚？”我没想到是这个事情，一下子愣住了。 如磊见我一言不发地呆坐了半日，担心极了，扯着我的衣袖轻轻地唤道：“如岚？如岚？你还好吗？” “啊？”我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什、什么？” “你没事吧？” “我？”我愣了一愣，“我、我当然没事啊！为什么这么问？” “还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如磊将脚边的小石块踢到一边，“我看宗尚隆一直很卖力地帮你，甚至不惜顶撞他父王。而且，我看你们俩的关系好像也不一般啊......” “怎么会？”我下意识地否认道，“哪有什么不一般。” “没有吗？那为什么你刚才好半天都不说话？” “那、那是因为这个消息实在是太突然了啊！” “真的吗？” 看着如磊一脸怀疑的表情，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心虚，支支吾吾地越发掩饰不住，情急之下大声说道：“哎，你笨啊，退婚了才好啊！” “呃？”如磊听我这么一说，表情显得有些惊讶，“如岚......”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等如磊说话，赶紧补充道，“我一直都很讨厌宗尚隆啊。之前我三番五次的逃跑，不就是为了不要嫁给那个家伙吗？现在他们家提出退婚正好啊，正合我意！” “如、如岚......”听了我的话，如磊的脸色变得十分尴尬，拧着眉毛使劲给我使眼色。 直到这会儿，我这才发觉如磊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心中一惊，回过头去，只见宗尚隆正站在牢笼外，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你，”我惊讶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宗尚隆没有回答我的话，只见他失神地盯着我看了半天，问道：“我问你，你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吗？咱们俩退婚了，你真的就那么高兴吗？” 我不由得愣住了：那些，都是我的是真心话吗？没有错，我从一开始就想尽办法要摆脱宗尚隆，现在终于如愿退婚了，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可为什么我却没有感到半分的欣喜？相反的，我心中的滋味变得杂乱不堪，让我根本没有办法分辨是甘是苦。 “是，我知道你一开始是不喜欢我。可我并不怪你，我知道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所以才会误解我。”宗尚隆的眼神中透露出阵阵心寒，“事到如今，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你难道还没有看清我的为人，还没有看清我的心，还是那么讨厌我吗？” “我......”面对宗尚隆的责问，我心中乱成一团。 “如岚！如岚！”就在这时，有人从门外兴奋地跑了进来，“太好了，皇上已经下了口谕......”只见那人一直冲到牢笼前才看到宗尚隆，不由得一愣，又笑道，“哦，原来尚隆兄已经抢先来报喜了。” “肖兄......”如磊定睛一看，认出是肖哲，赶紧起身招呼。 “哦，如磊也在啊。”肖哲正要回礼，却突然被宗尚隆扯到了身边。 “我问你，是因为这个家伙吗？”宗尚隆看着我质问道，“因为有他，所以你的心里再怎么样也留不出我的位置了吗？” “我......”我不知所措地摇着头，“不、不是......” “怎么了？”肖哲这时才发现气氛不太对，疑惑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可是，完全没有人理会肖哲的问题。只见宗尚隆松开了肖哲的胳膊，带着一丝期待看着我：“不是这样，那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 看着纠结不清的我，宗尚隆最后的期待终于破灭了，他一掌拍到牢笼的铁栅栏上，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地说道：“好，没关系！过去的事情我可以全都不追究，就连你刚才的话我也可以全都当做没听见。但是，我也无法继续容忍你的摇摆不定。” 我惊疑地看着宗尚隆，心中涌起一阵不安的感觉。 “你现在就做决定，”宗尚隆指了指肖哲，又指了指自己，“我们两个当中，你是选他，还是选我？” “什么？！” “我和肖哲，你选一个。”宗尚隆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无论是谁，被选上的留下来陪你，没选上的自动消失。” “不！你不要这样......”我无措地摇着头，“我......” “今天必须有个了断。”宗尚隆毫不退让地坚持道，“选吧，你现在就选。” 宗尚隆的坚持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那两人，他们无言地看着我，静静地等着我的回答。我扭过头去向如磊救助，而他也是爱莫能助。 “不要逼我！”我心中乱作一团，用尽全力也无法思考，只能无助地将脸埋进手掌里，“不要逼我，我真的做不到......” “我明白了，这就是你的答案对不对？！”宗尚隆踉跄着退后一步，“尚炫哥说的对，我把自己的眼睛蒙起来，以为蒙上的是你的眼睛，以为这样你就看不到肖哲，以为这样我就可以占据你的心。其实，从头到尾我不过是自己骗自己而已，你根本就没有办法舍弃肖哲，根本就没有办法选择我，对不对？！” “尚......”我惊慌地抬起头，看着一步步退去的宗尚隆，“我......” “好，我现在就如你所愿。”宗尚隆悲怆地摇着头，“我不会赖在这里挡你的路，也不会再来招惹你。我走，我现在就走！”说完决然地转过身去，他那白色的衣角在走廊的尽头一晃，毫无征兆地消失在我们面前。 “如岚？”肖哲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情形，犹豫了一下，走过来蹲在我的面前，“尚隆他......你们吵架了吗？”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肖哲扭过头询问般地看了看如磊，如磊不好解释，只能摇摇头说声没事，又岔开话题问道：“对了，肖兄，你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在说什么事？” “呃？”肖哲一愣，“尚隆没跟你们说吗？” “没有啊。”如磊脸上有些尴尬，“估计，他还没来得及......” “是吗？”肖哲没有深究，他回头看了看我解释道，“是这样的，医馆的大夫已经承认是他拿错了药包交给如岚，所以如岚已经完全澄清了投毒的嫌疑，而且皇上也下了口谕，准许即刻放人。” “终于查清了吗？”如磊听到这个消息高兴极了，拍着手欢呼道，“真是太好了！如岚，我们可以回家了！如岚，如岚，你听到了吗？” “啊？”我恍惚地看着如磊，“你说什么？” “已经查清楚了。”如磊兴奋地摇着我的肩膀，“你是清白的，我们可以回家了！” “是吗？”我机械地重复着，“可以回家了吗？” “如岚，你怎么了？”肖哲看着我的样子，担心地问道，“终于可以回家了，你不高兴吗？” “我......”我茫然地看着肖哲，突然惊醒道，“对，对！可以回去了，我当然高兴啊。” “如岚，”看到我的样子，肖哲更加着急了，“你到底怎么了......” “可以走了，那我们还等什么？！”我打断了肖哲的话，机械地站起来，“如磊，我们快走吧。” “如岚，等一下！”如磊赶紧跟上来搀住我，免得我被门槛绊倒了。 “如岚！”肖哲赶紧扶住我的另一只胳膊，关切地问道，“你这个样子能走吗？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肖大哥，我没事，我很好......”我无力地对着肖哲摇了摇头，把胳膊从他手中抽出来，扭过头去对如磊哀求道，“如磊，带我离开这里，马上就走，好吗？” “好好好，我们马上就走！”如磊被我的表情吓坏了，匆忙对肖哲一点头，扶着踉跄的我朝大门外走去，只留下肖哲茫然地看着我们的背影，心中不知该喜还是该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