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安 慰
人走了，蔷薇轩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平静，也许是太平静了，以至于让我常常坐在柜台后面，看着窗外发呆。 钦差团离开的那天早上，我没去给肖哲送行。我和衣躺在床上，一整夜没睡，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天空从一片漆黑到一点一点亮起来，听着门外从寂静无声变得热闹非凡。人们往来于楼上楼下，闹哄哄地搬运着行李。小半天之后，外面才又慢慢地安静下来。 九娃跑来敲门，问我要不要一起去送行，得不到我的回答只好独自去了。 再后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走过来，停在我的门前，沉默了许久之后又静静地离去了...... 而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也没有说过话。直到晚上，九娃以为我出事了，急得要撞门进来，我才勉强爬起来给他开了门。 当我打开房门，却一眼看见对面那空荡荡的房间，正如我的内心一般苍白而空洞。 “都走了。”我无力地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多好呀，都走了......” “邦姑娘！”柜台外的呼唤把我从沉思中唤醒，我抬头一看，原来是肖哲的老部下柯将军。 “柯将军，你来啦？”我赶紧站起来招呼道，“快请包间里坐吧。” “呵呵，不坐了，我只是顺路给你们送些新摘的西瓜。” “哎呀，”我客气地笑道，“真是让您费心了。” “不要这么说，”柯将军笑着摇了摇头，“肖将军临走前千叮嘱万嘱咐，一定要我照顾好你和九娃，我不过是遵照肖将军的指示而已。” “是......吗？”肖哲虽然已经离去多日，可听到他的名字我依然没有足够的免疫力，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涌出来。赶紧低下头假装咳嗽几声，努力掩饰着难以控制的情绪。而柯将军见此情形，也只能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一边朝后门走去，一边说道：“这些西瓜我给你送到厨房去，可好？” “好......”我哽咽着点点头，“谢谢你。” 看着柯将军出了后门，我赶紧抬手把漫出眼眶的泪水抹去。谁知眼泪还没抹干净，吴轩却从大门走了进来，笑眯眯地招呼道：“如岚，早啊。” 吴轩毕竟新到楮州，一时还没结交到朋友，我反而成了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而蔷薇轩当然也变成了他主要的休闲据点。 “你来啦......”我见吴轩来了，侧过身去使劲揉了揉眼睛，想把残泪赶紧抹干净。 “怎么了？”可我的动作依然引起了吴轩的注意，他低头仔细瞅了瞅，发现我的眼圈还在泛红，打趣道，“怎么一大早的就哭鼻子呀？难道是跟九娃抢东西吃没抢着？” “谁说的？”我尴尬地掩饰道，“我、我是沙子迷了眼睛！” “真的？”吴轩一脸好笑地看着我，当然不信我的话。 “当然是真的！”我怕吴轩继续嘲笑我，赶紧打岔道，“你这会儿怎么来了？不会也是给我送西瓜来了吧？” “西瓜？”吴轩奇怪地问道，“难道现在来喝茶要带西瓜的吗？” “是啊，这是新规矩！”我故意忽悠他，“没有西瓜不许喝茶。” 吴轩一脸怀疑的样子：“真的假的哦？” “嘿嘿......”我不置可否地笑笑，低头给吴轩泡茶。 这时，柯将军放好了西瓜回到茶厅，不想竟看到吴轩在此，不由得一愣，脸上显出不自然的神色，迟疑了一下，抱拳道：“末将参见吴......” “柯将军，此处不是军营，不必多礼......”吴轩见状赶紧抬手阻止，柯将军无奈只得作罢，一时间两人竟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柯将军，”我见状赶紧跳出来打圆场，“茶已经泡好了，到包间里来坐吧？” “不了。”柯将军摇了摇头，“我还有事，得马上走了。” “哦，既是这样，我就不留你了。”我顺着柯将军的话客气道，“有空常来坐坐哦。” “好。”柯将军点了点头，“对了，如果蔷薇轩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千万不要客气。” “我知道了。谢谢你，柯将军。” “不必客气，那我先告辞了。”柯将军朝我微微一点头，又冲着吴轩一抱拳，“告退。” “好。”吴轩点点头，与我一起目送柯将军出了门。 “还是老样子吗？”等柯将军出了门，我斜眼看着吴轩问道，“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唔，”吴轩苦笑了一下，“你不都看到了吗？” 我同情地笑了笑，心里替吴轩叹了口气。 肖家父子在肖家军里的威信向来极高，将士们对他们的向心力也特别强，对于此次朝廷无原无由突然将肖哲调走，将士们的意见都非常大，很自然地将责任归罪于空降而来、顶替了肖哲的吴轩。在这样重重障碍之下，吴轩想要在短时间内树立威信，让这帮实力强劲的肖家军将士们听话，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呵呵，没关系！”看着吴轩没精打采的样子，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就会好的。” “呃？”吴轩扭头看了看我搭在他肩膀的手，失笑道，“小丫头，还用你来安慰我？” “呵呵，总比没人安慰要强些吧？” “那倒是......”吴轩笑了笑，冲我一眨眼睛，“别担心，这点小挫折绝对吓不倒我的！论实战经验我虽然比他们少了些，但我也不是孬种，我可是在吴家军摸爬滚打锻炼了好些年的！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象信服肖哲那样信服我！” “看来，你真的做好迎接困难的准备了呢。”我笑着说道，“对不起，是我小看你啦！” “你现在才知道小看我了？”吴轩冲我呵呵一乐，“小丫头，你就好好地等着看我的本事吧。” “好啦好啦，我的大将军！”我端起柜台上的茶点，朝他一摆头，“别傻站着了，到包间里坐吧。”吴轩笑了笑，随我一起进了包间，各自拉出椅子坐了下来。 我随手给吴轩倒了杯茶，问道：“对了，你在给吴瑕的信里，没提我在这儿的事情吧？” “当然没提。”吴轩接过杯子，“你不是早就警告过我了吗？这会子又来问，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 “不是不相信，我只是有些担心而已。”即使是在给吴瑕保平安的信里，我也没有半个字提及楮州，就是怕万一被殷家发现我的行踪，“换做是你，你也会担心不是吗？” “切！我才不会干你这种傻事儿呢！”吴轩根本不认同我，“这都是你自找的不是吗？放着好好儿的大小姐不做，非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跑到这儿来吃苦受累。” “说得简单，你哪里知道我的难处？”我心里嘀咕了一句，却没有为自己分辩。 “哎我说，”吴轩见我难得的没有跟他顶牛，眼睛一转，凑过来悄声问道，“你偷跑出来，只是因为不想嫁给尚隆吗？” 我没想到吴轩会问得那么直接，白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扭头看向窗外。 “如岚......”吴轩见我没言语，迟疑了一下说道，“说实话，我觉得你对尚隆似乎有些偏见呢？” 我依然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那么排斥他，其实尚隆人很好，只是比较爱开玩笑而已。”吴轩见我没反应，絮絮叨叨地说道，“而且我觉得他对你......” “不要说他的事情了。”我叹了口气，抬手打断吴轩，肖哲离去所给我的打击还苦苦缠绕在心头，我真的不愿意再多想其他的事情。 吴轩见我不愿意谈这个话题，只得作罢，一时间包间里变得安静极了。 “唔......”我偷眼看了看吴轩无辜的表情，心中轻叹一声，勉强打起精神扯起话题，“哎，提起那家伙，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到哪里了。” “应该有一半的路程了吧，”吴轩想了想，“回去的人少，路上会走得快些。” “没错。”我点了点头，却又下意识地轻叹道，“唉，真希望肖哲这次回到京城，皇上不要难为他才好呢。” “呃？”吴轩听了我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试探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什么？”我一愣，才发觉自己多嘴了，本想找个借口搪塞一下，可吴轩“明察秋毫”的眼神告诉我，他不会轻易就被糊弄过去的，无奈之下只得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肯定是尚隆告诉你的对不对？”吴轩不高兴地嘟囔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到处乱说？” “没有到处乱说，是我追问他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情我并不想连累到宗尚隆。 可吴轩却不买账，依旧在唠叨着：“那家伙一碰到你就变得乱七八糟的......” “都说是我的错啦！”我连忙拍着胸脯说道，“而且我也向他保证绝对不会走漏风声的。今天是我不对，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再也不会说漏嘴了！” “你呀，最好给我留心点！”吴轩这才停止了唠叨，严肃地盯着我，“这话如果传出去了，无论对谁都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我连声附和着给吴轩加了些茶水，迟疑了一下，扭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轻声朝吴轩问道，“不过，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这件事啊......”吴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摇着头说道，“其实我和尚隆都不相信抚远将军会通敌，而且前段时间尚隆的调查也表明抚远将军是清白的。” “调查？”虽然我很高兴听到抚远将军是清白的，可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那家伙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还当真去调查了哦？” “呵呵，我说你对他有偏见你还不承认。”吴轩摇着头笑道，“尚隆当然有办法啊。而且他也不可能亲自到处去打听啊，那样目标也太明显了吧？” “哦？”我挠了挠脑袋，“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唉，不过我们再怎么相信抚远将军也没用啊。这件事完全是派系斗争的结果。”吴轩叹了口气说道，“只要你爹跟安王还在互掐，类似的事情就会不停的发生！” “唉......”一提到这个，我心里就更堵得难受。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肖哲。”吴轩见我一脸担心的样子，连忙安慰道，“我想皇上不会太为难他的，毕竟目前并没有抚远将军通敌的任何证据。” 我知道吴轩是在安慰我，勉强挤出些笑容，心里想着不能老谈论这些沉重的话题了，于是改了话头问道：“对了，明天你休息是吧？” “是啊。”吴轩点点头，“怎么了？” “不如我们一起去郊游散心吧？”我提议道，“肖哲曾经带我去过一个地方，风景特别好，还可以野炊。” “郊游吗？”吴轩一听乐了，举起胳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去吧去吧，我也想放松放松咯！” “那好，明天一早你就来蔷薇轩集合，我和九娃等你！” “好，一言为定！”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还等没到第二天的早上，楮州的局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