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失 算
话说宗尚隆问我为什么讨厌他，我心声一计，冷冷地看着宗尚隆，问道：“是吗？你真的要知道为什么我讨厌你，为什么总想摆脱你吗？” “是、是啊。”宗尚隆见我突然变得那么严肃，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才点头称是。 “好，那我就告诉你吧。不过呢，”我一挑眉毛，“我建议你先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宗尚隆不解地问道，“准备什么？” “嘿嘿，这样吧，为了让你过会儿不至于太过震惊，我就先给你做个友情预告吧。”这次，轮到我把身子朝宗尚隆一倾，煞有其事地说道，“待会儿，你将听到一个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独家大曝光，所以我建议你最好靠着墙坐稳了。” “哦，哦......”看我越说越玄乎，宗尚隆不禁有些发毛了。 “好，从现在开始，你可要一字一句的听仔细了。”看见宗尚隆已经进入了状态，我故意顿了一顿，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我并不是殷如岚。” “呃？”宗尚隆愣了，一脸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 宗尚隆的反应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只见我自信地一笑，耐心地重复道：“我说，我不是殷......” “我听见你的话了。”宗尚隆一摆手，打断我问道，“我问的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冷笑了一声，“哼，实话告诉你吧，真正的殷如岚已经在一年前为一个穷书生殉情死掉了。” “死掉了？”宗尚隆又一愣，眼睛骨碌碌地一转，突然指着我笑道，“我知道了，大半夜讲鬼故事吓我对吗？哈哈，我可是不怕的。” “我没有开玩笑。”我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是真的？”宗尚隆见我如此严肃，实在不像是开玩笑，终于慢慢地收起脸上的笑容，问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殷如岚早就已经死了，那么——你是谁？” “我吗？”我耸了耸肩膀，“不过是殷如岚的替身而已。” “替身？” “没错。”我点点头说道，“殷如岚殉情发生在皇上给你俩定亲之后没多久，殷丞相害怕皇上和安王怪罪，于是就把相貌相似的我从一个偏僻山村找来做殷如岚的替身。” “嘶......”只听着宗尚隆倒吸一口冷气，愣愣地盯着我，仿佛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看着宗尚隆强装镇定的样子，我心里真是得意极了，冷笑了一声，问道：“你可知道，这个消息说明了什么吗？” 宗尚隆似乎已经完全蒙掉了，毫无表情地看着我，微微地摇了摇头。 “它说明了我只是个即不会作诗、也不会书法，即不会画画、也不会弹琴，更不懂什么宫廷礼仪，彻头彻尾的一个村姑而已。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开始到此时此刻，你都可以那么自然、那么理直气壮地使唤我的原因。因为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厨子，不过是个比较特别的下人而已。” 看了一眼完全没有言语的宗尚隆，我乘胜追击地展开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演讲：“现在，我们再回头来看一看安殷两家结亲这件事，其实那只是皇上一厢情愿的损招而已。为什么说是损招呢，因为这桩婚事根本不可能真的化解你们两家的积怨，可以说，这件事从策划者到当事双方，根本没有任何一方是赢家，关于这一点，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当然了，你可以无所谓，因为你即使娶到了不喜欢的人，还可以三妻四妾的爱娶几个娶几个。而我呢？我跟整件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却要被殷丞相送到你们家做替死鬼，你不觉得对于我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吗？” 好了，劝说部分结束，我开始总结陈词：“说了那么多，你应该明白了吧？我逃离京城对于你来说没有任何的损失，可对于我来说却是苦难的解脱。所以我拜托你，诚心诚意地拜托你，发发善心，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这个人，以后再也不要纠缠我了，好吗？当然了，如果能从现在开始就把我彻彻底底地从你的脑子里清除出去，那是最好不过了。” 说完这一大番道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意地看着宗尚隆拧着眉毛，撑着下巴，眼睛盯着厨房的天花板，嘴里若有所思地喃喃着，心里得意极了：“嘿嘿，看来演讲很到位，效果很明显，我就要成功啦！”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过了好一会儿功夫，宗尚隆才仿佛游魂归身般地醒了过来，“怪不得我以前老想不明白，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多事就能说得通了。” “什么？”宗尚隆没头没脑的话让我坠入一团云雾之中，“什么东西说得通了？” “哦，没什么。”宗尚隆毫不在意地一摆手，问道，“你说完了？” 我不解地点点头。 “那么轮到我说了。”只见宗尚隆嘿嘿一笑，伸出一个指头比划道，“首先，想要利用你化解两家积怨的人是皇上，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从你身上谋取任何政治利益，所以，你不能用这一条作为讨厌我的理由。” “什么？!”我原以为，宗尚隆听了我刚才那番话一定会很不爽，兴许还会大骂殷家恶毒，心里正盘算着怎么火上浇油一把，反正他们两家闹得越凶对我就越有利。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家伙的反应完全异于常人。 而宗尚隆停都没停，又伸出第二个指头继续说道：“其次，我从来也没有把你当成下人来看待。在万胜楼的时候，明明是你自己跑来招惹我们的，在这里嘛......那是因为我真的喜欢吃你做的东西，所以，这条也不能作为讨厌我的理由。” “啊？！”那家伙还越说越起劲了！ “还有第三......” “你给我打住！”我赶紧按下宗尚隆的手，打断他的演讲，“先不说其他的，咱们俩身份也不对呀，你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而我只是个村姑而已呀！” “唔......”宗尚隆耸了耸肩却没说话，我着急坏了，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在骗你？没关系，你可以派人到殷府去打探一下，殷夫人身边的张嬷嬷、殷如岚的丫鬟小翠，她们都知道这个事情，还有......” “没有那个必要！”只见宗尚隆懒洋洋地一抬手，“是不是殷家的千金小姐我根本不在乎。会不会琴棋书画，我也根本无所谓啊。” “无所谓？！”我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对啊，无所谓。”宗尚隆点点头，又冲着我一眨眼睛，“我自己对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感兴趣，所以你会与不会更是无所谓的事了。” “什么？”我欲哭无泪地看着宗尚隆，“怎么会这样？！这家伙不是最看重什么攀不攀得上，配不配得起的吗？怎么突然间又无所谓了？” “对了，提到万胜楼我倒想起来了，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想问你呢。”而此时宗尚隆的思维早已跑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那天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吃那盘菜，非要把菜端走不可呢？” “哎，我说宗尚隆！”我完全无法接受如此完美的如意算盘竟然轻易就落空了，不甘心地追问道，“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呢？！” “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嘛，什么放过不放过的。”宗尚隆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只不过想看好自己的媳妇儿罢了。” “你的耳朵是聋的吗？！”我几乎要抓狂了，“刚才明明已经跟你说清楚我不是殷如岚！” “那我不管，”宗尚隆把头一扭，执拗地说道，“反正你现在名义上就是殷如岚没有错，所以我一定得把你看紧咯！” “什么？！！”听了宗尚隆的话，我算是看透了，这个家伙是死缠上我不放了。 “哎哎哎，别发愣啊，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宗尚隆完全无视我满脸的悲痛，继续追问道，“你那天到底为什么不让我们吃那盘菜呀？” “唉——”我长叹一声，垂下脑袋，沉浸在完败的沮丧情绪之中，根本没有心情理会别的事情了。 “快说快说！”可宗尚隆却不依不饶地把头凑到我面前，“到底是为什么呀？” “因为我在那盘菜里放了泻药！”我被宗尚隆烦得不行，伸手把他推开，“这样你满意了吧？！” “泻药？”宗尚隆奇怪地问道，“好端端的你往菜里下泻药干什么？” “因为那时候有个人经常惹我生气，所以我就在他的菜里下药啊！谁知道那个笨蛋小武把菜错上到你们的包间里去了。”真是的，提起那件事我就一肚子的火，要不是因为那盘菜，现在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了。 “哎呦呦！”宗尚隆拍了拍胸口，夸张地说道，“真是好险啊，我差点儿做了替死鬼呢。” “哼！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个下场，我当初真不该拦着你们吃菜，就该让你们全都拉死了算了！”我白了宗尚隆一眼，气乎乎地说道，“现在知道我有多狠毒了吧？我警告你啊，你最好给我小心点儿，使唤我也得有个限度，如果把我逼急了，回头我也给你下药！” “嘿嘿，”谁知宗尚隆根本不吃这一套，“算了吧，我知道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不服气地反问道。 “我当然知道咯！你不信？”宗尚隆自信满满地反问道，“那我问你，后来你把那盘菜给你的仇人吃了吗？” “不提了！”我窝火地摇了摇头，“拿回去就倒掉了。”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宗尚隆得意地摆了摆手，“你呀，根本就不是那种人，嘴上听起来多凶的，实际心肠软的很。” “唉——是不是也无所谓咯！”我长叹一声，站起来尝了尝酸梅汤的味道，往锅里稍加了些糖，搅匀之后，盛起一碗往灶台上一放，“喝完之后记得把碗泡在水池里，别丢在灶台上！” “还有，”我说着转过身来，一脸严肃地看着宗尚隆，“甭管有事没事，今天晚上你要是敢再敲我的房门，我就把你的东西全都扔出蔷薇轩！绝不食言！” 宗尚隆见我拉下了脸，赶紧仰起头，象乞食的小狗一样摆出满脸无辜的表情来。 “装可怜也没有用！”我根本不为所动，转身走了出去，把宗尚隆一个人撂在厨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