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攻 城
接下来的几天，叛军虽然牢牢地驻扎在城外，但却一点儿进攻的动静也没有。这可苦了我们城中的百姓，街上的店铺几乎全都关门，紧张的空气充斥了城里的每个角落。任何一点儿动静都能把人吓一跳，饭也吃不好，睡觉时更是连衣袜都不敢脱，随时准备逃命。 此时大家的心情都很复杂，一方面害怕叛军攻城，另一方面却又暗暗地希望早些开仗，真所谓“早死早升天”，无论如何总比一天到晚悬着一颗心要好受些。 时间走到了第五天，当清晨的薄雾蒙蒙升起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巨响，象一把无比锋利的尖刀，划破了楮州城寂静的上空。 紧接着，从西城门方向传来了密集的鼓声和呐喊声，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似乎把大地震得摇晃起来。 很快，外面的街上也乱了起来，有人在哭喊着，有人在奔跑着，还有马儿的嘶叫声，夹杂着铁器碰撞的声音，似乎整个世界都已经乱成了一团。 慌乱中，我跑进杂物房，把朝街的窗户打开一条缝儿，只见西城门的火光比前几日更加的明亮，我甚至有一种错觉，似乎能看到城墙上巨大的火苗在剧烈的摇曳着！ 再看看街上，隐约有好些火把在急速地移动着，伴随着或人或畜的嘶叫声和脚步声。 “jiejie！”这时九娃也跑到我的身边，把头凑到窗边朝外瞧，“叛军攻城了吗？” “嗯，我想应该是吧。” “啊？真的攻城了！”九娃一听，转身就朝房门跑去。 我吓了一跳，赶紧追上去一把拉住他，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要到城门那里去！”九娃挣扎着说道。 “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要去找肖大哥，我要帮忙抗敌！” “傻孩子！”我用力一拽，把九娃拉回房间里，用脚抵上房门，厉声说道，“你去了又有能什么用？！你手无寸铁，又不会功夫，这个样子出去只会给肖大哥添乱！” “那我们就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干吗？” “并不是什么也不干啊！”我解释道，“我正在观察，如果情况不对，我们就得立即躲进暗室里！” “躲进暗室里又不能帮肖大哥抗敌！”九娃抗议道。 “九娃，你听我说！jiejie也跟你一样，很想出去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可是，”我叹了口气，耐心地劝说道，“你忘记了肖大哥的话了吗？保全自己，不让他有后顾之忧，这才是最大的帮忙呀！” “可是......”九娃知道我说的在理，没有办法反驳，拧巴了一会儿，只能放弃了出去的念头，走到窗边，焦急不安地朝外面张望。 我叹了口气，没说什么，由得他了。 天渐渐的亮了，攻城的动静也越来越大，这时街上的情形已经能看得比较清楚了。不时的有肖家军的将士或百姓在街上跑动，似乎在追赶着什么人，可又不象是叛军已经攻进城里的样子，我估计，城门应该还在肖家军的手中。 不过奇怪的是，从开始攻城到现在，我们的蔷薇轩却显得特别的安静，仿佛被世人遗忘的角落，即没有人进来，也没有人出去。 到了中午时分，我拿出一些干粮分给九娃，九娃拿在手里，怎么也吃不下去。我劝了几句，他只说不饿，我叹了口气，没有再勉强他。 到了下午的时候，城门那边攻城的声音依然响声震天，而街上的嘈杂声却没有先前那么密集了，不过也没有完全停止，只是变得时有时无了。 在坐立不安中，我和九娃度过了漫长的一天，直到第二天的清晨，城门外和街上的嘈杂声才慢慢的减小减弱，最终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九娃神经紧张了整整一天，到这会儿终于撑不住，靠在墙边睡着了。我拿来一床被子，轻轻地给九娃盖上，转身轻轻地走出木楼，走出蔷薇轩。 冷清的街上此时已经没有什么人在走动，但是，街边随处都能看到有明显打斗过的痕迹，偶尔还能看到一些血迹。 “这些痕迹和血迹是怎么一回事？”我纳闷极了，“我一直在观察，并没有看到叛军的军服，照理来说他们应该没有攻进城里才对啊？如果没有进城，街上又为什么会有打斗的痕迹呢？”带着疑问，我一边小心地观察四周的动静，一边慢慢地朝城门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我隐约看到前面有几个军人正朝着这边走来，仔细一看，带队的正是肖哲手下一名叫柯将军的将领。 我加快两步迎上前，轻轻地叫了一声：“柯将军？” “是你？”柯将军停下脚步，认出是我，惊讶地说道，“你怎么不在家待着？现在外面还很危险，快回去吧。” “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我见柯将军催我回去，赶紧解释道，“我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是太担心了呀。” “唉......”柯将军叹了一口气，简要地说道，“叛军派了一些内线潜入城内，昨日清晨他们的主力在外攻城的时候，内线则在城内杀人放火，企图搅乱我们的内围防线，趁机打开城门，与外面的主力来个里应外合。” “啊！”我吃了一惊，赶紧问道，“那后来呢？” “好在肖将军临危不惧，迅速派出几个小分队在城内搜索剿除叛军内线，抢先平息了城内的混乱，而城外的叛军强攻了一整天都没看到城门打开，知道内线没有成功，于是停止了攻击。根据最新的线报，城外的叛军主力已经在撤兵了。” “哦，那真是太好了。”我听了柯将军的介绍，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么肖大哥他人呢？他没事儿吧？” “肖将军没问题，只是目前我们还不能放松警惕，要防范叛军诈退反扑，所以肖将军还带领着弟兄们在城墙那儿戒备。”柯将军指着路边说道，“另外，由于混入城内的叛军内线都已乔装成百姓，我们也不确定是否还有漏网之鱼，所以目前街上仍旧很危险，你还是赶快回去吧，不要在街上乱跑了。” “好，我知道了。”我赶紧点点头，“柯将军，如果你见到肖大哥，麻烦你告诉他我和九娃都很好，请他不要担心。” “哦，”柯将军听了，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点头应道，“没问题，我会转告他的。” “谢啦！”我朝柯将军摆了摆手，赶紧回身朝蔷薇轩跑去。 回来后，我拖着九娃在蔷薇轩里又老老实实地呆了一整天，直到街上传来消息说叛军确实已经退兵，大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叛军内线混入城中所带来的混乱，着实让百姓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街上依然一派冷清的景象。 我当然也没有开门做生意的打算，只是在厨房里熬了些粥，一边心不在焉地搅拌着，一边琢磨着有没有可能给肖哲送些过去。 就在这时，茶厅的大门响了一声，似乎有人进来了。我丢下勺子，从后门跑进茶厅，只见肖哲正在茶厅里四下张望着。 “肖大哥！”我惊喜地叫了一声，却又心疼地发现肖哲已是满脸的胡渣，眼里充满了血丝，一看就是好些天没有睡过觉了。 肖哲看到我从后门跑进来，紧张的神情才缓解下来，问道：“你和九娃都还好吗？” “都好的很，活蹦乱跳着呢！”我笑着答道，“难道柯将军没给你捎话吗？我让他转告你我和九娃都没事。” “他说了，”肖哲微微一笑，“不过，我听说这条街上流窜的叛军内线特别多，房子也被烧毁了好几所，所以还是不太放心。” “特别多吗？”我纳闷地摇了摇头，“可是根本就没人进过我们的院子呀？是不是肖大哥你安排了弟兄在周围把守呢？” “没有，”肖哲摇了摇头，“前线的人手尚嫌不够，又临时调派了几队人马在城内平息sao乱，我哪里还调得出人来呢？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担心你们会遭到不测。” “这样哦......”我想了想，“会不会是因为蔷薇轩的院门实在太不显眼的缘故，才让那些人忽略了我们吧？” “唔，”肖哲摇了摇头，“虽然不太可能，但也没有其他可以解释的原因了。” “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没事就好。”我耸了耸肩膀，“对了，你这会儿不用着急赶回营里去了吧？” “不用，城墙那边的警报已经解除了。” “那正好。”我赶紧拉出一张椅子，“你先坐下歇会儿，我煮了你最喜欢吃的皮蛋瘦rou粥，本想给你送过去的，你来了正好，我马上盛出来给你吃。” “好。”肖哲点点头，取下沉重的头盔，疲惫地坐了下来。 “你等着，马上就来！”我转身跑进厨房，尝了尝粥的味道，又往锅里加了些盐，盛起一碗就往茶厅里送。可当我从后门进来时，却看到肖哲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啊。”我一愣，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把碗放到桌上，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一定是解除了警戒就直接过来的吧？”看着肖哲熟睡的脸庞，我不禁感到一阵心痛，“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 一缕长发从肖哲额前滑落，我伸出手想要替他拨开，可到了跟前却又胆怯地收了回来。我呆呆地坐在桌边看着他，心中不知为何竟涌出一股悲意：“拜托，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我真的有些害怕了。” 是的，肖哲的一切都太完美了——他英俊的外表，他的铁汉柔情，他的体贴大度，这一切的一切，完美得不仅让人怀疑它的真实，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害怕了。 人就是这样啊，当你在落魄的时候，常常会无所畏惧，那是因为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而当你拥有幸福的时候，却会变得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现在的我正是如此，肖哲对我越好，我反而越是退缩。我心中不自觉地开始担心，如果有一天失去他，我会不会象失去了支柱的危楼，在轰然间彻底地崩塌！ 就在这春日的早晨，在这寂静的茶厅里，我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绝世好男人，心底里却感到那么的孤独和害怕。这感觉越来越强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心里偷偷筑起了一座城堡，把自己深深地藏了进去，我的潜意识在耳边轻语着——“少一些吧，对他少一些依赖，少一些依恋。这样，即使有一天失去了他，你受到的伤害也会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