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觉 悟
这柳家的条件虽然差些，休息了几天，我的身体渐渐地恢复了，而相反的，我的心情却越来越低落了。 想想看，这些年我一个人在N市打拼，好不容易在众多的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爬到了全球知名酒店的中层管理层，而更有可靠传闻说我是酒店副总的热门候补人选。这一切的一切，就因为一个荒唐的穿越全都泡汤了！ 唉，也不知道现代的那个“我”到底怎么样了，消失了？被另一个灵魂填充了？还是干脆就死翘翘了？ 我的父母，如果他们发现心爱的女儿已经不复存在，又怎么能承受得住这么巨大的打击？ 还有，我那套费了无数心血才精心装修好的单身公寓，还没住满一个月呢就跑到这个破草屋里来了，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还有，还有！我的房贷如果不能按时归还，我的信用度就要大跌，原本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七折利率优惠就要失效！！ ............ 这样那样的问题日夜困扰着我，将我逼得几近疯狂。失去理智的我没日没夜的在村子里外翻找着每一块草皮、每一个灌木丛，希望能找到回去的路。可是几个月下来，我每天都是抱着希望而出，带着失望而归。 这天，又是一通没有结果的找寻之后，我累得瘫坐在路边的石头上长吁短叹：“唉，都已经找了三个多月了，方圆十几里几乎被我翻了个遍，可是根本找不到任何回到现代的线索！难道、难道说，我真的回不去了吗？！”想到这儿，我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真可谓万念俱灰了。 “呵呵，小姑娘，怎么不跟伙伴们玩耍去，却在这儿唉声叹气呢？”突然，一个老头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头一看，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身穿棕色细麻道袍的精瘦老头儿，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拈着稀松的山羊胡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没好气地应付道：“没心情。” “瞧瞧，脸儿都皱成苦瓜了。”老道士笑道，“小姑娘别苦恼，有什么烦恼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这个糟老头子还能帮上些忙呢？” “就你？”我鄙夷地看着那道士，不耐烦地甩了甩手，“老实跟你说吧，我身上半个铜板都没有，想骗算命钱赶紧找别家去。” “哈哈哈，”谁知老道士毫不在意我恶劣的态度，一转身，在我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说说看吧，反正没钱就不用怕被我骗了，对不对？” “这老头儿还真黏人，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无奈的我撑着膝盖刚要起身，脑子里却又一转念，“反正也不认识，要不就跟他说说呗？唉，这件事儿压在心里太难受了，再不找人说说我也要给憋坏了。” 这样想着，我回头看了看那老头儿，只见他一副超级有耐心、非要跟我好好聊一聊的样子，只能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我就告诉你吧。唉——事情是这样的，我呢，其实并不是这个朝代的人，也不是这个地方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我想要找到回去的路，可是已经一连找了好几个月都找不到任何线索。所以我非常的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口气，我把藏在心里好几个月的秘密全都倒了出来，心里似乎轻松了些。说完，我静静地看着那老道，做好了被他当成神经病的心理准备。 “哦......”不料，老道儿并没有笑话我，只见他拈着胡子想了想，问道，“那么，我问你，你觉得这个朝代、还有这个地方，不好吗？” “呃？”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赶紧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你不明白，这跟什么朝代什么地方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而苦恼呢？”老头追问道。 我不高兴地嘟囔道：“如果换作是你，一夜之间你曾经奋斗多年才得到的一切全都没有了，你高兴得起来吗？”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啊。”老道士微微笑道。 “什么这个那个的，我说的是一切！职位、房子、前途！一切的一切全都没有了，难道还不够惨吗？”看着老道士微笑的脸，我心中不忿起来，“亏你还笑得出来！” “别着急，呵呵，别着急。”老道儿看出我的不悦，安抚式地摆了摆手，“我来问你，你为你自己多年奋斗而获得的一切高兴和自豪吗？” “那当然了！”我想都没想就马上答道。 “嗯。”老道儿点点头，说道：“我再问你，你觉得自己为了那一切付出了多年的奋斗，值得吗？” “当然值得了！”答案依然是脱口而出。 老道儿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那么，既然你的付出得到了应有的回报，你还有什么可遗憾和难过的呢？” “这......”我登时觉得自己被老头儿绕进语言陷阱里了，心中十分的不甘，驳斥道，“可是，那些回报我还没享受够就全都没有了，我先前的付出不就等于白费了吗？” “哦......那么，要多长时间，你才认为已经享受够了呢？” “多长时间？”我犹豫了，“呃......十年？二十年？还是直到退休，才叫够了呢？” 还没等我想出个答案来，老道儿就替我回答了：“恐怕，永远不会有够了的那一天。” “怎么会？”我疑惑的看着他。 “对于之前你所获得的东西，你也许认为十年二十年就够了。可是，人生并不是到此就为止了，你还会继续奋斗，同时也会得到新的回报，这时，你又会对新的回报有了新的期望。时间在不停的前进，你的期望值同时也在向未来延伸。如此循环下去就永远没有终点了。” “这......”我这次是真的词穷了。 “没错，失去的固然可惜，"老道儿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可是如果不能放下已经失去的，眼睛被过往的利益所蒙蔽，无法把握新的机遇，就等同于放弃了未来啊。” “不能放下已经失去的，就等于放弃了未来？”我重复着老道士的话，“你的意思是，要我在这个朝代为了新的未来奋斗吗？” “小姑娘，你不是喜欢旅游吗？”老道儿拈着胡子笑道，“你不妨把这次的变故当成一段未知的旅程，既然来了就活个漂亮，如何？” “呃？”我惊讶地看着老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旅游？” “来，小姑娘，”老道儿没有回答的问题，呵呵一笑，“我送你几句话，有空时不妨多看看。”说完，从衣袖里掏出一支毛笔，一张白纸，也没见他蘸墨就挥毫在白纸上“唰唰唰”地写了起来。不一会儿纸上就写满了，老头儿把笔一扔，将纸片儿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了一首很长的五言诗，开头几句写道：“天玄落尘间，可遇不可求，错散于他朝，确是注定缘。但因时空变，落入寻常家，一朝运时转，却是黄金牢......” “这都是什么意思呀？”光是开头几句就让人云里雾里的了，我刚要请老道儿解释一下，那老头儿却又递过来一个黑底金花的锦囊，嘱咐道：“一定要把这张纸保存在这个锦囊中，此锦囊防水隔火，必须随身携带，千万不能弄丢了。切记，切记！” 我好奇地接过那个被老头儿吹的无比神奇的锦囊，刚要细看，老道儿又道：“小姑娘，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高低起伏、悲欢离合都是不可避免的，今后无论碰到了什么困难和疑惑你都要记住：‘因势而动，保存自己，永不放弃，这才是生存之王道’。哈哈哈，天玄不会选错人的，剩下的事情就全靠你自己啦！” “因势而动，保存自己，永不放弃？”我真的有些晕了，“老道士，你不要一下子说那么多东西啦，我不是很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比如，呃，你说的那个天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张纸片上也有提到......”我抬起手里的纸片刚要指给老头儿看，却赫然发现，原本写的满满的纸片只剩下了开头的两行诗，而下面长长的诗句已经踪迹全无！ 我惊讶地把手里的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可除了开头的两句诗以外，白纸上完全看不出曾经有书写过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用的是隐形墨水吗？”我抬起头刚要问那老道儿，却发现这宁静的村边小路上只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老道士已经根本找不到踪影！ “什么嘛？不讲清楚就跑了，算哪门子事儿嘛？”我嘴里虽不满地嘟囔着，却依然按照老头儿的话，把纸片儿叠好塞进锦囊，妥妥地放进了袖袋里。抬头才发觉天色已晚，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我无奈地带着满脑子的疑问朝家里走去。 转过一片小树林，柳家的房子出现在面前，狗儿和杏儿正扒着院门朝外张望，看到我回来了，高兴地回身向里屋通报，看来，他们已经等我等了好一会儿了。 柳爸爸听见孩子们的叫声，从屋里走出来，向我招招手，领着大家一起进了屋子，围坐在简陋的饭桌旁。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却唯独没有我的那一份。这时柳mama从厨房里出来，另外递了一碗饭给我。我接过来，端起碗刚要吃，却看到对面的杏儿正眼巴巴地盯着我的碗。 我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碗，才发现柳mama盛给我的是一碗灰乎乎的大米饭。再抬头看看大家的碗里，无一例外全都是野菜叶子，而桌上所谓的菜，也不过是一小碗咸菜而已。 “为什么只有我吃米饭？”我的话音才落，几个月的记忆却咯噔地一下展现在眼前。其实，今天的情形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只是以前的我满脑子只想着怎样才能回到现代，从来没有把这样的事情放到心上。 而今天，同样的情形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打在我的脸上，让我重新审视起这些我从来没有放到心上的“家人们”： 柳爸爸，一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话不多，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只是家里的那一小块薄地，再勤快也出不了多少产量。而且，今年从开春到现在接连闹了几次虫灾，地里出不了收成，日子越发艰难了。 柳mama长得很清秀，如果生在富裕人家，打扮打扮应该是个出众的少妇。然而她却从来没抱怨日子过得苦，不单帮着丈夫打理地里的农活，还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 两个娃娃，狗儿和杏儿都还小，却是典型的“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小小年纪已经知道给家里帮忙干活了。 只有我这个“大女儿”柳青儿，自从病好之后就疯了似地到处翻找，也不跟人解释原因。几个月下来，邻居们都以为我是给烧糊涂了，劝柳家爸妈到邻村找个不知情的人家，赶紧把我嫁出去算了，省的留在家里浪费粮食。可是，这家人却担心我这样嫁出去要受人欺负，硬是把媒人给撵跑了。几个月下来，不但从未责难我，还把家里最好的东西给了我这个整天不干活的废物！ 想到这些，羞愧的眼泪从我眼角无声地流了出来。大家看到我突然哭了，吓了一跳，围着我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面对家人的关怀，我的羞愧无以复加，泪水中，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老道儿说的没错，我的眼睛被过往的利益所蒙蔽，就在我费尽心思、徒劳地要寻回那些所谓的利益时，却忽视了身边最亲的人们。其实，能不能回到现代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认真的过好我的每一天，那才是我最应该做的事！ 我抹去眼泪，抬起头努力地朝着大家笑笑，伸手把杏儿和狗儿的碗拿过来，将里面的野菜叶子拨到自己的碗里，再把我碗里的米饭分到了他们的碗中。 狗儿和杏儿十分眼馋我手里的米饭，却又都十分懂事地看着柳mama，并没有马上接过去。 “让他们吃吧，”我朝柳mama一笑，“我的病早就已经好了，怎么还能占着好东西呢？” 柳mama听了我的话，欣慰地笑了，对着杏儿和狗儿点了点头。孩子们得到了许可，高兴地从我手里接过饭碗，开心地吃起来。 看着弟妹们开心的笑脸，几个月来我第一次有了愉悦的感觉，整个人就象重新活过来了一样。我端起自己的碗，一边大口地吃着野菜叶子一边说道：“我这段时间在周围转悠，看到附近的山上有很多野山菌，有一些是可以吃的。明天我上山采些菌子到镇子上去卖，换些钱回来补贴家用。就算卖不好也没关系，大不了带回来给家里吃，总归要比野菜叶子好吃些。” 柳爸爸听了我的话，憨厚地笑了，柳mama则转过身去，偷偷地抹了抹眼角。 我看着这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心中地默默说道：“老天爷，尽管出招吧，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来迎接你的挑战。如果我改变不了‘穿越’这个命运，那么，我就要在这个朝代改变我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