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断手之仇
“我从一开始的胡乱走棋到后来故意示弱，就是为了使你在得意忘形中失去方寸，不仔细着眼棋盘布局，你以为自己始终完全掌控着局势，殊不知我用了整整一百七十一手给你布下一个大圈套，你的大龙已被我困住，黑子如今，一片死棋。” 听闻此言，在场众人才恍然大悟，在坂本弘毅流露出近乎想要吃人的目光时，沈玉诚淡淡一笑：“坂本公子，棋局还未结束，继续着子吧。” “哼，你也只是扳回了一局死棋而已，如今整体上我依然占据优势，只剩下最后九子了，输赢犹未可知！” 坂本弘毅恨恨不已道出一句，却听沈玉诚再度淡淡出声：“是吗？那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中华围棋！” 沈玉诚在瞬间爆发出的滔天气势，竟让坂本弘毅心底止不住一寒，他举起棋子的右手突然间有了不经意的颤抖。这一刻，坂本弘毅已经不得不予沈玉诚以前所未有的重视，他知道，此时，自己必须拿出所有的实力了。 一局棋，竟在最后的九子之间，杀得天昏地暗。 那一刻，在场几乎所有懂得围棋之人都在心里发出由衷赞叹：这绝对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局，必将记入围棋对弈之史册！ 在现场众人的灼灼目光中，双方下完了整盘棋，当所有人依旧没有从棋盘上看出谁胜谁负之时，沈玉诚最后一子落下，微微一笑中淡然的声音出口，却轰动了整个大厅： “你，输了！” “什么？输了？” “这，这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是啊，怎么就输了？” 听到沈玉诚的一句话，众人七嘴八舌地纷纷议论起来，现场几乎炸开了锅，可此时的坂本弘毅却是怔怔地盯着棋盘，嘴唇已经开始颤抖，不经意间，手中捏着的最后一枚黑子竟掉落在了棋盘上。 下一刻，只听沈玉诚重重咳嗽了两声，随后深呼吸几口气稳定下心绪后，再度淡淡言道：“你，输了！” 然而，这时的章钧鸿却是猛然一惊，看着沈玉诚眉眼之间隐约可见的那一丝熟悉的神态，那种全身上下散发着的王者之气，他脑海中陡然浮现起一个人的身影，转而颤抖着声音轻声一叹：“像，太像了！”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细微不自然，只是连韵若的目光从他脸上一闪而逝，随后她看向棋盘愣了愣神，继而红唇轻启：“天下归心！” “什，什么？天下归心？”章钧鸿被连韵若说出的四个字猛然惊醒，“那可是棋圣王全通的绝技啊！” “没想到，他居然能在最后的几步，促成这样一手妙棋，真是奇才，奇才啊！” “爸，天下归心是什么？有那么厉害吗？” 听到女儿不解地发出疑问，华剑雄轻摇了摇头，随后叹息一声，道：“那是当然，十二年前，凌家大小姐凌毓兰天资过人，棋艺非凡，曾在中京媛凤鸣阁同时对战当时华夏棋界九大国手，以九战全胜的成绩取得了与棋圣王全通对弈一局的资格。” “凌大小姐棋艺着实了得，连王全通都在棋局中被她逼得险象环生，最终在使出天下归心这一绝妙之棋的情况下，才以半子之差险胜于她，你说，这招棋厉不厉害？只是，至于这天下归心究竟是怎样的一招妙棋，我也不知道，棋圣境界，岂是我这微末棋手所能窥知的？” 一旁的凌少卿听到华剑雄的话，轻轻笑了笑没有答言，只是心中却戏谑了一声：天下归心固然是棋圣绝技，可你们不知道的是，最初这一妙棋，却还是来自大姐的灵感，而后告知了王全通，经由他细加揣摩才有的。 可一转念间，他又凛然一惊：那这一妙棋，是谁教他的？ 坂本弘毅没有理会华剑雄父女的谈话，更没有注意凌少卿的细微表情，他没听说过什么天下归心，但这局棋下到如今这个地步，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自己最后的一颗黑子竟已下无可下，如此棋局，如此戏剧性的巨大转折，是他一生中仅有的一次经历。 他在心底向自己问了一句：这，便是真正的中华围棋么？ “我，输了！” 没有不甘，没有愤怒，坂本弘毅说出这三个字时超乎寻常的平静，他抬头看向此时的沈玉诚，眼神中多了一丝敬畏，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特高课没有他半点生平过往情报记录？ 现场已经彻底沸腾，今晚的沈玉诚注定将因这两场比试的胜利，名扬天下！ “那么坂本公子，你是否该履行承诺了呢？” 看着坂本弘毅黯然的眼神，凌少卿突然间诡异一笑开口：“你是要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帮忙？” “凌少卿，你真要断我一手？你不怕后果？” 听到话音，坂本弘毅瞬间从失败的心灰意冷中走出，身上顷刻间散发出一股寒意。 “哼，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你以为自己是谁，还警告我后果？坂本纯一郎纵然身居东瀛外相，权倾朝野，但那只是在东瀛而已，难道我凌少卿还怕他，怕你报复？就算忍者部队再可怕，难不成还敢杀到蓉城总长府干掉我？” 面对凌少卿的傲然回应，坂本弘毅只是阴冷一笑：“难道你想重蹈自己两位兄长的覆辙吗？” “你……”凌少卿陡然瞪大双眼，连沈玉诚和连韵若都瞬间脸色大变，这件事早已成为凌氏大忌，连华夏的一众高层都不敢轻易提及，而现在坂本弘毅随口道出，身为凌氏家人岂能不怒？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没有要自己动手的意思，那我不介意帮帮你了。” 在他打出一个手势之后，一个模样清秀却杀气凌厉的青年瞬间便向坂本弘毅爆射过去，只是此时后者身边的蒙面忍者速度更快，顷刻间一击出手，竟反将青年逼退三步！ “坂本弘毅，你当真是输不起吗？看来我终究还是高看你了，你们东瀛人说话，向来都跟放屁一样吗？”凌少卿脸色瞬间一凛，低声喝出一句。 坂本弘毅表情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秋影此刻已站到沈玉诚身后，面容也恢复血色，他释怀一笑，随即也冷声开口：“坂本公子，你在东瀛位高权重，就更应该重信守诺，可千万不要给你的母国丢脸，否则，即便你身边护卫身手再高，我也可以绝对保证，你不会活着走出这间大厅！” “输了就是输了，既然是你提出的比试，那就应该事先考虑好失败的后果。有些事，做了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连韵若也适时开口，坂本弘毅身子止不住颤抖了一下，他有些后悔今日所为，可如今再想怎样也是为时已晚。特别是沈凌二人冰寒的眼神，让他清楚今日恐怕自己决然是无法全身而退，他咬了咬牙，咽了一口自己的口水。 “拿刀来！” 看着坂本弘毅伸过来的左手，蒙面忍者止不住一愣，他退后一步面向前者，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其无比坚毅果决的眼神中尽数化为沉默。他拔出腰间较短的武士刀，缓缓递给前者。 众目睽睽之下，坂本弘毅没有丝毫犹疑，手握刀柄，在大厅灯光反射于刀身之上发出刺眼锐芒的一瞬，他诡异一笑。 炫彩灯光似乎顷刻间黯淡了两分，随即，只见他挥手一掠，右手被其一刀斩下，那份决绝，让凌少卿看在眼里都止不住一丝惊悸。 蒙面忍者忙扶住他几欲瘫倒的身子，为其点xue止血，随后又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丸，塞入他嘴里。坂本弘毅此时面色已苍白如纸，额间豆大汗珠落下，瞳孔中充盈血丝，全身不停颤抖，但他却都忍着没有吭一声。 “我们，走！” 坂本弘毅冷冷地看了沈凌二人一眼，随后便在蒙面忍者的搀扶下向外走去，只是没走多远，他又忍着疼痛道出一句：“今日之仇，我记下了，沈先生、凌公子，坂本弘毅今日在此立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随时候教！”沈玉诚冷冷地回应一声，继而又道，“只是还请坂本公子不要忘了，今晚子时之前离开华浦，否则，此地将会是你人生的终点站！” 听闻此言，坂本弘毅将拳头攥的咯咯作响，他本想撕破脸皮，大打出手，可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此人不除，他日必成大患！” 沈玉诚望着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坂本弘毅背影，眯起眼睛冷声感慨了一句。 没有人去接他的话，现场再度陷入一片沉默之中。所有人都面目表情复杂，坂本弘毅的断手已经被其跟随而来的属下捡走，看着现场只留下的一摊殷红的鲜血，方才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在很多人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坂本弘毅的魄力和坚忍，多少出乎沈玉诚的预料，他有些庆幸自己留了后手，此人日后，必须除去，否则，后患无穷！ 杜月珅此时眼神迷离，似乎在想些什么，他看了看连韵若，又望了望大厅外，嘴角啧啧两声，流露出一丝遗憾。 此时，在沈玉诚目光定格的位置，几名看着现场情况面色骤然凝重的男子，正左顾右盼不知是在寻找什么。只听其中一人还压低声音问道：“大哥怎么不见了？” 显然，他们口中的“大哥”，便是秋影趁众人迷醉于乐曲之中时，神不知鬼不觉带走的刀疤汉子。他是今晚金门所安排的袭杀人员的领头人，现在他突然不见了，待会儿还怎么行动？谁来指挥？ 与此同时，在华文酒店东边的一栋大楼里，通往天台的漆黑楼梯道内，正有一个神秘身影缓步向上走着，没有人知道此人是何时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大楼天台向下俯瞰，正可以透过落地窗，看到华文酒店的一楼大厅，一览无余！ 出了大厅的坂本弘毅，眼神变得更加阴寒狠戾，他站在檐下停顿了片刻，看着外面瓢泼大雨，冷冷向身边一人开口道：“发信号！” 他苍白的脸色在一闪而过的光亮映照下显得无比可怖：“我倒要看看，你们当中能有几人，可以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此时，夜空一声惊雷响过，雨势，似乎瞬间又急了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