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摊牌

    酒后失言也好，借酒吐真言也罢，李元的话都逃不过对天子不敬，大逆不道之类的范畴。

    幸得没有外人在场，若是这番言论传扬出去，恐怕不止李元自己会惹来杀身之祸，集贤公子的其他人也难逃牵连。

    坐在李元右边的梅采梦一边说李元喝多了，让他休得再胡言乱语，一边唤下人过来送其回房休息。

    过了一会儿，两个丫鬟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多了旁人在场李元便也不再说一些犯上的话，却也不肯回房休息。

    将丫鬟打发下去后，李元坐正了身子，给自己添了一杯酒，接着便将满酒的酒杯送至唇前一饮而尽。

    李元将酒杯置于桌上，看看在场的其他人，声音坚定地说。

    “今天虽然喝了很多酒，不过，我方才的话并非酒后失言，而今的陛下宠信jian佞、枉顾朝政，如此下去我大唐江山必亡。”

    既然话已经说得这般明白，大家便也无需再饶圈子，与李元正面相对的冷伊寒同样干了一杯酒，拭了拭唇角的酒迹道。

    “子君，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明白，不过，jian佞当道我们可以凭自己的势力铲除jian佞，朝政荒废我们也应尽心尽力辅佐陛下，匡复朝政，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李元直直的望着冷伊寒，目光里闪过一丝敌意。

    “而不是如你所言武力劝谏，正朝纲，诛jian佞，那般行事与谋反何异。”

    “谋反，”李元冷笑一下，目光转向身边的梅采梦，“执陌，你怎么看。”

    梅采梦没有回答李元的话，故意转移话题，笑了笑说。

    “子君，开始的时候我还很纳闷，同窗相距为何却不见青茵，她那么闲又无事可做，现在我好像明白了。”

    是啊，朝茵公主李青茵乃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也是李元的堂妹，若是当着她的面讨论这样的事似乎不太讲究。

    “是吗，”既然梅采梦不想正面回答，李元便也不再追问，他冷笑一下又道，“我知道有些话是大逆不道，不过我也是皇室宗亲，李氏后人，为黎民社稷也好，为李氏江山也罢，我都绝不会容忍眼下jian佞当道、朝政败坏之事继续下去。”

    虽为同窗好友，虞倾颜并非朝廷中人，所以眼下讨论之事她不便插嘴，也没有兴趣。

    骆修文与梅采梦对视一下，出于不同的目的都选择了沉默，又是只有冷伊寒出声反对。

    “作为大唐子民，我们也不想看到朝局如此，可是，诛jian佞、正朝纲有很多种办法，而非只有如你所言那般激进的方式。”

    相识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如今日这般针锋相对，冷依寒情绪激动，李元亦态度坚决。

    “很多种方法，什么方法？而今的陛下早已非当年那个英明神武，励精图治的陛下了，而是一个只顾享乐、不思进取的君王，如此这般与历史上的那些昏君何异。”

    言至此处，李元情绪很是激动，声音也不由得抬高了一些，“昏君”二字更是铿锵有力。虽说是在自己府上，却难保隔墙有耳，如此说话是不是过于放肆了一点儿。

    冷伊寒方欲开口反驳，却被梅采梦给拦了下来，他抬高了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争执。

    “好了好了，关于这件事再吵下去也不可能有结果，大家是同窗好友，离开书院后其他人都去了不同的地方，留在京城的也就咱们几个了，我真的不希望咱们之间的友谊因此出现裂痕。”

    友谊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有时候它坚不可摧，有时候却又脆弱的不堪一击。时间和距离不足以让一份友谊变淡，却可能因为某个人某件事而变得疏离。

    而今，苏茵曼回了回纥，陈逸之以节度使的身份提督扬州，高灵毓和秦风二人在偏远的陇右，玄班的其他人很多也都离开长安了。

    所谓人各有志，再亲密的同学都逃不过一朝毕业，各奔东西的剧情，而在遥远的古代更是一朝离别，不知何日再相见。

    梅采梦这个时候提起友谊这个厚重的词汇，一方面是想借此打断李元和冷伊寒之间的争执，另一方面也是从心底担心他们之间的友谊会出现裂痕。

    作为天朝死宅，他看过了太多兄弟决裂、手足相残的故事，也因为一些事导致跟多年好友渐行渐远的悲剧。

    所以，他便愈发珍惜在大唐的这般同窗，愈发担心会因为某些冲突同窗决裂的悲剧再次于自己身上重演。

    梅采梦的话一出口果然有效，因为友谊这个词于在场的每个人心中都是很有分量的，在他们发生冲突的时候，这个词汇，这份情谊也会成为最好的缓和剂。

    然而，友情虽然可贵却也总是要经历各种挑战。在此之前，表面上看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冲突，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比如，骆修文钟情于虞倾颜，而虞倾颜却喜欢着梅采梦，虽然现在的梅采梦对虞倾颜已无非分之念，但他与骆修文之间却还是种下了无解的隔阂。

    再比如作为皇室宗亲的李元胸怀大志、野心勃勃，他早就对晚年昏聩不明的李隆基心生不满，而且此等不满尤为激进。如此一来，他可能会与绝大多数同窗产生了分歧，甚至敌对。

    出身寒门的冷伊寒虽然文武双绝，去也是相对保守的一位，作为饱读圣贤书的寒门公子，在他的字典里只知忠君爱国，绝无谋反逼宫之事。

    所以，若李元有心其起事，冷伊寒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他登上同一艘船。

    梅采梦作为穿越而来受过新思想洗礼的唯一人选，理论上讲他应该心怀天下，而无所谓什么朝廷的激进派。

    然而，正因为他来自未来，清楚地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大事件，才不想，不愿，也不可以做有违历史进程的事。

    就好像他明知杨钊是卑鄙jian诈的小人，却还是选择与之联手除去了李林甫，明知天宝十四载安禄山会起兵谋反，却选择什么都不说。

    如此看来，梅采梦也不可能成为李元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