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九 透明玻璃
党寒夜认真地接受了我的嘲讽,然后耐心地说:“我知道你和程颂是好朋友,所以才专门征询你的意见,如果你怕伤害程颂,我们再想其它的办法。但是你该明白,一旦龚政落网,程立然作为他团伙里一个重要成员,就算我们不为难他,别人也不会甘心让他逍遥法外。” 我细想他的话,其实已经很明白了,只要龚政落马,程颂的父亲大人必然受牵连。党寒夜阴险,总是如此阴险,每次他都像是在让我做选择题,看似准备了很多选项,其实只能乖乖选他指定好的那个选项。所以我的嘴角扯了扯,一丝憎恨流露出来。 党寒夜委屈地笑笑道:“小雪,不能怪我,事情就是这样矛盾,只能怪程颂不该有这样的爸爸,或者程立然不该有这样的儿子。” 我更不满,什么论调?父子关系是可以选择的吗?你自己孤儿一个,不用考虑亲子关系和亲情,当然体会不到亲人被伤害的痛楚。 “我们对程立然和吴氏及龚政团伙做了研究,最好的办法是用他们内部矛盾使程立然倒戈,如果他愿意作污点证人来帮助我们指证龚政,形势会对我们很有利,而且也有利于法官对他从轻量刑。” 我彻底明白他的意思了,让我去说服程立然倒戈。 党寒夜拿出一份材料给我看,我触目惊心的发现,这是一份程立然的罪目记录,他收受每笔贿赂、挪用的资金记录、为贿赂吴泽文的人牵线搭桥的记录、以权谋私的记录……每一笔都触目惊心。 我用了很长时间看完,然后抬起头来,瞪着党寒夜,一直到他被我看的心虚了才说:“我们要指正龚政,你却把功夫都用在挖掘程立然的罪证身上,你究竟居心何在?” “小雪,对付敌人,必须打击他的软肋,我对龚政做的功夫,你慢慢会看到,程立然是他的软肋。因为程立然和程颂一样,温柔帅气,龚政喜欢他,喜欢看他难过痛苦的样子,可以说他是龚政的男宠,我不从他入手,如何抓住龚政最有利的证据?”他沙涩的声音,低沉有分量,每个字都让我触目惊心。 我无以辩驳,只能祈祷程颂平安。“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劝说程立然倒戈?” 他点点头。 “好吧,我会去找程立然的,可是程颂……我该怎么对他讲?他那么孝顺,一直跟父母住在一起……” “人各有天命,自己犯下的罪恶,必须由自己来承担,谁都替不了的。”他沉沉的,似乎在感慨。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寒夜你告诉我,你有没有犯过罪呢?” “有。” “你不怕惩罚吗?” “我已经遭到最残忍的惩罚。” 我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满是惨痛和不甘。 “不能跟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是对我最残忍的惩罚。” 我约程颂喝茶,他很愉快,面对他那张阳光的笑脸,我觉得自己太惭愧了。我很快就会让他阳光的脸上蒙上阴影,挥之不去的阴影和污点,无论他到哪里,人们会说:“哦,这个大明星的爸爸是个贪污犯,他能很干净吗?” “小雪。”程颂笑着叫我。 “哦。”我悻悻地答应一声。 “想什么呢?” “没有……”我底气不足地辩驳。 “我很久没见到林羽石了,他最近忙什么?” 我摇摇头:“不知道,他不会向我报道。” “我听说他跟商总监写交响曲,是不是躲起来写曲去了?” “可能吧。”林羽石说他要用一年时间完成他的交响曲,现在看来,他是不能按时完成任务了。 程颂看着我,一脸温柔:“小雪,回到韩乐翔吧,大家都盼望你回来。” 我笑了一下,回韩乐翔,不可能了,不但我离开,估计不久的将来,你也可能离开。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便问:“程老师,如果退出娱乐圈,你会去做什么?” 我这么突兀的问题,他愣了一下,然后仔细想了想说:“我的首选是去艺术学院做个老师,表演或者音乐教师,然后就是去做珠宝生意,设计珠宝。” “那你就去韩乐翔大学艺术学院做个老师吧。”我幽幽地说。 他不解地笑笑:“小雪你怎么了?” “没什么,程老师,如果将来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恨我吗?” 他不假思索地说:“我怎么会恨你?不管你做什么,我永远会支持你,但是,你不准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必须对自己好,好好爱自己,不然,我会生气的。” 我用手遮住脸,不让他看到我的眼泪,然后抹去眼泪,变出一张笑脸来,笑着陪他喝茶聊天。 一周后,我终于成功的将程立然搞定,面对我的好言相劝外加威逼利诱,他终于、不得已就范。 但是他很狡猾,他比程颂狡猾,我从他嘴里套出他有一盘龚政玩弄女人的录像带,可是他不肯交给我,他说如果我们能放过他,毁掉他的犯罪证据,他就交给我。我告诉他,我们不追究你可以,我也不想追究你所犯的罪行,那跟我无关,但是龚政不会放过你,你要想减轻罪责,应该指正龚政,争取从轻处理。 这时,中央派驻新的调查组入驻海都,这一次要彻查龚政案件。 我知道林方远起了决定性作用,他是一个有谋略、有远见的男人。难怪我总感觉林羽石很有心计,有城府,不同于一般人,将门虎子,只是他的人生多了许多不该他承担的坎坷。 同时,党寒夜从另外一条途径,牵出吴泽文身边的人,从而进一步压迫吴泽文,让他如惊弓之鸟、坐立不安。他终于坐不住了,他要主动出击,先发制人,但他不知道,党寒夜很早就出击了,无论他怎么动,都是在党寒夜的网里挣扎。 我就自然成为吴泽文下手的对象,因为他们看来,我是党寒夜的软肋,荣贵龙曾经绑架过我要挟党寒夜,党寒夜为了我从三十多层的楼顶跳下去,虽然准备了气囊,还是摔的内脏出血,肋骨骨折。 林启峰给我安排的保卫级别又提高了很多,甚至有时候他亲自跟着我。中国第一间谍,他的手段可是比中南海保镖还要高几格的,让我突然有一种坐在云端的的幻觉。 唯一没什么进展的地方是龚政的变态嗜好,这是我最关心的,因为只有掌握这份证据,林羽石才有救。 我对林启峰道:“你见过林羽石的前女友吧?” 他一时被我问怔了:“前女友?他有了后女友吗?” 我笑了,说道:“就是在音乐学院时那个才女师姐。” “哦,见过见过,林羽石带着她跟我们还一起吃饭一起爬山呢。” “那好,你把她的样子给我画出来。” 我知道搞间谍一般会掌握一些素描技术,给了林启峰铅笔,他便开始给我涂抹,大概弄了二十分钟,他自己说道:“不像,隔得时间太久了,画出来这个倒是像你。” 我接过来看,忍不住笑道:“这本来就是我嘛。” “他前女友长得确实像你,要不然他怎么会缠上你?” “那么,你给我描述一下那个女孩的气质、衣着常用表情。” 林启峰疑惑道:“你要干什么?” “我想扮演她。” “你要……” “对了。”我肯定的点点头。 “那很危险你知道吗?”他正色道。 “我知道,所以才要试试。” 林启峰沉思良久才说:“林羽石有你这么个朋友,真的该珍惜,他不要丢了西瓜,又丢了珍珠。人总是不知道珍惜眼前人,总是怀念过去的好。” 林启峰陪我去林羽石家里,翻出了师姐的照片,照片有些旧了,乍一看,我还以为是我当年的旧照片。 然后他又陪我去买衣服、做头发,我俨然变成了那个年代的大学生的摸样。 晚上回到家里,先让党寒夜吃了一惊:“小雪,你……” 我跟他撒娇:“我这样子好不好看?” 他点点头道:“你怎么都好看。小雪,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换个形象,忘掉过去,重新开始。”我走到镜子前端详自己。 从镜子里,我看到他站在我身后望着我,是担心和不安的表情,他聪明地无法形容,他很清楚我要做什么。 “我饿了,开饭吗?”我转身向洗手间走去。 他跟过来,守在门口,我在里边如厕,他在外边说话:“小雪,我承认,我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别人说我阴险、邪恶、jian诈、残忍……我从来不辩驳,也许我就是那样的。但,你是我的底线,我可以不要任何目的,抛开一切利益,我不准你冒险。也许是我老了,变得畏首畏尾,我付不起这个代价,我输不起……” 这一刻,我跟他隔着一扇门,不透明的玻璃门,他的心像透明玻璃一般让我看到。 我打开门走出去,被他拥入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脸贴着我的头发,短短的胡茬穿过发丝刺痛我的头皮。 “雪,如果我改变不了你的决定,请带上我,我必须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