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七 将军
第二天,我是被党寒夜的敲门声吵醒的,已经上午十点,真的很困,但还是爬起来洗漱。 我下楼吃饭,他帮我收拾行李,以往都是我帮他收拾行李的。 然后林启峰来了,飞鱼和阿灿送我们去机场,寒夜没去。我们的敌人也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也许他怕引起对手神经过敏。 路上,飞鱼和阿灿坐在前排,林启峰和我坐在后排。我心里很乱,也不想说话。林启峰伸了个懒腰,舒展后就把他的右臂放在我座位的靠背上。 我认为只有情侣才会有这种动作,“喂,把你的胳膊收回去。”我苛责道。 “我有没碰到你,干吗那么紧张?再说了,你现在想让我色你,我还懒得动呢。”这家伙一副邪恶的无厘头。 我不想理他,叫道:“飞鱼,停车。” 车停下,我下车道:“阿灿,我们换座。” 然后我坐在副驾座上,阿灿坐到后边。 林启峰无聊地叫道:“没劲。” 飞鱼和阿灿嘿嘿直笑,阿灿问道:“林哥,最近嫂子没让碰?” “我靠,自从怀孕,就跟我妈搬一个房间住了。女人怎么这么麻烦,不怀孕,要过例假,总算怀孕没例假了,更不能碰……” 我不能再听这些家伙们说下去了,从包里拿出MP3,塞上耳机,听林羽石的音乐。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林启峰已经不再去外面找女人,他虽然没口德,但内心在向一个模范丈夫进化。 机场,我坐着听音乐,让林启峰办理登记手续,上了飞机,他就和旁边的一个女人调侃。 我在思考怎么跟说服林羽石的爸爸,他是不是一个很威严且难相处的人?我特别害怕面对一张严肃且没表情的脸,党寒夜让我声情并茂的讲,我怕到时候面对那样一张脸,我吓得说不出话来。本想向林启峰提前了解一些他这位伯父的脾性,他却跟那个女的越聊越来兴致。 总算下了飞机,打车去目的地,路上换了两次车,我想如果不是被林启峰带着,我真的找不到林将军住哪儿。 本想在路上问问林启峰这位将军的脾性,他却只是说,你见了不就明白了。我想先找个地方住下,放下我的行李箱再去人家家里,但林启峰直接就将我领到了最终目的地。 在门口做了严格登记、检查,才被放行,如果不是林启峰带着我,就算我能找到这里,人家也不会放我进去。看到院内整整齐齐像士兵一般列着队的松柏花草,我心里就紧张得要死,两辈子第一次见将军。 这是单元楼,而且并不新,墙上爬满了爬山虎。林启峰带我向里走了很久,进了一栋楼的一个单元,爬楼梯上去,在一个门口停下敲门。 门外,我的心咚咚跳,很快,门就开了,给我们开门的是一个有了零星白发、五十多岁的男人,他有刀削一般棱角明晰的脸和挺拔迷人的鼻子,那双犀利的眼睛,必然能看穿岁月苍茫,以及那历经岁月磨难依然挺拔英俊的身材,我知道,林羽石的一切来自于他。 也许林羽石年轻,也许本来就是这样,林羽石要比他更帅,可能林羽石还继承了mama的优点。 “小峰!”他柔和地喜悦地笑笑,“快进来。” 他将我们让进屋里,他打量我那一眼时,我的心紧张地要跳出来。 他和蔼地问林启峰:“小峰怎么会有空到我这里来?” 我怎么也没想到林启峰对这位将军伯伯说话也是那么没大没小:“知道你一个人孤独,我带女朋友来看看你。” “女朋友?你不是已经结婚了吗?我记得你媳妇是个洋妞,小峰,你不能乱来。” 还没等林方远招呼,林启峰自己去冰箱里找出一听饮料打开就喝,还说:“我是有媳妇了,可你还是个老鳏夫,我这是给你带女朋友来了。”说着一把将我推向林方远,他自己闪身到了门口,打开门回头道,“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先闪了,bye,uncle。”然后呯的关上门走了。 我被林启峰推了一把差点撞到林方远身上,幸好我还有点功夫底子,没撞到他怀里。心里恨透了林启峰,寒夜让他陪我来找林方远帮忙,他居然把我一个人扔下,自己逍遥去了,这绝不是党寒夜的安排,我要回去告他一状。 但是,他已经溜之大吉了,也指望不上了,这位将军只能靠我来说服了。 我转过身,甜甜笑着对林方远做自我介绍:“您好,林伯伯,我叫薛之雪,是林启峰的朋友。” 他没有什么表情地点点头道:“请坐。” 我跟着他在客厅沙发坐下。他的家装饰十分简洁,储物架上摆的不是古玩字画,而是军用飞机、大炮、装甲车的模型。 我局促紧张地坐在沙发上,不知怎么开口。 林方远拿了瓶果汁给我,我握住果汁瓶子,才缓解了一下紧张,刚要开口,他先说话了:“你是那个导演薛之雪?” 我忙点点头:“嗯嗯嗯。”原来我的大名他老人家早有耳闻。 “你写得剧本不错。” 受到领导表扬了,窃喜,“您看过?”激动地问。 “我看过那年春晚的那个小品。” 我震惊,那个小品是林羽石和侯羽箭演的啊!他一直在关注他的儿子,我今天来的目的,他应该早清楚了,党寒夜让我别撒谎,真的一句谎也不能撒。 我点点头,捧着果汁,不知该说什么。 他家里的电话响了,他去接电话: “……你们不用给我准备饭了……嗯……” 他挂了电话过来问我:“在这里吃晚饭吧?” 刚来就要在人家家里吃饭,这貌似不礼貌,但我可不能走,必须赖到任务完成。我乖巧地点点头:“谢谢林伯伯。” 他转身走向厨房,我忙跟过来,我没想到,如此高位的人居然自己下厨房,更没想到,他居然一个人住。 他的背影很帅,体型保持的很好,没有一丝老男人的臃肿,军绿色的裤子和军绿色的T恤,如果不看脸和头发,没有人相信他已经五十多岁,我相信他在战场上依然身手敏捷、骁勇善战。 “我来帮忙吧,林伯伯。”他拿围裙时,我也拿了一条。 他却看了看我说:“你去客厅看电视吧,这里脏。” 我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长发低挽,淑雅淡静,看来他还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 我笑笑:“没关系,我经常下厨房的。” 然后,我和这位将军,刚见面就一起下厨房做饭。打开冰箱,看了一下材料,还比较齐全。林羽石做的菜非常好吃,我心里认为,有其子必有其父,这位林将军也是位烹饪高手,不然一个人的家里准备这么多材料干吗? 我决定做林羽石常做的菜,先做一个蕃茄煨鱼,我收拾鱼,林方远帮我泡木耳,洗番茄剥皮,切姜丝;做脆皮里脊,我削西瓜皮,他切里脊;做铁锅豆腐,他剁rou,我搅豆腐:做鸡蛋灌饼,我和面,他准备鸡蛋……我发现,我们很默契。当然了,因为这都是林羽石常做的菜,我一边做,一边回忆林羽石的点点滴滴,他一边做,一定一边回忆当年的家庭温暖,而现在却只能忍受妻亡子弃的孤独。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就算曾经在战场上气吞山河、颐指气使,但当脱下铠甲,面对冰冷的空巢时,如何铁骨铮铮的汉子也会难免心感万古凄凉。 将菜一一端上餐桌,解下围裙,我笑着道:“林伯伯,吃饭了。” 他对我莞尔一笑,笑得特别温柔。我知道,这顿饭让我的任务完成容易了些,难怪林启峰扔下我走了,他要在,培养不出这种氛围来。 他递给我筷子,我们坐下一边吃,一边谈论豫菜做法。 “林伯伯,您的厨艺很不错啊!” 他笑笑:“我做的菜不好吃,这都是你主厨做的,我也只能打下手,当年都是小易做菜,我给他帮忙。” 林羽石的mama一定叫小易,真是让他回忆到了当年,一定也想到林羽石小时候的可爱模样,这就好办了。 饭后,他给我泡了一杯茶,然后说:“小峰这孩子怎么还不来?我给他打个电话。”他打了几次电话,最后说,“关机了。” 我笑笑没说话,林启峰怎么可能这会儿现身? 他只好坐下陪我:“你跟小峰是同事吧?” 我点点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我已经从韩乐翔辞职了。” 他点点头,不置可否。 然后我就开始从他客厅储物架上的战车模型入手,跟他聊起军事,然后缠着他给我讲他的经历。 “您一定有很多了不起的事迹?” 他苦笑:“我没有上过真正的战争,都是在和平时期长大的,能经历什么?” “那就讲讲您的成长故事吧,您总不能说您一点儿不记得了。” 他就给我讲了他在边境当兵时的一些见闻,然后我又把话题引到我的经历上:“林伯伯,您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吗?我虽然没有您的经历艰辛,但我也希望被理解。” 他点点头,我就从我大学毕业开始讲起,讲到打工、讲到去海都的路上遇到党寒夜,讲到后来遇到林羽石,讲到我的感情经历和林羽石的友谊……我一边哭一边讲,他一边听,一边给我抽纸巾,一直讲到今天晚上,我坐在他家里给他讲故事。 当然,其中我经历的那些穿越和黑世界的玄幻就省略了,说了他不会信的。 我去了洗手间,出来后,他依然坐在那里,保持那个姿态,久久不动,我知道,他伤心了,真的伤心了,为他自己唯一的优秀、但历经挫折又遭不幸的儿子伤心了。 我坐到他对面,发现他脸上已经是老泪纵横。我没说话,拿起纸巾帮他粘去泪水。我的任务到此胜利完成,高层,这位文武双全的将军自会斡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