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三 新生
宴会圆满结束,站在门口送走一批批意犹未尽的宾客,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中间还夹杂着小冰晶,远处不知哪家商店的外部音箱放着刘德华的,刘德华已经去了酒店楼上他自己的房间休息。 我用对讲机调来了一队奔驰,在酒店门口停下。有人过去打开车门,侯羽箭几人撑开伞,党寒夜抱起他的新娘,在雨伞的护送下将新娘抱进车里。他钻进车里,关上车门,车队缓缓开走。 一场宴会落下帷幕,党寒夜圆满地为他的爱情画上句号,同时开启他幸福的婚姻生活。我举起手,对他的爱挥挥手,做永远的诀别。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 暖暖的眼泪跟寒雨混成一块 眼前的色彩忽然被掩盖 你的影子无情在身边徘徊 你就像一个刽子手把我出卖 我的心彷佛被剌刀狠狠地宰 悬崖上的爱,谁会愿意接受最痛的意外 悬崖上的爱,谁会敢去采 还是愿意接受最痛的意外 最爱的女孩 我沿着浦江徘徊,冷冷的冰雨不但在我脸上胡乱的拍,也拍得我浑身生疼,冰水混合的寒雨顺着我的身体向下浇。 我在大雨里狂奔,直到再也跑不动,爬在江边冰冷坚硬的石板路上,将暖暖的眼泪给冰冷寒雨肆意践踏。 一个男人跪下将我扶起,用温暖的手抹去我脸上的冰雨热泪,忧郁的眼神坚定地说:“雪,我们结婚吧。” 冰雨冲刷着我冰冷的依然有温度的心,我不需要同情,我会有真爱,我能嫁出去。我将一个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夹杂着湿雨,那么响亮清脆。推开他的搀扶,抓住凭江的栏杆爬起来,浦江浑浊的水汩汩滔滔向东海奔去。 江上溅起nongnong寒雾,整个城市在接受绝情的洗礼,洗刷之后,就是感情的冬天。冬天是我的季节,我是薛家的女儿,是大雪送我来到这个世界,我要回家啦。 …… 说来很可气,淋了大半夜冰雨,林羽石病倒了,我还好好的,一点毛病都没有,浑身充满力量。 熬一碗姜汤给石头送进房间,他睡着,脸色潮红,摸摸他的头,居然很烫,这得去医院。我收拾了东西,把他弄醒,拉他去医院。 医生说感冒发烧血相高,挂几天水吧。林羽石说自己没事,不肯住院挂水,被我愣按在床上让医生打了吊针。 每天白天送他到医院挂了水,我再去公司处理公务,完了来接他回家,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 林羽石说:“不用这样子,小雪,我是大人了,自己能照顾自己,你去忙吧。” 我说:“不,生病了就是孩子,你必须听话,不然我再让医生给你打针。” 他哭笑不得,但脸上有幸福的感情溢出。 林启峰在旁边道:“我也想生病,我也是孩子。” 原来想生病的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年头真是什么怪事也有。 林羽石病好了后,我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回家。 回家的时候,我又坐了那趟火车的硬座,很不可思议的是,在苏州上来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我细看,居然是那年我第一次来海都火车上寒夜给她让座的女人。孩子都这么大了! 她依然买的是站票,我让她抱着孩子坐我的座位,我站累了,她就让我坐一会儿,我们轮着抱孩子。 我问她:“大嫂,你怎么总是坐这趟火车?” “我老公在苏州打工,我们家在蚌埠,我有空就带孩子去苏州看他。” “这样子啊。苏州可是出美女的地方。”我无意地加了一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笑笑道:“他既没本事,长得也不帅,没有美女会看上他的。”脸上是满足的幸福。 我点头笑笑,难道女人只有嫁个既没有本事又不帅的男人,才会幸福吗? 回家住了一段时间,陪爸爸去了一趟嵩山,在嵩山小住几天,听了几位高僧讲法布道,跟着爸爸参悟佛法。 佛法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佛法说: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大爱无情。 佛法说:烦恼即菩提。 原来智慧无处不在,有心,随处可以参悟。悟道、参禅、泅渡,人生是一个轮回,人心轮回在过程之中,迷恋在过程中,所以感到痛。 告别家人,回到海都,我以为我可以释怀了,可以重新开始了。 我在观看林羽石的音乐剧时,手机响了,周围四座都向我投来厌恶的目光,我赶紧捂着手机逃出去。 “喂,你好魏律师,有事吗?” “小雪,你能过来一下吗?” “当然了,你在哪里啊?” “我们在市二院,你何老师……” 何老师!二院?我撒腿向外跑,到外面窜上汽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进市二院的大门的,连车都没锁,冲进楼里。 何平,那里躺的人是何老师吗?不,怎么会是呢?记得我第一次见她,她圆圆胖胖,我觉得她像个皮球。而现在,那个骨瘦如柴、肤色苍白、寒碜到她在床上,你就感觉不到有人,那是她? 我曾经狠狠告诫自己,不要流泪,不要当着人家流泪,人家已经够难受了,但我更不争气,我的泪像连着线的珠子,汩汩滔滔,没有停止的迹象。 何老师伸出枯枝一般的手抹去我脸上的泪笑笑,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傻丫头,人都是要死的,不过是我离开的早一些。” “不会的,何老师,你会好的,我不让你离开我……”我抓住她的手,试图留住她在人世,似乎这样她就不会走。 “我现在还活着啊,活着就该笑,微笑面对。你知道吗小雪,我在心里很佩服你,你虽柔弱,却那么坚韧,你坚持了看似不能坚持的东西,你收获了看似不能收获的东西。但是,小雪……”她停下休息,可能她一次说话太多,在氧气罩下大口喘息,“听我一句话,不要总是太被动,没有人可以安排你的一生,不要总是按别人的安排去走,幸福,有时需要你主动去追求。有些人不像你想的那么强大,需要你给他勇气……” 她累得似乎要喘不过气来,再也说不出话来。我对她微笑,想证明我懂了她的意思,不要她再说下去。 她渐渐昏睡过去,魏律师说她已经昏睡了很久,今天一醒来就说要见我,见到我,说了这些话又睡过去了。 我就这么静静守着她,黑夜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她很少再清醒过来,即使醒了,也说不出话,生命的迹象从她身上慢慢褪去。心电监护仪上再也没有了起伏,医生们进行最后一次施救后,将她身上的器械一个一个取走。 病房里彻底安静了,似乎真的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她的灵魂抛却躯体离开了,我是一尊雕塑,我们都不再需要生命。 我是一具行尸走rou,无言无语、无喜无怒,任人摆布,天上日月星辰、地上人行匆匆都与我无关,我在一个完全静止的世界里沉沦,沉沦…… 我被拉到殡仪馆,呆滞地看着满脸严肃的人过来离去,我被放在亡者的墓碑前,胸前的小白花被风吹得跳跃,我的心如墓碑下的人,一滩死气。 一个冬日的夜晚,沉闷阴湿,一道闪亮的雷击碎了我窗户上的玻璃,我毫发无损的坐在碎玻璃片上,人们过来看我,他们觉得一切太过反常。 我笑了,有反常存在吗?黑格尔说过,一切存在的都是合理的。是的,所有事物都有其存在的理由,我们不可能穷尽所有理由,但要让自己释然一些。我现在很释然,释然得头重脚轻的飘渺。 “老天!水都可以烧开了!”林启峰摸着我的额头叫道。 林羽石摸了摸我的头,什么也没说,抱起我就走,我在他怀里昏昏欲睡,整个世界模糊了。 我终于病了,烧得很高,多高?我懒得管它。隐隐中听到有人说:“还这么高!得换药。” 我很高兴,这样烧着多好,沐浴在病痛中,昏昏欲死。模糊中,有人在我耳边说话,一直说,两个男人的声音,一个很青涩:“……雪……我会一直等……”青涩的声音——欧阳漠北!一个很沙涩:“……如果上天愿意,许我一个来世……”沙涩的声音——党寒夜!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不要吵了,我好烦,让我安静,我要安静!天堂里应该是安静的。 然后我又听到有人说话:“总算退烧了,太可怕了,会烧这么高,再不退烧恐怕会烧坏器官的。” 退烧了吗?我身体里乱窜的火焰终究被现代发达医疗用强大的药物强迫压制隐退去了。 我慢慢地活过来,看到明亮的窗户有阳光射进来,我又重生了,忘记所有伤痛重新开始。是的重新开始,无论曾经多么的痴迷过、狂爱过,一切都让它过去,他是别人的了,他的感情再也与我无关,绝不做第三者,这是我的底线,即使他曾经多么好,都已成为我的历史。 林羽石坐在我床边,阳光洒在他雕塑一般脸上,像钻石一般美丽。 林启峰提着保温桶进来:“严格按你的要求炖了一百二十分钟,今天这鸡汤是不是又会便宜我啊?太期望了!耶……怎么会睁着眼睛,不会是诈尸吧?再昏迷两天多好哎!” 党寒夜的番外放在公众章节里,稍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