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章 要最酸的
这一下,简直哭了个昏天暗地,梦心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那泪水就是怎么都忍不住。他的怀抱那样坚实,他的气息那样温暖,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的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压抑的情绪一下爆发了出来,眼泪更似决堤一般往下直滚,她忍不住将自己整个儿埋在他的怀里,只把眼泪全都摸在他的衣服上,根本没了顾忌:“羽扬,你……你回来了……哇……我,我……” 她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闷在他的胸膛里,羽扬的身子绷紧,哑着声音低声道:“对……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皇上派人告诉我,说你,说你有了身孕……” 他深吸了一口气,抚着她的发,将她的小脑袋压在胸口,几乎恨不能揉她进自己的身体:“原本我还在办事,但我忍不住,我一听到这个消息,我就魂不守舍,我知道我不能等了。所以,所以回来了!这段时间,我都不会再出去,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他的声音颤抖,是好似压在嗓子眼儿里的低喃。 “可是,”梦心却犹豫了,“可是这些天你不是一直很忙的吗?你这样突然回来了,那,皇上那里,怎么办?” 梦心能够感觉到他激动的情绪,这个孩子,不止是她,他也等了四年!四年,说来简单,却又是多少个日日夜夜。他表面上无所谓,可心里头又如何会不着急。如今,他盼到了这一天,她终于有了他的孩子,终于…… “没事的,我已经跟皇上告了假,他答应我,准我待到你生了孩子为止。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虽然府中守备森严,但有些事情,却是防不胜防的。我不能让你有事,如今你又有了身子,我就更加不能不看着你了……” 呜呜咽咽的,一听他的话,她越发抽抽搭搭哭得不停,羽扬只觉得心痛难忍,一颗心都要叫这哭声给揉碎了!他叹了口气,眼眶也忍不住有些发潮。 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她。她的坚强倔强,她的雍容气度,她的温柔高贵,根本都是在人前的面具而已。只有此刻在他怀里大声嚎哭的她,才是真正的她,真正放开了心胸放开了情绪的她! 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见过她哭成这样,即便从前他在人前故意责骂她侮辱她,虽然能感觉到她的委屈和怒气,但却都未这样大哭出声,哭得像个的孩子! “梦心,梦心,不哭了……我们不哭了……你……你……该死的,我……”他有些笨拙地要安慰她,可他越是这样做,她偏哭得越凶。他手忙脚乱,只得不停用略显粗糙的手指去擦她的眼泪,但那泪水却越擦越多,好似怎么也擦不完。 他终于在喉咙里嘟囔着低咒了一声,俯下身去,狠狠吻住了她的唇:“别哭了,你哭得我……” “唔……”梦心原本哭得把一切全都抛诸脑后,这一刻,她竟只想着沉溺在这个男人怀里,让自己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在突然被他夺去了呼吸之后,她缓缓闭上眼,感受着完全属于他的气息,心中不由发出了一声喟叹。 羽扬抱着她,只觉得自己的胸中一股热浪恨不能当场爆发开来,她的温度,她的柔软,她的一切,都让他根本无法自拔!他的手已经忍不住伸向她的胸前,握住她的柔软。轻哼了一声,两人正吻得如痴如醉,可就在这个当儿,梦心却蓦地拼命挣扎起来:“唔,唔唔唔……” 小手揪住他的胳膊,不断往外推,但此刻羽扬哪里舍得放她?就是要跟她作对,怎么都不肯松手。她急得要疯,却感觉到他的舌已经顺溜溜地滑进了她的口中,这一下,将她的眼泪又逼了出来:“等,等一下……唔唔……我,呼哧呼哧,我要……” 她喘着粗气,也不知打哪儿冒出来力气,竟然一把将大少爷推了开去:“我要……” “你,你要做什么?”羽扬也有些发傻。按理说,平日里她就算再反抗再挣扎,也不会真个用这么大的力气,今日她刚刚还哭倒在他怀里,还紧紧抱着他,现下怎么会突然反应这么大?倒好像是急着要干什么似的。 究竟有什么比他还重要?!这个想法让他的脸色刷地铁青,一下伸手便又捉住她。梦心捂着嘴,低头正要往外头冲,就感觉自己的手腕好似被卡进了一个铁钳般的手掌,她真的又哭出来了:“等一下,我,我……” “喂,你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你,你!你这个女人,我不过吻了你一下,你跑什么?!难道你……”羽扬怒吼着,不由低头去闻自个儿的身上,难道是因为这几日在外头奔走,有怪味儿?还是因为他身上太脏?这个女人究竟怎么回事?! 梦心见他还是不肯放,终于忍不住,突然哆嗦着嘴巴,“哇”一声拼命大哭起来:“我,我好难受,我要……吐!呕!” “我的天哪,你没事吧?”羽扬眼看着她要把东西都吐到他身上,连忙跳开到一边,接着便朝外头吼:“冬雪、晚晴,给我进来,你,你们快去请太医来瞧瞧,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她,她怎么会吐得这么厉害?别发呆,快些去找太医啊!” 冬雪和晚晴在外头听到大少爷的叫,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结果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主子正在吐得昏天暗地,而大少爷则急得脸都红了,手忙脚乱又是帮忙顺气又是帮忙擦汗,那模样简直恨不得现下呕吐的人是他才好。 “扑哧!”晚晴见状,早忍不住一下笑出声来。大少爷身子一僵,脸上闪过一抹可疑的烧红:“你,你笑什么?” 晚晴没开口,冬雪却上前一步道:“大少爷,晚晴是在替主子高兴呢!”见羽扬的脸色实在不好,她也不想激怒这个男人,便转移话题道:“大少爷,主子有了身孕,孕吐是正常的。更何况,太医方才才走,这要再让他老人家回来,不太好吧?” “我知道害喜很正常,但是她怎么这样严重?”羽扬偏过头去,就看到梦心已经挥开别人的束缚,冲到门边儿,扶着门框一阵又一阵地干呕。他忙跟着走过去,梦心哼哧哼哧地粗喘,忽的又滚下泪来:“我,好难受,我……呕……” “喔!”羽扬急得在一旁乱转,偏又替不了她,一时双手抱着头,把一头长发弄了个乱七八糟,“就算是孕吐,也不能这么厉害啊!梦心,你要不要紧?这要是一直这样,岂不是连吃饭都没法子吃了?对了,梦心,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 梦心入府之前,府中倒也不是没有人有喜,但那时候他根本就没在意,虽然也听人抱怨过怀孕初期会很难受,可他根本没有真正经历过。再说那些人有孕,通常才开始有反应,就会莫名其妙地流产,更是没机会让他多做了解。 后来他大婚,就更未曾碰过别人,梦心的肚子又一直没个动静,他就更加不懂这些了。不过,现下看到梦心吐成这样,倒让他忽然想起来。 记得那时候周姨娘有身孕的时候,也是这样干呕个不停,后来老祖宗问她最想吃什么,周姨娘当时就说“辣椒”,他在旁听着还觉得奇怪,但老祖宗竟答应了,就真个在姨太太吃的饭菜里加了不少辣椒,后来姨太太竟就好了不少。 现下梦心的反应这么强烈,他到不妨试试当年这个法子。 “梅子。”梦心一听这个问话,终于喘息着停了下来,“要酸的,最酸最酸的那种,我记得……城南有一家叫‘如意坊’的铺子,那里头有一种梅子极酸的。羽扬,我,我想吃,我,我现在就要吃,现在!” 冬雪一听就晕了:“主子,您方才不是还说要吃青菜吗?奴婢这都命人去府中四处找去了,那您现在是要吃青菜还是要吃梅子啊?要不,奴婢这会儿再派人出去买些梅子,顺便着人做些梅子糕来,如何?” “恩,青菜……也想吃,但没有梅子那么想,羽扬,我……”梦心脸上一红,也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有些胡闹。但她这会儿就是不知怎么的,味觉方面好像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而那种想吃酸的欲望,几乎强烈到让她在他面前都不想再有任何伪装。 “无妨,你第一次怀孕,反应大一些也是正常的,这样吧,你呢现在就在屋里好好休息,我亲自替你出去买,如何?”羽扬放低了声音,也知道如今她的身子实在不适合太过剧烈的运动,就连激烈的触碰只怕都不成。 他生生压住了那股想要紧拥入怀的冲动,只单单牵起她的手,将她往屋子里头带。梦心却摇了头:“不好,你别出去……我……” 不是的不是的,她明明应该答应的才对,羽扬难得这样有心,她应该听话的,再说,也只有羽扬亲自去,才最安全,可不知为什么,口中说出来的,竟就和她心中所提醒自己的一点都不同,亦或者,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根本就不想离开他半步?! 这样的想法让她整个人都慌乱起来,一时身子都有些僵硬。她,她怎么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就算她如今有了身孕,也并不代表大少爷就是她一个人的,如今这后院,虽然其中有一部分的人是各府派来的细作,但也有更多的,是正儿八经的妾室啊。 她这个大少奶奶,不是一向最大度最贤惠最能容人的吗?为什么…… 为什么一想到她怀着他的孩子,而他却还要去找别人,她的胸口就这么闷,眼睛都这么酸,逼得自个儿竟又想哭了呢?这个念头才刚闪过,她眼中的泪水跟着便落了下来,羽扬吓了一跳,不知道好好的她这又是怎么了,连忙上前抱住。 “你……”他是听说过,有些人怀孕之后,情绪会突然变得大起大落,原本活泼开朗的,也许能憋着好久不说话,原本娴静端庄的,也有可能大吵大闹,原本从不落泪的,更有可能天天以泪洗面,想到什么都会哭。 难道现下梦心就是最后一种?哦,天!从他一回来开始,这个小女人简直直接化身成了泪人儿,让他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你好好的,又怎么了?” “我,我不要你去……哇……”梦心哽咽着说完这话,再次哇一声大哭起来,羽扬好笑却又心疼地看着她,扶着她的脸,低头轻吻她的额:“好好好,不去便不去,你好好说不就成了?怎么哭成这样?冬雪,我不放心别人,你亲自走一趟。” “是,大少爷。”虽然羽扬未曾讲明,但冬雪却一下明白了。不错,方才她确实太过粗心大意了。主子如今不比从前,南宫府终于有了第一个嫡孙,又是长孙,不管是男是女,这地位都是无比尊崇的,若是有心人想要加害于主子,有的是机会可以动手。 她们如今在明处,而那些人却在暗处,万一这买回来的梅子不小心被人动了手脚,到时候再要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这般一想,她索性开口道:“大少爷,主子,让晚晴和奴婢一块儿去吧,奴婢虽然心细,但怕就怕遇上些会武之人,到时候奴婢就算有心想要护住东西,只怕力不从心。到时候……只是若真是这样,屋里就没人伺候了,这……” 她犹豫地看向羽扬,暂时还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对于一些人的阴谋诡计小把戏,她自是根本不放在眼里。进了南宫府四年,就算是傻子也被培养出一些心眼儿了,更何况她原本就亦是极聪明的,虽则还比不上自家主子,但她自认正常情况下,想要分辨是非并不难。 但她脑子是够使了,功夫却是一窍不通,若是因旁人练过武身手比较快,到时候让主子的食物出现了什么闪失,那她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必须要有一个会武的人在旁看着,替她注意身边人的一举一动,紧紧看牢。 “恩,你想得很周到,既然如此,你和晚晴就一到出去便可。至于房里……”羽扬正说着,忽然一停,“什么人在外面?!” 这突然问出的话,让屋子里的人身子全都一僵,就连梦心都停了哭,冬雪和晚晴更是同时掉头往门外看去。 “大少爷,主子……”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外头缓缓晃了进来,低着脑袋,根本不敢抬头。 “是你?”冬雪和晚晴齐齐皱眉,“你不是在外头替主子招待客人收拾礼物的吗?怎么突然又跑进来了?外头事儿都忙完了?” “哦,是你?”羽扬也是一点头,音色如常,面上更是笑容不减,伸手不动声色地将梦心掰过去面对着她,却背对着被打开的门,他才又问道:“我记得……你叫银雀,说吧,什么事?让你竟然要偷偷摸摸地站在门口不敢进来,恩?” “奴婢,奴婢是来回话的。” 她听这话不像,吓得连忙“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方才照大少奶奶的意思收完了东西,便又出去,结果……结果后院里头的主子们如今得了消息,全都赶到咱们东厢房门口来了,奴婢拿不准主意,便想来问问,可是却听到主子们在商量事情,奴婢……” 她狠狠叩头:“奴婢不敢打扰,可冬雪和晚晴jiejie又都不在,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让她们回去,奴婢没有人可以商量,所以,所以才……” “哦?是吗?”羽扬轻笑,拍拍梦心的后背,扶着她先到里间坐定,这才出来坐到了太师椅上:“她们全都来了?热闹啊!这样吧,你呢,就替我去外面告诉她们,就说大少奶奶有了身孕,害喜害得厉害着呢,实在没法子见人。至于我嘛,自然要照顾她,也没空见她们。” 慵懒一笑,羽扬突然拿起一旁早已放了半日,冷却的茶碗,凑到嘴边,眼睛却是看向银雀的:“至于你嘛……一会儿呢,冬雪和晚晴要出门去给你主子买梅子,这里也没个人照应,我本想着去老太太身边调个人来,现在一看,呀,我这不是怎么忘了还有个你啊!” 羽扬笑嘻嘻的,人则是端着茶碗走了下来,一下走到瑟瑟发抖的银雀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要不……”他缓缓蹲下身去,拿着茶碗在手中晃了晃,“就让你留下来照顾我和梦心,你看如何?恩?” 银雀低着头,根本不敢说话,她原本话就不多,如今在这高度紧张的环境之下,更是惊得浑身直哆嗦,险些要把头上的饰物全都给抖得掉落下来。 羽扬一声轻哼,让银雀又是一个哆嗦,一旁的冬雪和晚晴相视一眼,没开口。却听得大少爷温柔笑道:“怎么了?我让你留下来照顾主子,”声音突然拔高,“你不愿意?!恩?!”伴随着这一个“恩”字,是一声清脆的瓷器狠砸在石板上的声响。 “啐!” “啊!”银雀吓得再也忍不住脚尖出声,手脚并用爬着往后直退。羽扬却不肯如此轻易放过她,而是又一次恢复了笑脸,“你别怕啊,大少奶奶有了身孕,你不高兴?我让你负责照顾她,是对你的信任,你该感激才对,不是吗?!” “是是是,奴婢感激不尽,奴婢感激不尽!”银雀吓得哭了,身子抖得不像话,可怜兮兮地看向冬雪和晚晴,指望着这两人能在大少爷跟前替她讲两句好话。 但那边还未曾反应,这里大少爷却笑了开来:“瞧,这可不就对了?行了,起来吧!你出去替我把外头那些人给打发了,还有……我想许是你主子方才忘了告诉你,她今儿累了,谁都不见,谁都不见明白了吗?可别过一会儿,你又拿不定主意,再跑来问我。” 银雀此刻已经抖得整个人都好似打摆子一般,哑着嗓子应了一声,结果爬了几回都没能爬起来。半天才跌跌撞撞地出去,走的远了。 梦心缓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这会儿恶心的感觉倒是少了不少,也就把方才的事情全都看在了眼里。她忽的叹了口气,看向羽扬:“看来,爷说的很对,有些事确实防不胜防。冬雪、晚晴,你们去吧,记得早些回来,还有,眼睛放亮一点,这一趟半路,必会有事发生。” “主子,这个银雀她……”梦心的话音刚落,那头晚晴已经忍不住叫出声来,“主子,她一定有问题,奴婢这就去把她给抓回来,好好的拷问她一番,我就不信没法子从她嘴里套出话来!真没想到,她平日里根本不吭声,在咱们这里也待了四年,竟然……” “噤声!”梦心喝止住她,缓缓走到羽扬跟前停下,嘴角挂笑道:“大少爷既然留下她来,定是已有了主意。你现在若是抓了她来,岂不是坏了爷的好事了?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倒不妨……引蛇出洞,看看她的背后究竟是谁!” “主子……可是,她一定有问题,那她留下照顾你们,万一她耍什么花样……”冬雪实在不赞同,既然已经怀疑银雀的身份,就实在不该把这个危险人物留在身边。如今主子身怀有孕,实在不能出半点差池啊。 “无妨。”这一回,倒是羽扬开了口,“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更何况你放心好了,此人能隐身在东厢房四年不曾有任何动静,直至方才都几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那便表明,她城府深的很,不会这么傻的。亲自动手,可是最笨的法子,倒是你们,需要多加小心。” “是。”冬雪听了,也觉得有理,便不再强求,和晚晴同时福身应了,便收拾东西准备银两出门。那头银雀也终于处理完了外头的事情,一张小脸上还是白煞的,似乎被方才的事情吓得不轻,从外头慢慢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