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代价值得吗
喻子华撤去叶有花身上的金针，再细细帮她按压活络着身上的筋骨皮rou和血液畅通。 她这一次和上次大睡三天的情况不同，那时她只是单纯睡着，自己会动会翻身。而这次她却一动也不动，体温一直偏低，无论用什么方法，就算用暖炉烘得她热热的，只要一移开，她的体温又马上会降下来。 除去缓慢的呼吸还在证明着她有口气在，真的跟死人没什么差别了。 喻子华的眼睛里黑得看不到一点情绪，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只是默默地帮她缓缓活动着，脖子，背，臀部，四肢…… 她本身气血虚弱，血液流动原先就有些滞缓，身体偏寒，手脚不暖。虽然如今卧床才几天，但不这样做的话，很快会生褥疮或是肌rou失血坏死。 好不容易全部按完，喻子华轻吐了一口气，身上起了一层薄汗。他有些疲倦地挪身上床，倚在她身边躺下，轻轻环抱着她。明明这些天来身心俱疲，却没有丝毫的睡意，望着她安静的容颜，他定定地看得出神。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是真心想放弃一切，还是在赌，赌他必将妥协？不，以她的性格，只怕真是再无生趣了，她又何时曾逼迫过他做什么事？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但机会只有一次，而且代价很大，最重要的是，那天的事未必真能让你有孕。也许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最终换来的还是一无所有……这样，你也愿意吗？” “小花儿，你要的，真是一个解除血咒的机会，还是……他的孩子？即使他这样对你，你还是放不下吗？我突然看不明白你的心了……” 他曾以为三人当中，自己是看得最透彻最明白的，然而现在他有些迷惑了，关于她的，他的，还有自己的心态，真的是看起来的那样吗？ 只可惜喻子华的呢喃自语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他说了一会儿，终是疲惫不堪地沉默着，长夜真漫长啊…… 天圣三十六年九月二十二日，离宫女采选及天下美食风云大物还剩三天。 这已经是叶有花沉睡的第十四天。 “怎么样？”林浩然迫不及待地问道。 喻子华缓缓收回探在叶有花腕间的手指，面色有些阴晴不定。他凝视着叶有花的面容，沉默了片刻，转头朝喻小五吩咐道：“去请华圣手过府一诊。” 喻小五脸上有些迟疑，眼神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分辨不出是忧是喜，踌躇了一会儿，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姑娘的情况究竟是好是坏，连您也不敢确定吗？” “去吧。”喻子华只淡淡说着，并不回答。连续多日不眠，使他的脸色显得十分差，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盘踞眼底，衬在惨白的脸色上分外鲜明，活像个熊猫宝宝一般。虽然不至于形象邋遢，颓废落魄，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喻小五不敢再耽误，连忙闪身出去，很快便骑马往商贾南区的生活区奔去。 天京城里名医很多，医术丝毫不比宫中的御医差，而华圣手更是其中的侪侪者。据说宫中曾几次要他入宫为御医，但他脾气有些古怪，宁愿自己开了个小医馆，按自己的要求为人看诊，也不愿意入宫受人管制。 他与喻子华交情不错，二人常常切磋医理医术，如今喻子华难道请他帮忙，应该不会被拒绝吧。 如今喻子华等人所在之处，虽然也在生活区，却是在最南端的闻道书院里。 这是喻家旗下一个比较另类的书院，全国只有两家。除了天京城这个分院，总院设在星城星辉镇。 大部分来此书院的人不是为‘闻道’而来，而是‘混道’的。进入书院不需经过考核，只要有意入院，又交得起院费，再提出申请，由院士验查过无问题，便可接收。 书院里教学非常自由，不是传统的吟诗作赋四书五经，倒是些四海游历的见闻和一些稀奇古怪的技能。 这里地处偏僻，环境优美，学员不多，但人与人之间的气氛很好，非常悠闲舒适。往常喻子华每次来天京城，都喜欢安顿在这里。喻小五向来也颇为中意这里，只是遇见今日的事情，却突然觉得有些偏远而不方便了。 纵是他快马加鞭地赶过去，待将华圣手请到闻道书院来，也花费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喻小五在路上已经跟华圣手将情况说了个大概，因此华圣手被带到众人面前时，也顾不得多多寒喧，只略为拱拱手作了个揖，便坐到榻前为叶有花探脉。 他捋了捋须，探了一会脉便收了回来，转而看向喻子华，“喻小友这次急唤老夫过来，可是想确定什么？” “华老请直言。”喻子华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 “她数日前曾服药性极寒的伤宫药，宫体大损，元气大伤，若非救治及时，只怕小命也无法保全。本来按她的情况，今后都不能有孕，然而方才探脉之下，却隐有喜脉……”华圣手淡淡地说着，扫过面露喜色的林浩然和喻小五，继续道：“这对她而言，却并非好事。” “华老可有办法让她在保住自身平安的情况下，顺利诞下胎儿？”喻子华诚恳地请教道。 “喻小友医术不在老夫之下，又岂会不知她身子底子太薄，本身心脉受损严重，血气离奇受阻，并且身上还有两股不属于她的气息缠绕在五脏六腑之间？莫说保住母子平安，光是要护住母体不受子胎损害已是极难。” 华圣手颇不赞同地看着喻子华说道：“她身上的两股气息，其中一种与你我之前所探讨的奇毒七绝伤十分相似，另一种却是你强行输入护她心腑的真元吧？喻小友，恕老夫直言，此女即便你当下护住救活，寿元亦不会太长。况且，眼下能否将她治好还难说，更别提诞下胎儿之事了。” 喻子华垂眸考虑片刻，苦笑一声道：“她本身中了邻国秘咒，体质非常差，三月时还曾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好不容易醒来后连月来又受了些cao劳，尤其是这两月，先是中了七绝伤，后又连逢大变，身体早就不堪负荷……我若不暂且护住她心腑，只怕她早就香消玉殒了。” “七绝伤之毒，我虽然暂时无法完全解除，但只要她定期服下解药便不会有事。而秘咒若不解，就算她无波无浪地生活，只怕也活不了许久……这胎儿是她解咒的关键，既然上天这般安排，如今她身上又已现喜脉……”说到这里喻子华停顿了下来。 他低头沉默了许久，终于认命地一笑，再度看向华圣手，目光炯炯地说道：“华老，我有办法可以保她母子二人平安，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帮我吗？” 华圣手皱着眉头考虑了许久，方缓缓说道：“喻小友可要考虑清楚，老夫虽不知你有何良策，但可以想见的是，定会付出超出寻常的巨大代价，真要值得才好。” 林海然和喻小五虽是听得云里雾里，但也听懂了要救叶有花须付出极大的代价，便不由自主地齐齐往喻子华望去。 “华老过虑了，自是值得的。”喻子华淡淡一笑，心思既定，脸色也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