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讲述

    从大客厅出来，千璇和祁莫期相对沉默。千璇的心里挣扎不已踌躇着自己该怎么做。

    自从坚定了自己争取幸福的决定，千璇就已经不想再和以前一样逃避了，她想要自己跨出去，不再那么被动而吝于付出。

    她抬头看了眼面色冰冷的祁莫期，犹豫再三，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轻声道：“跟我来。”

    千璇在前面脚步略有混乱地走着，祁莫期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若不看他紧盯在千璇背后的目光，还是显得很悠闲随意的。

    五分钟后，两人相对着坐在千璇的房间里。

    一分钟的沉默后，祁莫期挑了挑眉，低低道：“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和你相对无言的？”

    千璇一噎，将脸皱成一团，嗫嚅着开口道：“蒋绍英算是我的青梅竹马……”

    话一说出来，千璇松了好大一口气，原本以为难以启齿的话似乎也不再像想象中那样艰难。看着祁莫期不变的神色，她扣了扣手指，声音轻柔道：“他原本很正常的……我是说……他不那样的……”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看着千璇脸上的沮丧，祁莫期伸手亲昵地刮了刮千璇的鼻子，淡淡道：“别急。”

    只两个字，就让千璇冷静了下来，仔细思量了一下措词道：“蒋绍英是蒋绍扬的父亲蒋御国的私生子，他的母亲是四婶的好友，天资出众的宇航专家官玉妍，蒋御国是个非常……荒唐的人。”

    顿了顿，她继续道：“当时，他心血来潮。想要试试看能不能生出一个智商高绝的儿子。因此，他盯上了被称为科研天才的官玉妍。官玉妍是个非常单纯又不善于交际的女人，除了宇航研究，她的眼里看不到其他东西。因此，当她被蒋御国强暴后，她并不像一般女人一样痛不欲生，她甚至还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在研究室进进出出。只是她不知道，蒋御国那个人有多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几次三番找上她。当发现怀上蒋绍英的时候，官玉妍只想着怎么将他打掉。”

    千璇神色复杂道：“不难猜到。蒋御国自然不会让她如愿，一声令下，让人将她软禁了起来。那样的事情，对官玉妍来说是非常痛苦的，因为那意味着她会错过一次非常重要，甚至能影响Z国的国际地位的宇航研究。怀胎期间，官玉妍一直郁郁寡欢，导致蒋绍英七个月早产。比其他孩子更加体弱。”

    “如果事情到这里就结束还好，官玉妍虽然错过那场重大研究项目，但仍能够继续投身到自己视之如命的宇航科研，毕竟她的性格不可能沉浸于一时的遗憾。但糟就糟在，蒋御国居然真正爱上了官玉妍。他对体弱的蒋绍英疼爱如命，同时彻底毁了官玉妍的声誉。让她永远失去了再次踏进研究室的资格，将她当成禁裔圈养了起来。……结果，官玉妍承受不了再也不能触碰对她来说重于生命的宇航科研，情绪一日日抑郁下去。终于在蒋绍英三岁时割脉自杀。”

    “官玉妍死后，蒋御国一度癫狂。对着蒋绍英不复原本的疼爱，将官玉妍的死因加诸到无辜年幼的蒋绍英身上。因为官玉妍因错失那次研究项目一直对蒋绍英淡淡的。因为被验证智商高于常人，蒋家对蒋绍英异常重视，却没有任何亲近呵护。”

    “可想而知，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蒋绍英本身心理上就有一些缺陷。”

    “官玉妍虽然不懂人情世故，甚至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但对自己生下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在自杀前，她曾写信给唯一的好友，也就是四婶，拜托她关照蒋绍英。因为如此，再加上稚子无辜，八大氏族并没有将对蒋家的痛恨迁怒到蒋绍英身上，反而对他照顾有加。甚至可以说，蒋绍英更像是八大氏族的孩子。”

    千璇的记忆回溯，似乎看到了那个干净漂亮的小哥哥站在自己面前，噙着春花般灿烂的笑容，软软糯糯地道：“璇璇，愿意跟小英玩吗？”伸出的小手微微颤抖，带着微不可见的忐忑。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后来的地步的……”千璇叹了口气，“我们一起上幼儿园，一起玩耍，一起学习，一起恶作剧。蒋绍英对我很好，帮我编辫子，帮我拿书包，帮我温习功课，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保护我，甚至我第一次来生理期都是他红着脸到便利店去买的。

    有次我在学校的运动会时被一个女孩子故意绊倒，膝盖缝了好几针，痛得哇哇大叫。后来，不知道谁从高年级的化学试验室中弄到了硫酸偷换了那个女孩子水壶中的水，后来那个女孩子的嗓子受创严重，差点变成哑巴。那时，因为我有动机，很是受了一番怀疑，虽然因为证据不足最后不了了之。但好长一段时间内，其他人看向我的目光都怪怪的。

    那时候我每次放学回家都委屈地在趴他背上偷偷哭，他似乎若无所觉。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凡是和我有过口角或找我麻烦的人都莫名其妙地倒霉，有时是被老师发现欺负同学，有时是走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有时是不小心惹到了学校的那些高年级流氓学生……总之倒霉的方式五花八样，层出不穷……”

    很多记忆，千璇都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却原来还清晰地保存在自己脑中。她微微有些自嘲道：“现在想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开始不对劲了。”

    如果她不这么迟钝，是不是还能挽救这位童年伙伴？

    “再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发觉蒋绍英的情绪非常不对劲，很是烦躁，易怒又不稳定，经常会在情绪失控下做出让我很不认同的事。那段时间，我们吵架吵得很频繁，但每次吵过之后他总是先一步服软，让我气都气不起来。人有远近亲疏，即使他做出一些在我看来过分的事情，但我还是忍不住包庇他，毕竟那些受害人我又不认识。而且，因为他总是把首尾收拾得很干净，其他人一直都没有发现他的真面目。

    直到一件事的发生，让我再也没有办法忍受下去。”

    敏锐地发觉千璇的身体正微不可见地颤抖着，祁莫期伸手将她的小手包裹住，热烫的温度让千璇从惊悸中回过神来。

    千璇抿了抿唇，语气僵硬道：“那时是放学后，我站在教学楼的阳台上，我看到蒋绍扬站在教学楼附近的池塘边，而池塘中，有个人正在扑腾挣扎，嘴里满是恐惧和绝望地喊着救命。而蒋绍扬就那么静静站着，眼神明亮，嘴角勾起艳潋的笑容，似开心欢畅到极点，他就那么看着……看着那个人的挣扎愈加微弱，最后一点点沉下去，被池塘吞噬。而我……吓得瑟瑟发抖，动都不敢动，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可他还是发现我了，他竟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走上楼来。我想逃的，可是脚步根本就迈不出，等他走到我面前，慢慢向我走近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恐惧地喊了声：‘别过来，魔鬼……’。”

    千璇永远记得那时候蒋绍英的表情，惨白没有任何血色，眼中的光亮如同被暗尘蒙住一般黯淡了下来，如同……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

    她想过一次又一次，如果她没有喊那样一句话，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了？

    千璇的眼眶微红，满是懊悔地道：“我当时就已经后悔了，却说不出来，蒋绍英也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落荒而逃了。”

    她咬了咬唇，继续道：“后来，一连串的事情以让我措手不及的方式发生了。蒋绍英杀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个他父亲离婚后和一个长得和官玉妍非常像的女人生的儿子。所有人都知道人是他杀的，但却找不到任何证据。

    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做了这样的事。那天，他约我出来，我自然不会不应，那时我迫切地想要和他和好，想要把他从歧路上拉回来。蒋绍英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包容温柔，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他就表示已经不在意我的话，并且不会再做出那种事情。我高高兴兴地回家，却被告知家里大半的人因为吃了奶奶老友送来的点心中毒了，正在医院抢救。要不是奶奶警觉，可能除了她以外的家人都在劫难逃。

    后来调查结果出来，是六叔的一个对头在被抓住致命把柄，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会孤注一掷，临死反扑来了这么一手。证据确凿，细节清楚，没有任何漏洞。

    但我却清楚，这事是蒋绍英做的，家里其他人也知道……

    再后来，蒋御国差点死在一场‘意外’中，蒋绍英被蒋仲押送走。而押送蒋绍英的人在回来后，全部离奇死亡……”

    千璇捂住自己的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从指缝落下，泣不成声道：“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为什么……”

    一声声哭泣如同尖锐的钻子戳在祁莫期的心上，让他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