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弹钢琴的女孩
哼，音乐会就音乐会，晚宴这么复杂都熬过来了，听音乐有什么大不了的。爱德华这个臭小子，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招？ 宴会刚一结束，市长先生便吩咐下人匆忙安排，小少爷的要求实在是太突然了，但市长毕竟是市长，不一会儿就为大家安排好了行程。 “真是不好意思，如果少爷和小姐肯多等几天，也许有更好的音乐会……”夫人很尴尬地解释着，爱德华笑着摇了摇头，“过几天贝莉卡有别的事要忙，什么样的音乐会都可以啊。” 当然，过了今天，就不算在两人的赌约中了，所以必须是今天。大概这坏小子也打听了一下，沃格的小剧院每天晚上都有音乐会，他说不定早就想好要来这么一个突然袭击。 乘着市长的马车，来到沃格城中的小剧院。这里便是贝莉卡第一次来沃格时，看到的那个“戴着大帽子的房子”。剧院的外围，种着高低不一的乔木与灌木，就连剧院里的装饰，也仿若树林一般。垂下的水晶装饰，反射着穹顶明亮的灯光，壁灯雕琢成牵牛花的摸样，一道道光束，投在翠绿色树叶花纹的护墙板上。市长先生安排的座位在二楼的单独看台上，那里一般都是有身份的人才能拥有的位置。地上铺着碎花编织地毯，中央有张小巧精致的白色雕花圆桌，上面摆好了清淡的费斯彻红葡萄酒与调味蜂蜜柠檬水，还有切得整整齐齐的杂果芝士小蛋糕。 老老实实地坐在爱德华旁边，贝莉卡不时打量这个小家伙几眼，他看起来也很老实——目前看上去是这样的。剧院的舞台上，有一支乐团在用提琴演奏着贝莉卡从未听过的曲子，唉——她本来也没有闲心往剧院这么高雅的地方跑啊。 “我觉得，在这样的小剧院，最适合像安卡·布莱特的‘四季之声’、‘晓风’这样轻柔的曲子了，贝莉卡你说呢？”听了一会儿，爱德华开始有意无意地搭话了，贝莉卡立刻对艾瑞丝使了个眼色，艾瑞丝不易察觉地点了下头。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她笑眯眯地说，爱德华立刻接着说道，“可是布莱特的曲子听起来很像催眠曲啊。” “呃……”艾瑞丝好像挤了下眼，摇了摇头，贝莉卡立刻回答，“是么？不会呀。我觉得布莱特的曲子很好听啊。” “原来贝莉卡小姐也喜欢安卡·布莱特啊。”旁边的市长夫人笑着说。喂喂喂，你能别在这种时候添乱子么？谁认识什么什么安卡·布莱特啊！市长夫人用充满慈爱的目光注视着两个小孩，“是的，布莱特的曲子一向是那么温柔，就像‘晓风’，好似清晨的风吹过那般，可以让烦躁的心瞬间平静下来。小姐看来是真的很喜欢音乐呢！” “是的。”爱德华似乎就等着这一句，“在音乐方面，她比我懂得多呢。” “爱德华真是太谦虚了。”贝莉卡说着，胃里像是突然被丢进了一块冰块，隐隐约约散发着恐惧的冰凉，她预感到这死小孩可能又想到什么整人的点子了。她慢慢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瞥向艾瑞丝，然而艾瑞丝的脸上也透着一丝不安，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时，乐团已经离开舞台了，有人推上来一架钢琴，一位身穿白色晚礼服的青年男子开始演奏一首略显凄凉的乐曲。 爱德华招了下手，一直为他推轮椅的山姆走上前来，他对着山姆耳语了几句，贝莉卡注意到，连山姆都露出了惊讶与为难的神色。她悄悄咽了口吐沫，“怎么了爱德华？” “没关系啦，对了你说，约瑟夫·玛奇的曲子也很缓慢，但是听起来和布莱特的完全不一样呢。” 贝莉卡的小拳头暗暗捏紧了。这话虽然是句陈述句，但爱德华明摆着是想让贝莉卡接。贝莉卡看向周围，市长夫人应该对这种问题有见解吧，可是爱德华是对她说话的，她总得开个头。这时，艾瑞丝站了起来。 “小姐，我给您加点柠檬水吧。”说着，她便拿起放在旁边的玻璃茶壶，缓缓地往杯子里倒柠檬水，也许是艾瑞丝拿杯子的角度问题，贝莉卡感觉那透明的液体就像阳光一般明亮，护墙板上的绿色映在其中，就像醉人的春天。 “您要多加点糖吗？甜一点的饮料会有温暖的味道。” “啊，好的，谢谢艾瑞丝。”贝莉卡点了下头，她看到艾瑞丝似乎也在对她点头，于是，她转身面对着爱德华。 “布莱特的曲子听起来甜甜的，很温暖，像春天那样——” “哦，是的。”不出所料，市长夫人立刻点头应道，“布莱特的曲子弹给孩子听是最合适的了，甜甜的，贝莉卡小姐评价的真是太棒了。”她激动地拉起贝莉卡的手，“您真可爱，小姐。” “谢谢。” “嗯，这么说来确实有点甜……”爱德华想了一会儿，似乎找不出什么刁难人的问题了。市长夫人拉着贝莉卡的手不停地说着布莱特的曲子有多么美好，贝莉卡只是不住地微笑着，时不时回应几句“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两人谈得非常顺利。 然而，就在舞台上的那个人弹完这支曲子，走下舞台的时候，贝莉卡忽然发觉，爱德华在偷笑！紧接着，舞台上，居然出现了山姆的身影！ “咦？”贝莉卡愣住了，她立刻盯住爱德华的后脑勺，爱德华回过头很优雅地冲她一笑。 “不好意思各位。”山姆向观众们鞠了一躬，“今天晚上，我家小姐想要为邀请她的市长夫人、市长先生演奏一曲，请大家一同欣赏——” “你！” 山姆话音未落，整个剧院响起了一片惊呼声，贝莉卡清清楚楚地听到他们在说“贵族小姐？”，“市长夫人与市长先生来听音乐会了？”这样的话，不知不觉，她已经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色唰地铁青，爱德华继续微笑着看着她，就等着她发火，米耶赶忙趴在她的耳朵边提醒。 “贝莉卡，市长夫人和市长先生在看着你呢……” “哎？我以为你会喜欢呢。”爱德华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你不是很喜欢弹钢琴吗？” “我……” “是这样啊。”市长先生居然微笑起来，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贝莉卡小姐还真是很有才华呢。”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市长夫人竟然也这么说，你们难道没有看出来这根本就是臭小子自作主张的安排吗？！还有——弹钢琴！这，这贝莉卡怎么可能会啊——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艾瑞丝的声音。 “市长夫人、先生。”艾瑞丝行个礼，“请原谅，我家小姐还正在学习，平时弹琴总是和我一起，可以允许我和小姐一同演奏吗？” “哈哈，没问题。”市长先生爽快地答应。艾瑞丝低下头，对贝莉卡使了个眼色。 不会吧……真要去弹钢琴？贝莉卡感觉额头上的汗都渗出来了，这时，她发觉楼下的那些观众也已经知道山姆所说的“小姐”是谁了，她无助地看着艾瑞丝，一咬牙，跟着艾瑞丝走了下去。 “听着，贝莉卡，一会我坐左边，你坐右边，你知道弹钢琴的动作吗？不知道的话就看我的动作，总之从钢琴的摆放角度来看，下面的人是看不到你的手臂的。”走到没有人的地方，艾瑞丝立刻压低声音飞快地交代起来，“会唱‘春之声’吧，就是那首很有名的沃格民歌——布莱特就是沃格的人——你肯定知道，唱出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艾，艾瑞丝？” “别说话了，记住，你现在是个会弹琴懂音乐的贵族小姐。” 说完最后一句，两人走到了剧院的灯光下。贝莉卡咬了下自己的嘴唇——算了，都走到这里了还多想什么？拼了！就照艾瑞丝说的做吧！万幸的是，舞台上没有人，这个角度……她相信没有人能看到她的动作。 两人并排坐在长凳上，坐得很正，贝莉卡在右边艾瑞丝在左边，从前面看上去还真像是贝莉卡在弹，而艾瑞丝只是辅助。实际上，刚一坐下来，艾瑞丝就试了试琴键的长度，还好，她可以够得到贝莉卡那边而不用倾斜身子，这样从前面就看不出来了。她顿了顿，轻轻掐了下贝莉卡。 “别往观众那里看，看琴键，你得做出个样子来。” “嗯……好。” “那，我开始了。” 叮地一声脆响，艾瑞丝的手指按在了琴键上，这样弹琴一定很别扭，不过艾瑞丝竟然能够弹得无懈可击，贝莉卡只是摆着样子——偶尔，艾瑞丝不好够到琴键，她就指一指，让贝莉卡按，贝莉卡要是没有注意到米耶就会去踩一下。就这样，居然把曲子弹出来了！一首所有沃格人都熟悉的曲子，甜甜的、很温暖、像春天一样、像田园之城沃格一样，沿着灯光的轨迹，在整个剧院流转。 “什么时候遇见你，我站在春天里，空气是那么清新。小雨小雨，一点一滴，敲着花瓣敲着我们的心。什么时候想起你，你就在春天里，阳光是那么温馨。小溪小溪，安安静静，流过田野流过时光痕迹……” 艾瑞丝说的真对，把歌唱出来，感觉就好多了。贝莉卡甚至觉得连自己的身体都变得轻盈了许多，再也不像刚才那样因为紧张而僵硬。所有沃格人都熟悉、都喜欢的歌，竟然能起到这么好的效果，不一会儿，下面的观众都跟着唱起歌来。 “……如果不是冬天里，苦苦地等着你，等着那温暖气息，没有风雨，又怎会懂得不容易……” 刚刚听过一首凄凉的音乐，柔和的曲调，孩子清脆的嗓音，让整个剧院一下子温暖了起来，护墙板上的绿叶、墙上的牵牛花壁灯，都好像在同孩子们一起诉说着春天的声音—— 二楼的看台上，市长夫人也禁不住拍着手哼起调子来。谁还去注意到底是谁在弹琴啊！坐在这里的，都是生活在这美好田园中的沃格人啊！艾瑞丝弹得是那么流畅动听，因为是艾瑞丝在弹贝莉卡可以很专心地唱，两人配合得非常默契。爱德华完全呆住了，整个剧院里的气氛完全被舞台上的她们感染了，所有人都沉浸在熟悉的感动中—— 当两人站起来的时候，全场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艾瑞丝赶忙带着贝莉卡匆匆离开舞台，生怕被人发现什么。两个人的手，不知何时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贝莉卡小姐，请等一下！”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山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