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韶华已逝

    “师父。”苏小堇努力睁大眼睛，想把眼泪憋回去。自己的死活，这位师父都不在意，更何况是眼泪呢。

    苏小堇看向李九安，李九安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她红着眼去拖李长歌：“师父，徒儿不要小十二修为，徒儿不要当长老。师父您要长长久久地活着。您说过，徒儿只要站在您身后就好的。”

    李长歌膝行两步，拉住了苏小堇的手：“小十二，师父不会拿走你其他修为的，只要那颗内丹的修为就好。”

    “师父。”苏小堇又唤了一句李长歌，她仰面答道：“师父，您为我和大师姐施行移修法术吧。您当初的内丹徒儿已融合入体，难以取出。只是求师父留徒儿一些修为。徒儿原已接近凝魄中期，移修之后，只求能抱住凝魄初期修为。”

    “好。好。”李长歌点点头，进入凝魄期之后，每一小阶修为也抵得上过去一大阶有余。当日自己不过化形初期的修为，如今苏小堇愿意给李九安接近一小阶凝魄期修为，足够李九安催动凝魄雷劫。

    “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唤您师父。您待大师姐胜过亲父，视徒儿却如同草芥。徒儿，徒儿终究不过一颗凡心，难以堪破。”苏小堇看向李长歌，只见李长歌点了点头。至此，苏小堇最后一丝不舍也全部断去。

    也许是担心苏小堇反悔，李长歌当即实施移修之法。苏小堇只觉得身体被撕扯一般地痛。这种疼痛似乎比经受雷劫时候还要痛上几分。修为从指尖源源不断传入李长歌体内，又进入李九安体内。

    李九安脸色愈发红润，而苏小堇则愈发惨白。

    感觉到自己已经隐隐要跌破凝魄初期，苏小堇勉力将手收回，遭到反噬，她瞬间一口鲜血喷出。

    李九安并无大碍，只有李长歌也受到了冲击，他吐出一口鲜血后，看向李九安：“九安，你的劫云已经在凝聚了。真好，真好。”

    苏小堇跪到地上，重重地朝李长歌磕了三个响头。

    “小堇叩谢师父留我在小梁山之恩，小堇再谢师父教导术法之恩，小堇再谢、谢师父教我放下之恩。”苏小堇强撑着站起，走出门外，身后是李九安的惊呼声。

    “师父，师父，您要干什么，九安不要，九安不要您的内丹。”

    “九安，吞了我的内丹，你就可以顺利渡劫了。”

    苏小堇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李九安已被迫吞下内丹，而李长歌的身影已经有些透明。他的眼神中，满是对李九安的关怀。

    原来我还是低估了李长歌对李九安的关爱。原以为李长歌是舍不得自己的内丹和性命，现在看来，他都舍得。

    苏小堇按着胸口走出李长歌的房门，回廊尽头，就是她曾经的房间。

    但她不想回那儿。这里不是她的师门。

    我要回大梁山去。

    苏小堇每走一步，就感到自己的胸口急速地收缩，痛处让她几欲昏厥。可她不能晕倒。

    苏小堇的下唇都已经被自己咬出鲜血来。她强撑着迈了一步又一步，终于出了李长歌的院子，可是她却再走一步也困难。

    她靠着一处回廊，身子往下缩。

    “小堇。小堇。”在晕倒前，她隐隐看到有一个身影走近自己。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苏小堇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在自己床边坐着，他正吹着一碗药。药的香味很浓郁，但是她闻得出，里面都确实是养伤的药材。

    “是你救了我？”苏小堇试图看穿男子的真身，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出对方是什么妖。除了花逸和自己，难道小梁山还有进入了凝魄期的弟子？

    男子转过身来，他剑眉星目，虽然留着一小撮胡须，但却依然不失魅力。

    “小堇，你怎么样，感觉你受的伤很重，可惜我又不知道怎么治疗妖。这是按着凌波城的养伤药方煎制的。”

    凌波城？

    “苗浩。”苏小堇看向面前这个已经中年的苗浩。是了，自己忘记了，二十多年过去，虽然自己和小梁山的众妖，容颜依旧。但已经失去了修为，无法驻颜的苗浩，是会随着时光流逝而逐渐韶华尽逝的。

    “小堇，我本想去找你大师姐，可是我又不放心你独自躺在这儿。你现在醒来了就好，我这就去找你师父和师姐，请他们来帮你看伤。”苗浩手微微滞了一滞，他也明白过来，苏小堇没有认出自己。但是现在苏小堇的伤势要紧，他也顾不得暗自伤神，便急切地要起身去寻李长歌和李九安。

    “不。苗浩。从今以后，我的师父只有一个。只有大梁山的山主，才是我的师父。你不要去找李长老他们，他们不会救我的。”苏小堇见苗浩有些犹豫，便伸手接过了他的药，“我在凌波城学了些药理。你的药对我有用。我吃这个就好。”

    为了不让苗浩出去找其他妖，苏小堇喝下药后，又强撑着精神和苗浩说了许久的话。

    其间，苏小堇问苗浩，为什么不重新修行。

    苗浩说，他毁去的不仅仅是修为，更是根基。重塑根基之法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以命换命。若没有人修付出自己全部修为来帮助自己，根本不可能。所以他也索性死了心。

    苏小堇听苗浩跟自己说，他这二十年来，一边照顾小宝，一边研究膳食的事情，便也渐渐放下了担忧，进入睡眠。

    苗浩一直守在苏小堇身边，他趴在床边，看着苏小堇的睡眼，忍不住用手去碰触苏小堇的脸。

    “小堇，我一直期盼能这样守着你。这次下山，你还要再回大梁山吗？也许，你下次下山，我就已是一培黄土了。”

    苗浩感觉到苏小堇的皮肤温度稍高，他连忙拧了湿毛巾盖在苏小堇额上。可苏小堇的体温不仅一直居高不下，而且整张脸也呈现出一种灰色。

    不能去找李长歌，那么，只有求大梁山上的那位了。

    苗浩将信笺绑在小白的翅膀上，让它飞回大梁山。小白这二十多年，一直替自己与苏小堇送信，想来找到大梁山山主也并不难吧。

    “我看你这还亮着烛火，便过来瞧瞧，你还没睡吗？”苏韶蕊笑着站在苗浩身后，顺着苗浩身后打开的房门看去，床上躺着的那个身影，无比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