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下山

    “苏小堇？”阮昔樟见到苏小堇也十分意外。苏小堇已经上了大梁山二十余年。换了其他弟子，莫不是在十多年的时候，就遭了劫难。

    这二十年时间里，他虽没见阮毓送苏小堇下大梁山，心中稍安。但因为阮毓不喜被打扰，他一直不曾再上过大梁山，所以也不知道苏小堇究竟如何。

    如今看苏小堇神情这般欢快，举止比在李长歌处时还要活泼几分，阮昔樟心中也甚为安慰。

    “去玩吧。我自己进去找你师父就是了。”

    阮昔樟摆手后，苏小堇顿时松了口气。在大梁山的日子里，她活得确实有几分恣意。阮毓对她近些年愈发宠溺，小黑虽然喜欢与她斗嘴，但也并不真正使什么坏。

    因此，陡然撞上阮昔樟的时候，苏小堇根本收不回自己的表情姿态。那模样，恐怕与现在十三四岁模样的小黑没有两样。

    “苏小堇，你怕方才那妖？”小黑又去扯苏小堇的辫子。虽然他现在模样很是稚嫩，可是身高却蹭蹭地往上冒了起来，已经到了苏小堇的胸口。

    苏小堇瞪了他一眼：“我才没有！你说你怎么都二十年了，还是个小孩子模样。”

    “小爷是让着你。要是我一下子长大了，你不就成了咱大梁山唯一一个矮子了吗。”小黑伸手在自己头顶和苏小堇胸口比划着，“啧啧，你看，我已经长高那么多了。可是二十年，你可是一丁点都没长。”

    苏小堇气得又要去打小黑，小黑却是一个躲闪，跳开来去。

    一妖一魔又围着整个竹屋追逐起来。

    但小黑明显对房子里的谈话更有兴趣。他总是趴到窗口偷听上几句，直到苏小堇追来，才弹开。

    “别。这次别打了。”小黑拉住苏小堇，压着她也趴到窗口，“我听到了你名字呢。里面在谈你的事。”

    苏小堇见小黑神情不似在作假，便也趴着细致听了起来。

    “我不同意苏小堇下山。”是阮毓的声音，“虽说这妖界少盟主都是从年轻一辈中挑选弟子比试，但各族精英辈出，小堇的修为占不了上风。”

    “兄长。”阮昔樟一向尊敬阮毓，对于阮毓决定的事情不会再多加劝说，但这次他却十分执着，“兄长，朗天坤提议选少盟主明显是为了设一个傀儡。”

    “虽说少盟主只是说对年轻弟子有一定的号令权，但终究小辈才是妖族的明天。掌握了这些小辈，可就掌握了大半个妖族。”阮昔樟恳切地求道，“兄长，我们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房中陷入了沉默之中。

    苏小堇和小黑面面相觑，也都没有做声。

    小黑虽然喜爱与苏小堇斗嘴，也总把要将苏小堇赶走的话挂在嘴边，但真的说要让苏小堇下山，他又觉得有几分不舍。

    苏小堇则有一种被从梦中拉醒的感觉。这二十几年，她过得太过于恣意，都忘记了自己被送上大梁山的原因。

    她原就是作为一个被培养的打手推上大梁山的。

    二十多年前，苏小堇与花逸一行妖前往凌波城寻宝，被凌波城算计而归。但是，这件事却丝毫没有影响阮昔樟与凌波城的结盟。所有小梁山弟子都知道，山主不是不怒，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而大梁山，就是他们的机会。

    只要自己成功了，就代表整个小梁山的弟子，都有机会站在妖族一众弟子的顶峰。

    但是，自己会成功吗？

    “不行。”阮毓还是做出了决定，“其他妖可以去试试，苏小堇不行。我想留她在身边。”

    “兄长，不是说要把她带走。你觉得她乖巧，比试完了，让她继续回大梁山就是。”阮昔樟也知道，难得有让阮毓上心妖和物。如今苏小堇能让阮毓这般上心，他也很高兴。但是，小梁山弟子目前修为都还在化形期止步不前，狼族却已有弟子进入凝魄期。

    “别说了，我意……”

    “师父。”

    苏小堇推开门走了进去。小黑恼怒地看了自找麻烦的苏小堇一眼，垂头丧气地跟着走了进去。

    阮毓近些年对苏小堇真是宠到了极致，他根本不觉得弟子在门口偷听有什么不对，只是柔声安慰苏小堇：“小堇不用担心，师父不会让你去涉险的。”

    “好了，你回去吧。”阮毓方还温柔的声音，瞬间冰冷下来，他这是第一次对阮昔樟下逐客令。

    阮昔樟也知道阮毓动了怒气，只能叹了口气，转身下山。

    以前，只道自己的二长老朱圆圆是个护弟子的。去凌波城，是说太危险了，自家去的弟子数要减少。去大梁山，又是答弟子愚钝，不能去。如今看来，自己这兄长护起弟子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阮昔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苏小堇，这小狐狸，就连小脸都圆润了不少，笑起来的时候，两个酒窝比过去更深了。

    就在阮昔樟以为自己注定要失望而归的时候，却不想苏小堇唤住了他。

    “阮山主留步。”

    苏小堇想过了，自己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大梁山，也不可能永远在阮毓的翅膀下生活。在大梁山的日子，确实顺风顺水，别说艰难险阻，就连打雷闪电的天气，也不曾见过一个。

    但是，她需要成长，需要磨练。近几日，她已经隐隐觉得自己有突破化形大圆满，到达凝魄初期的趋势。她想，自己也许能借雷劫再进益一把。

    “师父，我想去。徒儿想要看看自己现在修为到了什么程度了。”苏小堇有些撒娇地看向阮毓。

    阮毓却是摸了摸她的头，抚慰苏小堇：“你的修为，师父帮你看看就知道到了什么境界了。不用去冒那个险。”

    苏小堇摇摇头：“可是师父，你不可能永远站在我前面，替我遮风挡雨。所以徒儿想去看看自己在那些弟子中，到底算什么位置，到底能走多远。”

    “怎么不能永远护着你。小堇，你记住，只要师父在一天，师父就会护着你一天，谁也不能伤害你。”

    阮毓的话让苏小堇瞬间有些眼睛发酸。这些年来，阮毓对她的宠，她看在眼里，感受在心里。这样直白的听到，却是第一次。她心中的感动无以言表。

    但苏小堇此次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去检验下自己的修为。而且，她想过了，这次自己渡劫成功后，就跟师父说她最大的秘密。

    “师父，就让我去嘛。如果徒儿不敌了，你咻地一声飞下来，把我带回来就是啦。”苏小堇拉着阮毓的袖子扯来扯去。

    一旁的阮昔樟被这开启的宠徒模式麻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心中默念，我不收女徒儿是正确的。

    这厢，阮毓却丝毫不觉得自己与徒弟间rou麻，只觉得小徒弟说得也对，最主要是不忍心让小徒弟不开心。这些年，他都习惯了顺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徒弟，越是相处，越是让他喜欢。真有一种当起了爹的感觉。

    “好吧，就按你说的，有什么事随时跟师父送信回来。”

    见阮毓终于松了口，阮昔樟连忙带着苏小堇下山。

    苏小堇见阮昔樟这般急切，想一想，自己倒也确实没什么要收拾的，便一路跟着阮昔樟往小梁山走。

    可是尚未进入院子，她就感觉到自己灵力波动异常汹涌，她很快就要度雷劫了！

    “阮山主，我自行回院子吧。不用您送了，路我还记得。”苏小堇看看天色，天色已经微微阴沉。她要趁所有妖尚未察觉之前，迅速躲到后山去。

    好在阮昔樟早就不想与这兄长爱徒相处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兄长那样腻出糖的声音，同这兄长爱徒说话。于是他点点头，努力做出一副慈爱的样子叮嘱苏小堇两句，便提步折回自己院子了。

    也怨不得阮昔樟这般小心呵护苏小堇，只因人有亲疏，妖亦如此。阮昔樟对阮毓感情极深，见阮毓这般宠溺苏小堇，便也生出几分爱屋及乌的心思。

    而苏小堇根本顾不得去探究，高高在上的山主为何转了性子，她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往后山跑去。

    才踏入后山结界，苏小堇就看到天空亮起了第一道闪电。

    苏源武早就知晓自己师父是去接苏小堇下山了。他担心苏小堇独自回李长歌院子，或有不便，特意一直守在附近，等着苏小堇回来。

    可是却不想山主竟会亲自送苏小堇回来。苏源武本欲折回自己房中，可是见到那魂牵梦萦的面容时，脚就如同被钉住一般，半点挪动不了。

    苏源武见阮昔樟终于转身折回，背影消失在回廊。他本想上前与苏小堇攀谈，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就在他犹豫之中时，却是一抬头，苏小堇就跑远了。

    苏源武也不知道苏小堇为什么要往与李长歌院子相反的方向跑去，于是便急急地跟了过去。

    随着苏小堇的身影消失在后山，天上第一道闪电照亮在他脸上时，苏源武完全明白过来：苏小堇要渡劫了。

    苏源武一脸担忧地跟着苏小堇冲进了后山之中。

    “果然你还记挂着那狐狸精！”一个娇俏的身影从树后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