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你不用悔
被萧莫搂在怀中的张绮轻轻挣了挣,低低的,软软地说道:“我,我得回府了。” 月色下,她的声音有点哑,“萧郎,你若纳我,可否出一些聘金?” 她希望被他正式聘回家,这样的妾室,地位会高些。 萧莫听到她低低哑哑的,仿佛有点靡酥的声音,心上一软,怜惜之心大起。 点了点头,萧莫温柔说道:“好。如今陛下已知你我情事,有他出面,大夫人必不会再阻拦。到时,我会抬着聘礼把你迎进门。” 张绮似是喜极而泣,朝着他盈盈一福,“多谢萧郎。” 趁势,她退后一步,带着几分羞涩地说道:“萧郎,日子天长地久,我,我先走了。” 萧莫见她挣脱,正准备重新搂她于怀,听到她这么一说,不由一阵舒畅。他点头道:“好,你既然想以清白之身入府,为夫自是依你。” 他微笑地负着手,看着张绮慢慢退远。 也不知是胜了广陵王,还是就要得到这个小姑子,他现在的心情非常之好。 张绮一步一步退出。 慢慢的,她走到了月光下。 急急朝前走去,她倔强地抿起了唇。 现在,她与萧莫的事等于是过了明路了。只怕过不了几天,自己便是他的人了。 寻思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张绮眼眶中已盛满了泪水。 伸出衣袖,悄悄拭去脸上的泪水。张绮加快了步伐。 她记路还是不错的,不一会功夫,便来到了停放马车的所在。回到来时的马车上,张绮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地躲在角落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动了动。 车空外,明月正好,春风如绵。 望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马车队伍,张绮昂起头,看向齐周两国使者的马车方向。 慢慢的,她爬下马车,朝着那方向走去。 那辆黑色的马车还在。 轻轻吁出一口长气,张绮来到了马车旁。 伸手抚着宽大结实的车辕,张绮低低说道:“北方野蛮之地,无道荒yin之君,方方种种,你都不可能是良人。可为什么尘埃落定,我却真怕了?” 没有人回答她。回应的,只是呜咽的夜风。 咬了咬牙,张绮伸袖拭了拭泪,转过头去。 刚刚转头,她便是一僵。 月色中,一个轩昂的身影站在十步处,负着双手看着她。 稀疏的月色中,他的面容若隐若现。饶是模糊,也俊美得慑人心魄。 没有想到他回来得这么早,张绮连忙一福,低着头从他的旁边走过。 “你刚才流泪了?” 低沉清润的声音如琴弦,带着一丝不解。 张绮停下脚步,她低低回道:“是。想到身如浮萍,风来风去不由自己作主,心下难过。” 他似是笑了笑,声音沉而实,“那为何在我的马车前落泪?” 张绮一噎。 是啊,之前她百般抗拒,怎么这个时候跑到他的马车前落泪? 她不开口,他便等着。 好一会,张绮细弱的声音飘来,“广陵王是世间难得的真丈夫,阿绮不知应不应该悔时,那泪已经流下了。” 这话,诚挚而自然。仿佛她所说的,完全出自肺腑! 十八九岁的高长恭,出身没有好过张绮多少。自幼小起,承受过的辱骂和轻鄙不知有多少。 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世间难得的真丈夫! 嘴角扯了扯,他想笑出声。可不知为什么,那笑容怎么也挤不出来。 他回头看向张绮。 对着月光下,仅及自己肩膀的小姑子,对上她那张哭成了花猫的脸,广陵王慢慢说道:“你不用悔!” 张绮诧异地看向他。 对上她的目光,广陵王笑了笑,这一笑,便如云霞横空,金日贯海。他盯着张绮,说道:“我这一生,最不喜被人戏弄。那萧莫屡屡欺我,我岂能由他?张绮,我迟早会来带走你。”带走她,成了他与萧莫之间的博奕,输赢关系着丈夫的尊严。最终谁是胜利者,现在还言之过早。 他提步朝着马车走去,扔下一句话,“先前觉得你眼神清澈难得,如今,我更加不愿罢休了。” 张绮直呆了一会,才慌慌张张地走向自己的马车。 重新缩到马车上,她十指相互绞动着。广陵王的话,她不知是信好还不信好。 不管信不信,都与贞洁无关,也与他再来时,她是不是已成了他人姬妾相关。 在这个寡妇可以再嫁当皇后,女儿们看到欢喜的人大胆求一夜之欢的时代,贞洁不是那么重要。 就在她咬着牙一会想笑一会想哭时,一阵喧闹声伴随着脚步声传来。 定是散宴了。 来时是张绮和张洇两女,回时,只有张绮了。听说张洇被北地一个中年使者选了去。听说那个使者是个好色的,一口气挑了十几个。 与张府众人同时离席的阿绿,凑在张绮耳边把事情说了一遍后,欢喜地说道:“阿绮,这下好了,连陛下也知道你了。” 她大眼闪了闪,“要是阿绮打扮得好一些,说不定陛下还有别的安排呢。” 张绮瞟了她一眼,蹙眉道:“你忘了我说的话了?” 阿绿吐了吐舌头,连忙闭上了嘴。她家阿绮,早就跟她说过自己的志向。 静了一会,阿绿委屈地扁着嘴说道:“阿绮,你说错了,你别恼我成不成?” 张绮哪里会恼她?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志向过于远大,怕是难实现。 阿绿悄悄瞟向张绮,见她脸上真没有恼色,不由松了一口气。她眼珠子一转,又说道:“阿绮,你该高兴才是。连陛下也注意你,维护你,我猜主母定会对你好。” 张绮看向她,点了点头,低声道:“这也是。” 说起来,她也算是达到目的了。她这副丑样子入了那么多人的眼,短期内不会有权贵盯上她。皇帝又过问过,张府的人便不会随意处置她。张萧氏要动她,也会想了想。说不定她还会对自己好一些。 刚忖到这里,张绮想到萧莫,想到自己过几天便会被抬进萧府,又低下了头。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靠近过来,接着,陈邑那青春期的鸭公嗓响起,“阿绮可在?” 阿绮?他倒叫得挺亲热。 张绮想了想,还是掀开了车帘。 车帘外,陈邑在盯着她。与上次不同,这一次他的眼神中,还带着几分热烈。 见张绮看来,他咧嘴一笑,凑近少许,沙嘎地说道:“阿绮,你真是聪慧过人。”顿了顿,他好奇地问道:“陛下为什么对你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