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拒绝
陆天养极为缓慢得把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臂移开。 “孩子,我……我对不住你,当年是我没能养好你,本以为我和江儿对你冷淡些,不闻不问,你会好过点,没想成……你还是没躲开意外。” 陆太夫人泪如雨下,红肿的眼眸盛着满满的忏悔,疼惜。 这些足以打动人的情感对陆天养来说没有太大的作用。 毕竟,他不缺爱,无论是父爱,长辈的疼爱,还是同龄人的尊重,信服,树下为自己的命令可以舍生忘死,以及心上人的维护。 他不缺,甚至比旁人拥有得更多。 北镇抚司指挥使的经历教会他不能小看任何一个后宅女人,每次抄家时,他总会面对形形色色的老夫人,夫人以及小姐。 有些未达到目的不喜牺牲**的女人给他留下过极时刻的印象,其中花招百出的手段和演戏让人少不谨慎就会中计。 陆天养静静的看着陆太夫人,记忆中的确残存着她对自己的关怀,然而那是十几年的事了,如今自己根本不需要被一个老太太疼爱。 陆太夫人带来得只有麻烦! “尘儿。” “我不是你口中的尘儿。” 陆天养向府里走去,陆太夫人心中一沉,咬着嘴唇:“你可以不认为我,不认你爹,但你不能否定你身体里留着陆家的血儿。我不管你是微尘,还是陆天养。我只晓得你是我的孙子。” 见陆天养停住脚步,陆太夫人上前拽住他的衣袖,苦涩的说道:“本来我没脸来见你。晓得你过得很好,又有一门很体面的亲事,我应该放心,然而陆家的祖训再祠堂供着,我……我不敢违背祖训,不把你找回去,我无法安葬在陆家。没脸面见你祖父,你娘……你娘也只能葬在别处。” 陆太夫人眼泪止都止不住,保养得极好的手死死的拽住陆天养。从她面容上根本看不出她有六十多岁了。 “您没脸见祖父,就要把我弄回陆家去?您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意愿?” 陆天养再一次甩开陆太夫人,冷峻的面容挂着不容错边的坚决,“我不是四岁。昭华郡主想怎样就怎样。当时我无法反抗你们的安排,如今我有钱,有爵位,不需要你们的关照。” “尘儿……” “我同昭华郡主碰到一起,同在一个屋檐下,您和成国公放心吗?成国公世子总是在我眼前晃悠……”陆天养唇边含着嗜血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让人望而生畏,“您就不怕我把他废了?” “我记得郡主和长公主说我野性难驯。倘若你们想太平的过日子,最好打消把我当陆家人的决定。” “至于我娘……我有没有跟您提过。我晓得她是怎么抛弃陆云,爬上成国公的床。” “你不能这么说,她和江儿是相爱的,你不知她为了你爹和你,放弃了什么。” “她是活该!” 陆天养嘲讽的说道:“她抛弃一切,成国公投降后为郡主抛弃了她,这是报应呢,用尽心思想抢在郡主之前生子,结果……结果自己死于难产,唯一留下的儿子成了情敌儿子的活供体。看清楚前前后后的她能远离陆家,远离成国公是幸福的,如果她还对成国公陆江执迷不悟的话,作为她的儿子可以决定把她安葬在何处。” “我曾无数次在佛前祈祷,倘若她有下辈子的话,别这么蠢,抛弃真正疼爱她的人。” “陆微尘,你不能这么说她!”陆太夫人仿佛被人压住了胸口,无法呼吸,白净的脸庞变得铁青,“你不能……” “这些事,我一点都不想提,她留给我得是耻辱,昭华郡主行事偏激,我恨她,然而她为陆凌风做尽一切,我娘……她为我做过什么?当年哪怕她心里有一点点我的位置,她也不会死,难道作为东辽贵女,被当做太子妃,未来皇后培养的她不知道我生下来后要面对得是什么?” “她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死了?” “被成国公弄为侍妾,怎么可以看不透他?” “怎么可以把你当做托孤的人?” 陆天养笼在袖口的手握紧拳头,半敛眼睑不让任何人看穿自己外泄的情绪,“我感激她生下我,每年我会祭拜她,为她在佛前祈祷,其余的事儿,我做不到,她从没在意过我,那么我也可以为了自己不在意早已故去的她。” “您千万别同我说她的遗愿,我想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堂堂正正得同成国公在一起,我怕……忍不住送成国公同她相会,再续前缘。” 陆天养身上爆发出来的吝气逼得陆太夫人连连退后,弑父在他眼里仿佛不算什什么。 在陆家数带人中,没一个会像他这么疯狂,无所顾忌。 陆太夫人感觉身上的汗毛都是立起来,来之前她听说陆天养这些年都是丰功伟绩,可他闯出的阎王名声,以及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暴行都不曾让她退却。 此时她怕了。 “来人,送陆太夫人回去,请昭华郡主好好孝顺自己的婆婆。” “是,伯爷。” 陆天养弹了弹衣袖,毫不留恋的走进府邸,府门在陆太夫人眼前缓缓的合上。 在府门外,陆太夫人站了良久,直到有丫鬟提醒,她才慢慢的握紧龙头拐杖,缓缓的爬上马车,哪怕盖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也无法温暖她被冷汗湿透的身体。 成国公府依然富贵奢华,成国公陆江一袭湛清直缀,英俊儒雅,风度极佳。 “江儿。” “母亲。” 陆江扶住脸色铁青的母亲,转身对练剑的陆凌风道:“你继续练。” “祖母。她……” “有我照顾她。”陆江语气重了几分,“练不好祖传的剑招,你别想离开练武场半步。” “是。父亲。” 陆凌风努力抬起握剑的手臂,练了两个多时辰,还是练不好……他的胳膊已经肿了,汗水湿透了衣服,禁锢在身上很难受。 陆家祖传的剑谱就是故意刁难人,陆凌风敷衍的挥动宝剑,就算自己的父亲也无法练成所有的剑招。 祖母是不是没能把陆天养劝回来? 怎么状态那么差? 陆天养……陆凌风恨不得用手中的宝剑把他大卸八块。挫骨扬灰才好。 ***** “母亲,您慢慢说。” 陆江给陆太夫人递了一杯热茶。 “江儿,他知道。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陆江听见这句话,冷静的面容漏出一丝焦躁,“什么都知道?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 “是真的。”陆太夫人像是还没从噩梦中醒过来。颤抖得手握不紧茶杯。“他知道你和婉儿的事,知道陆云……” 这个名字是禁忌,果然,陆江烦躁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陆老太太赶忙又说:“晓得她曾经是你的妻子,后来却变成侍妾,最重要得是他知道婉儿一直很信任我,他说我是托孤的人。” “陆云,他可能知道陆云?” 陆江根本没有关心自己母亲后面又说了什么。目色复杂,在坟前碰见他。碰见他祭拜陆云,陆江无法再把一切看做是意外。 “我早就说过。”陆太夫人担心的说道,“他会阴魂不散的缠着你,陆微尘出生的时辰不好,他……是他的魂魄。” “您想太多了。”陆江安抚自己的母亲,“天养是故意吓唬您的,您该知道他已经死了,这世上不会有鬼魂,更不会有生而知之的人。” “江儿……” “倘若他知晓一切,府上又怎么会太平?不知是谁跟他讲了以前的事儿,这个人我想应该是婉儿的兄弟。” “他们还活着?” “嗯。” 陆江点点头,“不过他们知道得也不是太多,毕竟当年他……是主动成全我和婉儿的。” 不在意般捂住胸口,陆江至今无法抹去他挥出的拳头留下的伤痕。 陆太夫人稍稍安定了一些,心有余悸的长出一口气,知道得不多,就好,哪怕晓得当年三人纠葛也引不出太大的麻烦。 “我看他是不肯回来的,逼得太紧,会不会不好?”陆太夫人低声说:“离我们越近,他越是暴躁,都是齐王……教坏了他。江儿,我可不想看你被他所伤。” 原本信心十足的陆太夫人犹豫了,把陆天养带回来明显坏处多于好处。 “必须让他回来。” 陆江恰恰相反,“他在外面乱闯总有一天会惹出大祸,放在眼前我也能照顾他一二。” “可是我怕他同风儿再起冲突,到时候郡主……” “郡主疼风儿,她还能偏向陆天养?”陆江背对着陆太夫人,看着屋外的海棠树,喃喃自语,“有些事放在府邸才好做。” 陆太夫人嘴唇蠕动,好半晌才慢慢的开口,“这事只怕不好做,他连婉儿的面子都不肯给。” “我会同郡主说。” “他未来的媳妇可是莫阿九,郡主也不见得想让他搬回来。” “您错了,她早有让他们搬回来的心思。郡主不关心风儿的话,就不会把风儿的媳妇放在自己身边调教。” 陆江很快离开。 陆太夫人揉了揉额头,“去佛堂,我要念经。” “您气色不好。” “无妨。” 她强打着精神,捏着佛珠,唯有在佛堂,她才能平静下来,“我佛慈悲,信徒诚心诚意的叩拜。” ***** 昭华郡主所住的屋子里泛着药香,儿媳世子夫人赢氏站在郡主身边,看着郡主如何打理账本。 赢氏掩藏起不耐烦,这些出阁前,太子妃就教过自己。 “郡主,国公爷想见您。” “你把这本看清楚,其中是不是有不妥之处。” “是,母亲。” 赢氏的学习态度,昭华郡主还是满意的。 走进小客厅,成国公不敢露出任何的不满,自从陆天养身份曝光,陆江就再没资格进入昭华郡主的卧室。 昭华郡主似带刺的刺猬,冷冰冰的问道:“除了凌风的事外,我和你没话好说。” “我同郡主成亲二十余年,郡主一定要为当年的小错惩罚我?” 陆江几步走到昭华郡主身边,在她伸手阻挡前,强势霸道的抓住昭华郡主的手腕,已改往日的温柔体贴,愤怒,痛苦,失落等等复杂的情绪在陆江眼里闪过。 本能甩开他的昭华郡主忘记了挣扎,紧抿嘴唇,他炙热的呼吸喷在脸上。 “我对郡主不够好吗?” “……” “这些年我做得还不够多?郡主,你打算折磨我到何时?” 陆江吧昭华郡主压在自己怀里,低沉的声音蕴含着难以想象的苦涩,垂下眼睑:“她是别人强加给我的,我承诺过照顾她一辈子,从未想过纳妾,自从碰到郡主你……一切变得都不对劲。” “陆江,你放开我。” “不放!” 陆江抱得她更紧,埋在她肩窝处,“你不能扰乱一切,再同我说,放开你。凌风是我们的儿子,陆微尘只是意外……” “你是不是又想我做什么?” “郡主,你就这么看我?” “……不知道。”昭华郡主推开陆江,“也许我从未看清过你。 “郡主。” “你母亲根本影响不了他,所以她失败了。” “他在外面绝对会强压风儿一头,对郡主的名声也不是好事。” “名声?”昭华冷笑:“我何时在意过名声?” “我没资格要求郡主,来见郡主不是为他。” “你不必说了,对凌风好的事儿,再难我也会做到。” 昭华郡主起身,陆江眼里很快闪过一道复杂的神色,抓住昭华郡主的胳膊时,他整个人像是被谁附身一样,面对昭华郡主投过来询问目光,陆江闪躲,尴尬,犹豫,但握住她的手臂始终无法松手。 “郡主,我……” 再次陆江固执的拥昭华郡主入怀,温暖的娇躯似让他窒息,每说一句话仿佛都很辛苦,“不管你信不信,我对郡主从未有过二心。” “如果你不是帝国郡主,我不是东辽降将,许是我能说出想说的一切,倘若我不是爱慕你,许是能更为坦诚一点。郡主,我是受过诅咒的人,终其一生求而不得,得不到心爱之人。” 昭华郡主突然不想再挣扎了,环住陆江的腰,自己不能让人再看笑话,他们越说陆江别有用心,越是不能如他们所愿,他们之间是有真情的。 ps陆江是所有夜写过的文中最渣的一个,是最黑暗的一个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