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审猫（中）
他用这段话将自己在谢小镝身上施加的酷刑说了一遍。 花九溪等他说完才问：“嗯嗯，那些并不重要。主要是我想知道，这种毒素会不会影响猫眸小僧的脑子？要知道，他要是就这也成了一个傻子，那我们留他也没什么用了。” “不会的，这种毒素不会影响大脑。”谢小镝拍拍胸脯说，“我还是有分寸的。” 他说着这话，看来平时蜾蠃会中的大人经常有轻视他的言行出现。 花九溪笑呵呵地说：“当然，要不是小谢，我们连这唯一的俘虏都找不到呢——所以现在能把他唤起来吗？” 谢小镝听完花九溪的命令，即刻走到猫眸小僧身边，翩翩连忙撤回自己的座位之上。 谢小镝就用手指在猫眸小僧的背上刺了一下，随即又在他背上踹了几脚。众人观察了片刻，就见猫眸小僧身上渐渐有妖气弥漫开来，那显然是不同于中国妖怪的妖力。 本来预想中猫眸小僧四肢死命挣扎的情形并没有出现——毕竟现在他的四肢有三肢出于瘫痪状态。猫眸小僧轻轻地扬起了头，只看现在他的面目好像没有那么惹人讨厌了，眉眼中一阵柔和之色。 “呃，我……我的金币呢？”这是猫眸小僧醒来所说的第一句话。 “金币？”花九溪眉毛一抬，忙问谢小镝和蛭子：“这人身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你们手上吗？” 这话直接戳中了两个小孩子，他们当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撒谎没什么好果子吃。谢小镝直接扯了扯蛭子袖子，说：“啊，本来是想在这东西身上拿个纪念品的。” “唉，知道在谁手上就好……总不能不明不白就丢了——”猫眸小僧盯着谢小镝二人，眼神中却是一种十分的阴冷，似乎为这个东西，他并不怕当场翻脸。 “那好，这东西我们依旧要暂时保管，毕竟这也算是证物之一了。”花九溪说，“不过请你自己来告诉我们，这枚金币的用处。” 花九溪话音未落，蛭子就提前说道：“我倒是能猜出个八九分。” 花九溪点点头：“那蛭子先说吧。” “这东西本来就是一枚普通的金币，但是经过猫眸小僧数百年的锻炼——又吸收了很多人类的精气，已经炼成了一件十分厉害的法宝。它有两种用途，一种是作为武器打在别人身上，法力低的，就会当场身亡，高的也会手上。另外一个更神奇的用处，就是把这金币放在猫类妖怪的身上，它们就能瞬间化成人形了。”蛭子说。 猫眸小僧点点头：“是这样——我没什么多余的话说了。只是我想知道，在座的诸位是谁？” “这个你不应该一早就知道吗？”朱天突然干笑几声，这声音倒是把猫眸小僧吓得不轻。 “其实不知道。”猫眸小僧摇摇头，“我跟那条小狗都是一次次领任务，因为都是断断续续互无关联的，所以我们并不知道具体在跟谁对抗。这就像一把刀子，它不可能知道什么时候要去杀人。” 这番话很明显在为自己脱罪，花九溪能观察到他顶上的妖气在说话时闪闪烁烁的，这就证明此人的话半真半假。对于猫眸小僧来说，一方面为自己减轻罪责，最好能免除什么酷刑，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如果真的要被消灭，那么就要尽可能扔出一些垃圾信息，让对方无限期地将处刑延后。 他正在竭力保持自己的眼睛不四处乱转，以造成一种十分镇定诚恳的假象来。但花九溪早已看穿，嘴角挑起一丝微笑。 “我们的意思很明白了——我不管你是刀也好剑也好，杀了我们的人，哪怕是小猫小狗，那也得让你付出代价。”花九溪几句话中已然动了杀机。 猫眸小僧一阵害怕。 “不能啊，我其实没伤害贵国太多生灵——冤，冤！”猫眸小僧如果现在的身体有知觉的话，应该会感到自己两腿在剧烈地颤动吧。 “那要看你表现咯——”花九溪意味深长地说，“还有，就是我不希望你耍花招。因为你稍微有一点那个意思，我都能看出来。” 猫眸小僧并不知道这位相貌平平的年轻人是谁，只是见从一开始就主要是他在讲话，可能是什么领头人物吧。不过在座的其余人都是些妖力强大的妖怪，不知为何听命于此人。 就在花九溪打算继续审问猫眸小僧的时候，湘灵忽然过来对着花九溪耳语了几句。 花九溪听完这话立马望了一眼朱天，对方点点头。 “审讯需要转移地方了。”花九溪起身正了正衣服，说。 蜾蠃会的众人则早已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毕竟眼前这种屋子并没有什么隐蔽性可言。尽管他们并不害怕敌人来强攻——但类似这种困扰最好降到最低。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在蜾蠃会的总部中有着十分强力的审讯设备。足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将猫眸小僧脑海中的全部秘密都榨取出来。花九溪也是第一次得知这种东西的存在，听闻有这物事之后立刻要求使用。 猫眸小僧一阵莫名其妙。 “小谢，解开他四肢的束缚，我们要撤了。”花九溪命令道。 谢小镝不情愿地又在猫眸小僧手脚上刺了几下，猫眸小僧好歹是个厉害的妖怪，当即走跳自如了。但他当然不敢太张扬，因为在座随便一个人就能让他吃不小的苦头。 “不要耍花招哦，我再次提醒你。”花九溪笑着说。 “你的朋友会来劫狱吗？”朱天走到猫眸小僧身边这样问他，语气十分生硬——这是当然，这才是对待敌人的正确态度。 “我猜不会——我可不是那么重要的人。”猫眸小僧并没有被戴上手铐脚镣之类，眼下就像个随行小仆一样麻木地跟着大队人马。 这些人的队列显然是将自己包裹在正中的，因为这一圈人都比他高大一些，故而从外部看起来，里面并没有什么人影。 “你本人可能不重要，但是，你身上的那些消息就重要多了。”朱天继续说。 猫眸小僧继续摇头：“我既然是个小人物，知道的消息怎么可能太多？” “比我们的多就成了呗？”朱天说。 猫眸小僧不再言语，看来这个蜾蠃会对自己这一伙人的底细并不清楚，难怪一直到现在，己方人员的几次行动都能得手。不过眼下自己被俘虏了，很容易就成为对方的突破口。 本来，他对这种侵略一个大国的行为就持否定态度。倒不是因为什么反战思想和慈悲心肠，他只是单纯认为这件事有着巨大的风险罢了，但当时朝廷找上他，并且许以重金。猫眸小僧本来就是一个爱财的妖怪——这倒不是纯粹的喜欢钱，只是由于金银这类贵金属都附带着大量人类精气罢了。 所谓“钱能通神”，当朝廷将一箱金币递到他面前时，他终于动心了。他的希望是，来大陆溜一圈，自己没伤没病退下来，把钱赚了就可以了。 但是，许多事不是我们想怎样，就会按照怎样的轨迹运行的。猫眸小僧的这个潜伏人物，百分之九十九是没问题的，但就在这最后的一段路程，阴沟里翻船，被人轻松解决。 现在他会是什么想法呢？悔恨、不甘？并不是，他是一个很容易认命的人，唯一能让他犹豫的，只有滑头鬼一行的打算。 诚如朱天所言，猫眸小僧好歹知道一些滑头鬼一伙的情报，而目前滑头鬼等人得手的原因也基本是靠着敌人对自己情况的不熟悉。因此，夺回猫眸小僧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但是，一想到自己任务失败，在蜾蠃会手里是死，在滑头鬼手中就不是死吗？这又让他对自己的未来一阵绝望。 “如果他们来劫夺你，你认为会用哪种方式呢？”忽然有个冷漠的女声这样问自己，猫眸小僧抬头看了看。 蜾蠃会一种都披上了巨大的黑色连帽斗篷，这个女子很高，猫眸小僧能看到她帽子下那半张脸十分美丽。 “会用之前那只大鸟从天而降，一下子把你抓走吗？”湘灵不等猫眸小僧回答就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那大鸟是什么东西……”猫眸小僧这次说的是实话，“那可能是滑头鬼新近找的合作伙伴吧，从东洋本土到唐国的，只有滑头鬼的一些手下，我，犬妖一家和天狗众。但是显然没有那只大鸟——那是他的一个法宝也说不定。” “那你知道有一个叫日美子的女人吗？”湘灵问。 猫眸小僧摇摇头。 湘灵不再问他，按照猫眸小僧方才的叙述。滑头鬼等人的据点距此还是比较遥远的，而他得知猫眸小僧一行人失败的消息，需要等那个叫“火车”的大猫返回。而这一来一往，至少需要十几个小时，足够蜾蠃会将猫眸小僧押送到蜾蠃会的总部了。 “先生，那大鸟的下落有结果了么？”湘灵转而走到前面询问花九溪。 “不急，让事情先沉一沉。那只大鸟兴许会先溜达到别的地方——我们只有确定它最终降落的地点，才能更接近敌人的老巢。不过，这得是在挖空猫眸小僧肚子里的消息之后，才能得出一个综合的结论。”花九溪笑着说。 他是一个该着急的时候着急，该沉稳的时候沉稳的人——尽管他的焦急和沉稳看起来都很廉价、都很容易改换。 眼下是一片夜色中的郊区，除了月光之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光源。就连这唯一的月光，也冷冷清清的。草间的荒坟败冢中能听到一阵阵虫鸣之声。 快到夏天了，不过中夜时分还是有些清凉。 在黑暗中，蛭子不由得凑到了湘灵身边。湘灵感受到了他的心在砰砰跳，知道这小子在害怕。也就偷偷调整了下自己的步子，以跟蛭子相同步。 不一会，就看到远处无限的黑暗中闪现出几道亮光来。那是马车的车灯，就见唐辛子率领一支马车队将大家拉上了座位。这些马车都出奇地平稳，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它在移动，蛭子周围环绕着一群可靠的大人，马上就安心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