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胭脂贼

    康掌柜,名家畦,大同人.

    这个地方的事情问他,就问对了人.

    "这任云中县令好功喜赏,想方设法盘剥百姓,滥加税赋,谁要是交不出来,就抓去站站笼,上桎梏.弄的人家卖儿贴妇.他当了几年县令,这个县中,强的逃走了,弱的填沟了.民不聊生.但这云中自古是兵家相争之地,民风剽悍喜斗.就是女子也都知道弄兵器.她们做男子装,出来劫掠过客.人称她们为胭脂贼.但是她们对本地大户秋豪无犯,也不肯滥杀人,过客的贵重物品也不取,其他物品也不过是十取二,三.所以,并没人告官.她们一共有二十多人.当地的胥吏都被她们贿赂了,就是有人告官,那些人也会庇护她们.领头的是个人称范氏的,是十三娘的娘亲.原也是出身娼家,这二娘就是她的假女."

    梅兰妮见到十三娘,尽管知道她是女贼,但是也对她没有恶感.

    热情与她们打了招呼.见玉娃立在一三十多岁的妇人身旁.

    十三娘介绍说,"这是我二姐,你叫她二娘便是了."

    二娘是个风韵极佳的女子.客气的对梅兰妮说,"我家女儿流落在外,多亏是夫人相助方能回家."

    梅兰妮知道,她就是那<叨叨令>的词作者.

    "顺手之劳,不足以挂齿."梅兰妮也客气回去.

    几个人就玉娃受骗的事情讨论了一会.女人对渣男看法差不多,几个人有了共同语言.说的热闹起来.

    二娘几次看了看梅兰妮,最后还是问道,"听说夫人有儿子成了进士看上夫人你年龄并大啊."

    在她们看来,进士起码也要有二十多岁.而梅兰妮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多岁.

    许多事情是经不起推敲的,梅兰妮含糊的说,"我家侄儿他们几个从小喜欢读书,又有了好老师,也是时运相济.侥幸而已."

    二娘道,"人家家里出了个进士巴不得天下皆知,偏夫人到是谦虚.也让我们学学你是怎样做孟母陶母的."

    梅兰妮玩笑道,"我哪有本事做孟母,我就是个仙人,对着他们吹口仙气就成了."

    十三娘也笑道,"那好,让我们姐妹也沾沾你的仙气."说着拉过梅兰妮的手.

    咦梅兰妮的手并不光滑,指间有针痕茧印.十三娘翻过来细看.

    梅兰妮说,"早些年,我也是日夜做针线活养家.这两年,孩子们都出息了,方才轻松了些."

    二娘问道,"听说夫人在这沿途开了几家客栈.你家是做客栈生意的"

    她们都是地头蛇,这些事瞒不过她们,梅兰妮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十三娘也问,"夫人你又不是本地人,大老远的到这里开客栈为了啥"

    梅兰妮索性说明,"我沿途开客栈是为了物流."

    "物流"那两人奇怪的反问.

    "物流就是把南面的货运到北边来卖,把北边的货运到南面去卖.这运来运去的,可不就是物质流动吗"

    "哦,是这样."那两人点头道.

    十三娘道,"我还听说夫人你的那几个客栈在赈灾了"

    "大灾年里,总的为周边的乡亲们干点什么,如果他们都没法活了,挺而走险,这条路上终究也是不能太平的.你们说,是不是"

    那两人神色有点讪讪的.

    这时边峰进来,打断了她们的谈话,女人见了孩子,总有一顿的夸奖.

    边峰可不是真孩子,他对她们说道,"两位jiejie天仙般的人物,难得还有一身的胆气,就是男人都没法和你们相比.我这厢有礼了."

    女人都喜欢被异性夸,哪怕是个孩子,心里还是高兴.那两人脸都发光了.

    边峰说,"不如我们合伙做生意.你们保证我们的货物能平安通过这一带,我们每年付你们一笔保护费如何"

    二娘和十三娘都是有些阅历的人,听了边峰的话,知道自己的行踪也被道破.但是两人毕竟不是一般的妇人.并不慌张.

    十三娘说,"我们知道你等的仁义,哪里会要占你们的便宜."

    梅兰妮说,"我儿的提议还请你们认真考虑.你们总不能一直靠做黑活吃饭,这样明的赚钱,也是一条路子,你们也可以搭着我们这条线自己做生意.或者,我们两家联合搞物流,你们负责安保如何"

    二娘看看十三娘.

    十三娘脸上分明的赞同,但是她还是说,"这事要我娘做决定."

    边峰诚恳道,"久闻范大娘的名号,她精通兵法,村子里都是按照兵营排布.正想去见识一下."

    十三娘爽快答应,说好了隔一日一早动身.

    梅兰妮等人开会商量着利益的分配等问题.整整忙了一天.

    在城的东南角上,会合了十三娘,康家畦掌柜也随着他们一同前往.他是这片地方的大掌柜.十三娘还是骑着那头驴.

    他们的行脚快,中午在小孤山吃了饭,傍晚赶到了鱼河湾.十三娘讲好第二日来接他们去拜访范大娘.

    梅兰妮等人一日赶路,疲倦不堪,早早的梳洗睡下了.边峰还在细细询问孙掌柜打听的有关胭脂贼的情况.

    第二日,早上才吃了早饭,十三娘就来了.

    他们跟着十三娘,过了桑干河,河边南方不远处一个叫做红河村的地方.那就是她们的所在.

    范大娘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来意,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一行人,上了茶水,几个人就商量起合作的事.

    能海见中堂是一幅傅山的青绿山水.很是希奇.因为莱山手里也有一幅差不多的傅山山水画.

    范大娘说,她的太爷爷曾与傅青主交好,这是傅青主为她太爷爷画的恒山山水画.

    说起这幅山水画,也是有个故事,当年因为某些原因,这幅画曾到了一个商人手里,后来,范大娘知道了,用了美人计才又得回了它.从此十分珍宝.后来,归庄后,这幅画就挂在大堂里了.上面的范亭先,就是她的太爷爷了.

    谈了一回字画,转谈正事了.

    范大娘见梅兰妮等人的谈起各项事宜来,都准备的很充分,知道他们是存心想合作.就也细细思量起来.有些事情也不是一次可以谈定的,便约了等两日后再商谈.

    梅兰妮等乘车回去自家的客栈.给她们留下些时间商量.

    再次商谈的时候,十三娘带边峰去见识了一下他们的防御工事.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边峰见识了一把冷兵器时代的防御措施.虽然在他的眼里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改进.

    边峰说给十三娘听,十三娘听的有趣,在她眼里她娘就是第一,如今有人对她娘的工事进行改造.所以好笑.

    吃饭时,十三娘把边峰的意见当作玩笑说了出来.

    范大娘听了大惊失色,这么小的小儿就能找出这许多的破绽.亲自问了边峰一些问题,虽然有些词语不是太了解,看的出是个行家.

    范大娘叹道,"原来华夫人还能教出如此将气的儿子!"

    梅兰妮吱吱唔唔地谦虚着,把话头转了,"不知范大娘又是从何处学习的兵法"

    众人也奇怪,范大娘一妇人如何知道兵法.

    范大娘大方的指着十三娘,"她父亲是个将军,曾在青海效力.他死了后,主母不容我们娘俩,我们才回到了红河村,这是我早在从良前就买下的产业."

    梅兰妮好奇的问,"听说你们会武功,是真的吗"

    范大娘让人拿来弓箭来,稳稳当当的射了三箭,都中靶心.

    梅兰妮大加赞叹,有这本事,还怕奥运会拿不到金牌

    她正在那里胡思乱想.

    边峰也射了三箭,也都中了靶心.大家也齐声叫了好.

    范大娘笑着对梅兰妮说,要收边峰为干儿子.

    梅兰妮正想着如何回答,能海说道,"不可,这乱了辈份."

    众人不解的看着他,他说道,"傅山曾和顾炎武,张煌言相结缔造了天地会,现在的天地会是张煌言孙子莱山法师当家,边峰年龄虽小,却是莱山师傅的徒弟,论下来,和你同辈."

    "当"的一声,范大娘手中的杯子打落在地,她激动的问,"你说的是洪门还在"

    能海说,"还在,我们就是."

    范大娘站立在堂中,双手一抱拳,"三江天上来,"

    能海的手双划了一个圈,"结流向海奔."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起洪门暗语.

    对完后,范大娘号啕大哭.满室皆为动容.

    范大娘的太爷爷范亭先,是傅山的好友.两人都是反清复明的斗士,都参加了顺治五年到六年的大同反清起义.起义被镇压后,两人逃到了南方.在那里和天地会的人商量了后,又回到山西,再建天地会云中堂.

    后来到了康熙三十五年,清政府以朱三太子案为借口,有对天地会实行毁灭性打击.范亭先那时已经九十二岁了,自然没有逃过.他死后,清廷对他的家人还横加迫害.范大娘的母亲带着襁包中的她躲到了娼家,才逃出了一条命.范家的男丁全死在了那场清剿中.

    到范大娘成年后,范母才向女儿交代了国恨家仇.讲了关于天地会的种种事情.

    范大娘一直以为那是段尘封的历史了.真没有想到,时隔这许多年,还能遇见天地会的人.

    大家有这一层关系,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