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一群大婶围着我忙活半天,直到下午,我才得以喘息,可是那个该死的云景阴魂不散。眼看天色将晚,我急得头发冒烟,这丫倒好,喝了一整天的茶,连个厕所也不跑一趟,逼着我出阴招——只好叫蓝子虚给他下泻药。 基于上一次‘不见不散’的经验,艳少应该会在湖上等我。所以当我满怀期待的跑到大明湖畔,却没见着人,那感觉叫一个苍凉啊。真正是柔肠寸断,百折千回,憋了一整天的气全xiele。不过一夜露水之约,我何以如此悲凄? 此时,暮色苍苍,飞鸟投林,晚风斜来。我隐约感觉,此生好景不再有。 良久,身后有人道:“容姑娘。” 我一惊回首:“是你?” 凤鸣微笑,恭敬有礼。“家主有事缠身,命我传话,请姑娘准时上轿,他必不负约。” 我靠,这个时候还跟老娘玩神秘。他难道还准备打昏新郎抢亲不成? 我大怒而吼:“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该冷落佳人。你去告诉他,叫他以后切莫再自称什么艳少了。” “冷落佳人?”凤鸣噗嗤笑出声来。 “我不够资格称佳人?”我怒目而视。 “不敢!”他正色道,“家主知道容姑娘必然生气,所以……” 他顿了顿,面色微红。 “所以什么?” “他说今晚一定会让容姑娘尽兴,姑娘只管上轿便是!” 让我尽兴?我靠!我的脸立刻像火烧,这个混蛋竟然连这种事也跟属下说,下次给我见到,一定先jian后杀,实在是太可恶了! 我假笑。“麻烦你也转告他一句,即便今晚没有他,我也势必要尽兴的。” 难道天下只得你艳少一个男人。本姑娘看上你,那是给你面子。 凤鸣的面色红白交替,忽道:“话已传达,在下告退!”说着,人已不见踪影。 青碧垂柳下,两道身影急步而来。 “容姑娘,时辰已到。” 我瞥他一眼,这丫两腿甚健,看来蓝子虚下的药还不够份量。 两个小时后,我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大宅院。我以为拜堂的时候,应该能偷看到楚天遥,谁知压根没有拜堂这一环节,就直接进了洞房。 房间里素净冷清的像死了人,哪里有一点喜气。只有两个小丫头在外面候命,低眉敛目,没一点声响。 我在房子里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来,忍不住局促不安起来。 容疏狂若是个绝代尤物,我或许可以对楚天遥施展一下美人计。可是,我的洞房花烛夜,他就这般无礼怠慢,连个摘鲜的念头都没有,以后就更不用说了。那还怎么偷那名单? 我忍不住了,开门问那小丫鬟:“楚天遥人呢?” 小丫鬟笑得很甜美。“汉王送来贺礼,先生正在接待。” 我一愣,朱高煦这个狂人也来了?楚天遥的面子真够大的。我得去一睹尊容。 “我想出去……”我好歹个新娘子,找什么借口好了。 小丫鬟掩住嘴,笑道:“夫人已是这里的主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夫人?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不过话说回来,楚天遥的下人们还真是与时俱进啊,新娘子穿白色喜服已经够惊世骇俗了,她们却视若无睹,毫不惊讶。洞房之夜四处乱走,她们竟也没什么反应。 看来,楚天遥比我想象得还要厉害,丫根本刺激不到他嘛。失败失败。 我正郁闷着,不经意间猛得撞上一个人。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一见他,立刻吓得跳起来,伸手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假山后面。“你疯了,姓楚的很厉害。” 他毫不惊慌,笑嘻嘻看着我。“你今晚很漂亮。”说着伸手就来搂我。 我一把打掉他的爪子。“去,现在没空,我要去看看那个汉王。” “汉王?”他皱眉,“他已经走了。” “走了?”我回过头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着他走的。” “啊?你就这么大摇大摆进来的?”我惊讶。 “是啊。”他笑,“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我靠,他一提这个,我就火大。 我一把将他压着石上,瞪着他怒道:“你太过分了,怎么能把我们约定之事告诉凤鸣。” “有什么不妥吗?”他一脸无辜,显得比我还开放。 我气结。“隐私啊,个人隐私懂不懂?” 他不答,含笑看着我,眸光清亮夺人。 我忽然明白过来。“啊!你是故意的。” 他微一挑眉,示意不懂。 我窃笑起来,伸手在他的鼻梁轻点。“你这个小坏蛋,你是故意挑这个时候来的,对不对?在我新婚之夜,和我偷情。嘻嘻,果然是个好主意,香艳刺激,气死那个姓楚的。” 他的面色忽然变幻了几下,好像有些哭笑不得。 皎白的月光穿过庭院的扶疏花木,照着他清俊温柔的脸上,一头银丝流瀑般披泻而下,雪白长袍映华生光,真正是个惊才绝艳的美男子。 我痴痴看了一会,禁不住诱惑,俯身去吻他的唇,微凉温软,好滋味啊。 他眸底似有笑意,任我侵犯,只是用力抱紧我。好一会,我念念不舍的抬起头,兀自有些心醉神迷。 他笑道:“我有没有告诉你,你今晚很漂亮?” 我摸着他的脸,五指细细描过他的眉唇口鼻,哑着嗓子道:“说了。你今晚也很漂亮。”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将我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一下。 我如遭电击,几乎站立不稳。在这一刹那,我蓦然惊觉,我已经爱上这个人——这震撼无疑于窥破天机,我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及时遮掩,但已经太迟。 我想都不想,脱口道:“我们私奔吧!” 他一愣。“你爱上我了?” 我盯着他。“我想是的。” 他全身一震,竟自呆住,似乎比我还震惊,眼底有什么东西急遽涌动,几欲流溢而出,但终于被按捺住。 “在私奔之前,不妨先让我看看,你是怎样令我销魂。”他深邃的眸底隐有笑意,声音越发低哑,似笔锋落在白纸上的沙沙声。 我却听得惊心动魄,心底有股情潮轰然炸开,肆意淹没了我,全无理智可言,任由他将我一路抱进房去。个中详情,千般滋味,笔墨难尽,请恕我不一一细述了。 睡梦中,我翻个身,恍惚看到艳少起床穿衣,迷迷糊糊道:“这就要走了,现在什么时辰?” “丑时三刻。”他俯身吻我的脸,“还早呢,继续睡吧。” 我清醒过来,笑问:“怎么样?销魂吗?” 他撇了撇嘴。“你看上去比较销魂。” 我脸上挂不住了。“你是暗示我功夫不好?” 他笑。“不。我是暗示我功夫足够好。” 上帝!简直受不了这个自大狂。我挫败地闭上眼,翻过身去准备继续睡觉。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起床伸了个懒腰才觉得全身酸痛,看来昨夜厮杀的很厉害。 我脸上发烫,忽听一阵脚步声,有女声道:“夫人,先生请您去用餐。” 我应声开门,是昨夜的小丫头,正满脸灿笑的望着我。 我试探问道:“楚天遥,嗯,他昨夜……怎么样?”不能直接问他有没有来,太没面子了。 “先生和夫人的事,我如何知道?”她说着掩嘴转身,颇有娇羞之态。 我忽然一惊,神智归位,想起昨夜是何等荒唐——怎可公然在洞房与人偷情?幸亏艳少已经半夜离去,不然我要如何解释房间里突然多出来的大活人。我跟她一路穿亭越榭,两眼直盯着她的后脑勺——不晓得这丫头知道多少?反正我是咬紧牙关,打死也不承认。 我跨进院子,抬头就见一袭白衣的艳少。第一意识就是转身逃跑。由于动作太过勇猛,我又撞到了一个人,并且是压倒性的。 我看着身下这张惶恐的脸,立刻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快去把艳少弄走,我不想再看见他。” 凤鸣的表情抑郁像是要吐血身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怎么还不明白啊。” 我一愣。“什么意思?”话没说完,我就被人提了起来。 艳少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凤鸣。“有事等会再说,你先下去。” 凤鸣恭敬地退了出去。 他低头看着我,然后非常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原来你不但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还是天字第一号的糊涂蛋。” “你知道凤鸣是谁吗?”他问。 “你的属下啊。”我纳闷。 “你知道,他是谁的人吗?”他又问。 “你的啊。”这不是废话嘛! 他敲我的头,叹道:“你难道不知道名动天下的‘凤鸣飞舞’是楚天遥的左右随侍。” “不知道——”我摇头,焰闪寸心之间,倏忽瞪大双眼,后退两步。 “难道……你就是楚天遥?” 他轻舒一口气。“你总算明白了。” 我呆望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像被焦雷劈过。 他轻叹一声,握着我的手。“走吧,饭都凉了。” 我乖乖坐在饭桌对面,嘴里啃着馒头,眼睛盯着他看。 终于,他放下筷子。“你生气了?” 我摇头。 “怪我骗你?” 我再摇头。 “觉得自己很傻?” 我还是摇头。 “那是……饭菜不好吃?”他握住我的手,哀恳的叹息道,“不打算跟我说话了?” 我吞下最后一口馒头,笑道:“怎么会呢。我刚刚在想,你就是楚天遥,楚天遥就是你。那么……” “嗯?”他等待下文。 “我嫁给楚天遥,也就等于嫁给你。” 他皱眉,我不看他,继续道:“那么,我们昨晚也就不能算是偷情。” 他眉头更紧。“所以呢?” 我下结论。“所以,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大好事。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他沉眉看着我良久,目光诡谲难明。第一次,我敢于迎视他的眼神,一步不让。 终于,他面色转柔,叹道:“我没打算骗你,可我怎么知道,你会忽然失忆,连凤鸣也不知道呢。” 我冷笑:“听起来,倒是我的错。” 他脸色一变,忽然拂袖而起,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旁边的两个丫鬟直吓的瑟瑟发抖。 我也瑟瑟发抖,不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好好!你牛,老娘回御驰山庄去,不伺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