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许你一生
少女酣睡的模样像极了林婉儿,一股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李承乾热泪盈眶,嘴里喃喃不止,飞身临至黄飞身前,极为小心的从黄飞背上将那少女抱至怀中,目光柔澈,感受着少女均匀的呼吸声,左手轻轻的抹去少女粉嫩脸颊上的尘埃。 戴胄愣了半天,适才还听闻此女或可能乃是贼厮之女,怎的而今面前的李承乾却是一脸温柔相待,不明所以的戴胄终忍不住道:“殿下,您认识此女?” 李承乾瞧着怀里再熟悉不过的清秀嫣容,轻轻点头,心念道,原来连老天爷也舍不得清秀的水仙就此枯萎,不禁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 且在李承乾感受着那柔软的身子传递过来的淡淡温暖,绑在刑具的那名贼厮突见少女容貌,顷刻间犹如暴躁的野狼,挣扎着残破不堪的身躯,撕心裂肺道:“芷儿,芷儿,你怎麽了你别吓爹呀......”,贼厮见少女一动不动的躺在李承乾怀里,口中带血,竭尽全力咆哮道:“畜生,你们这群畜生,连芷儿都不放过,老子就是做了鬼也不放过你李家一男一女......”贼厮愈来愈没力气,整个身子垮塌了一般吊在铁链上,悲天悯人,啜泣声愈来愈小,“芷儿,我的芷儿......” 许是贼厮肝胆俱裂之声惊扰了熟睡的少女,少女犹如小松鼠一般不安分的在李承乾怀里拧了拧,小手揉了揉尚未开启的双眸,缓缓睁眼却见李承乾淡淡的笑容,莞尔怯怯道:“这是哪儿?” 只在一瞬,贼厮突然猛地抬起头来,大喜过望,扣着沉重的铁锁的双脚不由自主的向前迈进,却又被那铁链给拉了回来,反弹性的狠狠撞击在木桩上,然仍旧喜不自胜道:“芷儿,芷儿,你没事吧?” 少女胆怯的看了眼李承乾,随后素手撑着李承乾胳膊,待小脑袋越过李承乾的肩膀,瞧见那贼厮的模样,霎时之间,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一把推开李承乾的胸膛落地,遂之奔向贼厮的身前,梨花带雨的捧着那贼厮血迹斑斑的粗脸,哽咽道:“阿爹,你怎麽了?” “傻孩子,别哭”贼厮手脚皆被钳制,故用着脏污的额头贴了贴少女白皙的云鬓,露出一丝笑容道:“芷儿莫哭,阿爹没事的。” “阿爹......”少女上下打量着贼厮的身子,竟发现没有一处完好无缺,悲痛之余全身搐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整个内房里,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 李承乾的一颗心郁结难测,少女显然不是婉儿,但那纯真的脸颊却于婉儿别无二致,木讷的盯着面前抱头空哭的父女二人,李承乾眼角清泪悄然落在地面,原来只是一朵相似的水仙罢了。 “哈哈,咋的牢房起风了,他娘的吹的一眼全是沙子”戴胄干瘪的笑了几声,遂之似模似样的揉了揉双目,李承乾虽面色不改如常,但戴胄却也能从那闪闪发光的泪珠上瞧的那nongnong的怅然悲痛,可堂堂储君且在牢房为罪犯落泪,岂不有失体统,故为了那威严的皇家礼仪,戴胄找了一个自认为算不得蹩脚的理由敷衍着自己及他人。 李承乾狠狠抿了抿眼睛,将眼眶的泪珠儿撇了下去,淡淡道:“戴主卿,黄飞,你们先下去。” “殿下,这怕是不妥吧?”戴胄有些担忧道。 李承乾轻轻摇头道:“戴主卿莫要担心,孤不会有事。” “可是,那贼厮尚有些力气,只怕......” “唉”还未等戴胄说完,李承乾拂手打断道:“戴主卿莫要多虑,孤自有分寸。” “可......”戴胄刚起口尤见李承乾那不耐烦的神色,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重重一叹道:“那还望殿下自己小心一些。” “嗯,去吧。” 黄飞很清楚李承乾的身手何等恐怖,而今的贼厮怕是只要一拳便能将其轰杀,所以他倒也不担心,拱手拜拳后随着戴胄的背影一同出了内房。 李承乾心神不宁的望着那抽搐哽咽的少女,失神默语道,这世上难道真的会有一模一样的人麽,不经意间提起步子缓缓走向少女。 “芷儿,快躲进为父身后”贼厮正是面对着李承乾,见李承乾愈来愈近,吓得连忙用肩膀头子将少女拐向身后,气息急促宛如一只见了猫的老鼠,那里还有半点适才那的冷酷不屈之色。 尤是贼厮心切用力过猛,少女重心不稳,弱不禁风,宛如一束脱离泥土的水仙,眼看着那光洁无暇的额头就要磕在后方的刑具上,李承乾眼疾手快,携一阵清风而来,左手前伸,待触碰到少女的胳膊,一把抓紧,往回一扯,少女悄然落入李承乾怀里,少女颇有些惊魂否定,啜泣亦变得哑然无声,眼神幽幽的望着李承乾。 “可伤着了?”李承乾放开手,认真细腻的排查着少女的身躯,且见少女安然无恙,心中这才稍松一气。 贼厮少有的不带怒色的望着李承乾,方才这少年还要以自己全家性命做要挟,而今却出手相救芷儿,他到底在算计些什麽?亲情向来是人之短肋,贼厮虽凶神恶煞,草菅人命,但也是一个父亲。这天下除了极少数冷血无情的牲口之外,多数人且舔犊情深。 李承乾那温和的目光有些令贼厮崩溃,他不知道倘若自己死了,自家女儿在他手中会落得个何等下场,莞尔失去了往日的桀骜不驯,垂着脑袋似乎是在向李承乾认输,“你到底想做什麽?求你放了芷儿,求求你了,你不是想要知道实情麽,我说,我立马说,但求你绕过芷儿......” 李承乾猜对了贼厮的软肋,却也没念及到自己的软肋,且在黄飞带着少女进入内房的那一瞬间,一个天牢死囚,一个大唐储君,双双松懈了自己固有的坚持,这一刻贼厮定会知无不言,这一刻的李承乾又哪里忍心挟持少女的性命而逼训呢? 少女红着眼眶,蹲下身子,怯怯的看着李承乾,从她父亲的话里,她且能明白,面前对着自己淡笑的大哥哥或是让父亲饱受酷刑的凶手。 李承乾此刻倒有些急切,他不想自己在少女心中留下一点污迹,莞尔亦是蹲下身子,柔情似水道:“放心,哥哥不会伤害你,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与你。” 天家向来狡诈,贼厮不知李承乾为何如此对待芷儿,然心忧其背后或有肮脏之举,语气且将姿态放在最低的求饶道:“殿下,求您了,您放过芷儿吧,您不是想知晓黄组的下落麽,只要你放了芷儿,我定会如实相告,求您了......” 望了眼那怯怯胆颤的少女,李承乾很想给她一丝温暖及安全,当右手刚伸出之时,那少女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几步,蜷缩于一团。 李承乾颇有些失望的摇摇头,遂之目光撇向贼厮,轻吐道:“我若是不放呢?” “你?”顿时贼厮怒火攻心,怒极失语,眼光恨意滔天,恨不得吃了李承乾的血rou,但只在一瞬,李承乾又言一句,贼厮却犹如历经冰火九重天后,且迎来一丝温暖和煦的秋阳,乍一想,宛如身临梦境,尤不可实。 “放了她作甚,孤要许她一世繁花,彻享这盛世长安”李承乾募然站起身子,语气铿锵有力,说不出的温柔涤荡,说不出的风姿卓然。 惨咽泣血堪别袂,不见世上有情天,李承乾对婉儿的那份愧疚和心动全然转移到了面前的少女身前。贫贱潦倒时,婉儿以身相许;而今即便是一朵相似的花儿,李承乾也定要让这花儿留在自己身边,百花逐其清芳,绽耀大唐河山。 这世上秀丽端庄的女子不计其数,难道这储君瞧上了芷儿的姿色?一时间贼厮心中大骇,有道是天家无情,今日眷之恩隆,明朝弃如敝履,历朝历代后宫女眷之悲凉屡见不鲜,看似风光,可又有谁知晓佳人对月独饮自然惆怅? 即便李承乾并无阴谋,只是看上了芷儿,贼厮也万般不愿意将爱女许之与他,故连声恳求道:“殿下,罪民求您了,芷儿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您就放她离去吧。若来世,罪民必做牛做马报答殿下宽宏之恩。” 李承乾不以为意,看了看那思念甚久的俏容,淡淡道:“你可是姓林?” 贼厮身躯一震,惊诧道:“你怎麽知晓?” “哼”李承乾轻声浅笑,遂之又道:“洛阳郊外林家村,那你应当熟悉了?” 话音刚落,贼厮好似想到了些什麽,努力甩着脑袋,发丝上积累多日的尘埃犹如大雨飞溅,骤然晕开,气味尤为刺鼻。 贼厮有些溃败无力,莞尔目光幽幽道:“你到底想说什麽?” “和你说一个故事,一个纯真无邪的故事”李承乾也不顾脚下脏泞不堪的地板,直接坐了下来,目光透过贼厮头顶的那团阴霾,心神却飞到了那个倾盆大雨的黄牛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