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伊始
幸运狩猎队出城的时候，天刚刚亮。 末世后的天空从未真正晴朗过，无论向哪方眺望，总能在尽头看到薄雾似的阴霾。即使太阳出来，也像是隔着层轻纱，光芒无法真正的照射在人们的身上。 苏唐本来已经习惯了。 但出城之后才发现，比起城内，城外更让人觉得阴冷。 这一次出城，幸运狩猎队手笔不小，加上队长，一共是十人的异能者阵容。 集合的时候，马四江向苏唐介绍了其他队员。当然，非常简单，只是报出了名字。而那些队员的态度也颇淡漠，大部分是随意的打个招呼，有的，甚至连点头都没有。 她心知自己这个临时工不可能被信任，所以并不在意。 惟一提起她关注的，是在介绍的过程中，一个叫做陈强识的男人对她散发出了小股的凉意。 苏唐深觉人心的奇妙，素不相识的人居然会对她有恶念，反而是昨天闹的不愉快，今天还一直摆脸色给她看的南红，面对她时，胸口没有任何反应。 无论如何，她还是暗自对陈强识提高了警惕。 车子一路向西疾驰而去。 车内除了副座的马四江不时和作司机的队员耳语，只余了呼吸声。这辆越野车明显是改装过的，马力更强大，空间更宽敞，后面车厢的座位都被拆掉了，换成厢壁上的把手，一边四人，大家都是靠边坐。 上车以后，没人再说话。 有的人在擦拭自己的武器，也有的，只是沉默的闭目。 虽然很想认真的打量每一个人，但显然不能这么做，苏唐只是约略看过几眼后，便将视线转向窗外。 目前他们还在死城外围的荒野上，尽目望去，隐约有山恋的曲线。 路上能看到不同种类的动物在互相撕咬，以及形状古怪的植物，不过车子的速度很快，所以没有受到有效的袭击。 只是车厢偶尔会砰砰作响，那是变异植物所发出来的“炮弹”。据老板说，某些植物会将发射果实作为攻击的手段，那玩意具有相当大的腐蚀性，一旦沾上人身，不死也脱层皮！ 而变异动物倒是更聪明些。 比较过后，它们宁可去追逐那些速度较慢底盘较低的狩猎队车子。甚至还不时的发出几声长长的吼叫，也不知是在向同类宣告所有物，还是恐吓车内的人类。 随着车子离城越来越远，直到连高大的城墙都泯没于阴霾之后，苏唐所看到的一切逐渐发生了变化。 动物的体型越来越大，前面遇到的不过是一米左右的身长，而现在动辄就有两到三米，高度至少达到人的腰部。它们的动作更凶猛，牙齿更尖利，单是一晃而过的虚影，都足以令苏唐崩紧了浑身的肌rou。 那些植物也不遑多让，有的几乎可以与越野车的高度平视，长长的枝条在空中肆虐，显得十分饥渴，仿佛想将它抓到的一切生物都填进底部的花苞中消化殆尽。 苏唐沉默的感受着，曾经只是在网络上被文字描述过的世界，如同徐徐展开的长幅画卷，越来越多的，真实的，呈现在眼前。 复杂的内心感慨只占据了很短的时间，更多的，是细致的观察一切。 同时，制器本能令她不自觉的在脑海里展开设计。 什么样的武器更适合这里？ “喂！你在发什么呆？还是……在害怕？”身边的南红似笑非笑的推了她一把。 苏唐摇了摇头，“我在看外面，想多了解城外的情况。” 南红“嘁”了一声，小声嘀咕，“真是个小雏鸟。” 看她的敌意似乎没那么重了，苏唐微笑着接话，“是啊，我本来就是新手，如果有哪里做的不好，希望南姐你多多提点。” 南红听到这话，似乎有些得意了，但仍是没好气，“麻烦的丫头！”顿了顿，她貌似不经意的瞥向苏唐的胯间，“你带的那是什么东西？” 为了不太惹眼，苏唐用老板给的皮料给连弩做了一个套，后背是牢固的木扣，正好卡在作战服的皮带上，而末端则绑在了大腿上，这样抽放都很方便。 不过显然还是引起了南红的注意。 或许，不止南红。 她留意到在她们说话间，有几个人不同程度的投来关注的视线，其中就有陈强识。 “是一把弩。” 说着，她将连弩拿出来递给了南红。反正早晚会看到，不如大方些。她对南红的印象不错，喜或不喜，都明摆在脸上，这样的人其实最好打交道。如果能得到对方的好感，在狩猎时指点一二，总比完全凭自己摸索强。 南红怔了怔，在狩猎队里，武器属于比较隐私的物品，象这样大咧咧的拿给别人看的举动实在不常见。 不过，被人信任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哪怕对方是个新手。所以接过连弩，她深深的看了苏唐一眼。 而随着这注视，苏唐敏感的察觉一股细微的热流涌进胸口。 她收手的动作略停顿，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只是笑意加深了一分。 南红并不懂弓弩这种武器，只是觉得手上这把虽然是木质，但非常精巧，而且入手轻快，尤其适合女人。 她不由的心里一动，“这是谁做的？” “一位过世的长辈……”自己会制器的事肯定不能暴露。 南红遗憾了，“真可惜，这东西看起来很不错。” 言下之意，她也想要一把，这话，苏唐就没法接了，只能笑笑。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男声，“我看看，不介意吧！” 苏唐抽了抽嘴角，介意……也没用了吧，你都从人手里抢走了…… 被双手空空的南红用力瞪着，却又保持了沉默的，正是苏唐昨天见过的火系异能者元简言。 他的动作和言辞都说明了他的强势，显然在狩猎队里的地位不凡。他细致的摸挲着连弩，之后又将它递给对面的风皓。那男人的眼睛都在闪闪发亮，对连弩的热切比其他人都要高。 难道是同行么？苏唐有了这样的猜测。 风皓的神情很专注，想来一时半晌不会还给她了。苏唐眨了眨眼睛，顺势向南红和元简言问起关于武器的事。 有了连弩作契机，他们的态度都缓和了许多，有耐心的作起了向菜鸟科普的工作。 大部分时间是南红在说。 譬如，长时间的战斗中，异能者也是需要武器的。毕竟，异能的使用不是无限制的，当体内的源力耗尽时，他们必须以武器为后续。 热武器属于管制品，数量不多，想弄到不容易。何况，就算有武器没子弹也是白搭。说到子弹，那绝对是巨大的消耗品，没点家底，想也别想。 另外，不是所有的战斗都适用热武器的，象变异植物，冷兵器绝对更占上风。 种种缘由综合下来，现在的人更倾向携带冷兵器。 象三大基地，象死城，都设有专门炼制冷兵器的工厂。但说到那些流水线制出来的东西，连习惯性面瘫的元简言都露出鄙夷的神情。 南红还投桃报李的拿出自己的短刀让苏唐看，声称这已经是难得的了。 苏唐看的很认真。 不过很快，她就失望了。 材质如果不挑剔的话，还是可以的，高碳不锈钢，接近她的世界里420型号的品质。只是，这刀一看就知道是用钢板线切割成型的，并没有经过进一步模压和锻打的流程。这样一来，刀身脆少韧性不说，刀刃的硬度也不够，即便是磨的再锋利，面对变异兽，恐怕也用不了太久。如果是硬茬，搞不好就会直接断掉！ 难怪了，他们会对连弩眼热。 苏唐抬头看向风皓，对方冲她笑了笑，交回了连弩。 注意到他和元简言的眼神有片刻的交汇，她也笑了。不敢说她作的东西独一无二，但没有扎实的功底，想模仿可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偷师……嘿嘿…… 暗中自得着，她将连弩收好。 继续和打开了话匣子的南红聊天。 另一边，元简言收到风皓的暗示后，颇为遗憾。 风皓是三阶的金属异能者，可以利用异能将金属变化成多种形状，而且他本人非常有研究精神，对制作武器很感兴趣。所以，他看到连弩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让风皓依此复制出一把金属弩出来。 那杀伤力就不是木制品可比了，这么想着，连他也感到兴奋了！ 可惜…… 工艺太复杂了吧……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不经意间看到苏唐的表情，虽然非常微小，但……她是在得意吗？ 可，她有什么理由得意？ 因为连弩的主人是她？ 不不，不像！ 难道……元简言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霎时心旌摇动。 这个女人，说不定比他想像的更有用！ 再看看吧，或许，计划要有所更改了…… 他挺直了脊背望向窗外，时间接近正午，目的地，快到了。 已经停止求教的苏唐也抬眼望向车前方，原本影影绰绰的山峰已经现出了大半的原貌。山脚下的密林，不是充满生机的翠，而是发乌的深绿。浓墨重彩中，她仿佛看到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正在悄悄的蛰伏，等待着猎物的到来。